那壯漢大怒,罵道:“你這賊廝鳥,竟敢對俺無禮!在這瓜洲渡口,誰不知道俺牛通的名頭?本想做個好人,送你幾兩銀子,不想你卻不識擡舉!哼,女人留下,這賊子就剁了喂狗!”
說罷,帶着幾個大漢便一擁而上。手裡都拔出解腕尖刀來,顯然不把人命當回事。
“這裡殺人不犯法嗎,難道官府也不管?”謝小峰奇道。
“哈哈哈哈!”這幾條大漢聽了,不由得大笑起來。“大爺在這片渡口就是法,殺人全憑心情,什麼狗屁官府,敢管咱們潛龍幫的事情?”
“原來在這裡殺人不犯法,我這就放心了。”謝小峰很是輕鬆地一笑。
“小子,到了陰曹地府,可別怪咱們下手無情,你放心好了,你相好的咱們會替你照顧她的。”牛通狂笑說道。
那店家早嚇得躲到後廚去了,只顧唸佛,臉上哪裡還有一絲人色。
牛通幾人撲到近前,謝小峰仍是抱着白無暇,只是伸出一隻手掌來,啪啪幾聲,就像是拍蒼蠅一樣,便將這幾條壯漢拍得飛了出去。
只聽得劈啪幾聲大響,卻是店裡的桌椅被撞倒了,俱都粉碎,可見這幾人摔倒的力道有多大。
牛通也不是沒見識的人,他也曾見過幫主和幾個高手過招,打得飛砂走石,勢道猛惡。但似乎也沒這個少年打得那麼重,那麼狠啊。
他半天掙不起身來,叫道:“啊喲好打!小三、王二,你們沒事吧,快扶老子起來!”
叫了幾聲,卻沒人答應。
他扭頭一看,登時嚇得呆了。卻見他那幾個手下,都被打得頸椎折斷,頭歪朝一邊,翻着白眼,早就成了幾個死人。
“爺爺饒命!”牛通翻身便拜,只知道磕頭。
“要想活命的話,去找一條船來,送我渡河。”謝小峰留下這傢伙的性命,就是爲了找一個免費的船伕。
牛通再沒半分脾氣,沒口地答應。
因爲去吳郡的渡口都有寒山寺的僧人把守,謝小峰又揹着白無暇,十分不便,所以不敢硬闖,以免引來寒山寺中的高手。
他離開這家客店,跟在牛通後面,向着下游的方向走去。
走了沒多久,就發現有人跟了過來。謝小峰心中冷笑,心想我不想找這些嘍羅的麻煩,他們卻要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想到這裡,他腳下挑起地上碎石,向後踢去。只聽勁風響起,十數丈外,便傳來慘叫之聲,一直尾隨的兩人便身中碎石,被打得血肉橫飛,死得極慘。
牛通嘴角抖動,驚得頭皮都整個麻掉了。
他雖落在這少年煞星手裡,前途不妙,但至少到目前爲止,還沒有性命之憂。
謝小峰留下這傢伙不殺,只是爲了讓他想法子渡自己過河。畢竟牛通是地頭蛇,附近有多少渡口,也只有他全都知道。
果然威逼之下,牛通爲了保命,只能乖乖地帶着謝小峰去一個很偏僻的渡口,那裡有一條小船,剛好夠三人過河。
寒山寺的僧衆雖然勢力極大,但也不可能封鎖所有的河道。
謝小峰揹着白無暇過了河,他答應過不殺牛通,果然留了他一命,只是在他腰上拍了一掌,壞了他某處經脈,從此世上又多了一個太監而已。
到了吳郡,卻沒有進城。
途中白無暇醒了過來,說了她的棲身之所,卻是吳郡城外的一處農莊。
那是一處農家小院,院門上寫着“茉莉園”三個大字。莊門兩邊題着楹聯,上面是用隸書寫道:“六月茉莉滿山香,蝴蝶飛來小園中。幾時清夢拈花語,列作人間第一香。”
落款是“平湖主人謹書。”筆法細緻而有韻味,似乎出自女人之手。
謝小峰雖然早就知道白無暇的師孃肯定不是一般人,但此時見了這座不大的莊園,卻還是感覺到一種出塵之意。
白無暇在門上拍了幾下,很快就有一個十多歲的少女前來開門。見了白無暇,有些驚訝,因爲她居然伏在一個男子背上!
“小蘭,快帶我進去,我受了傷,若非這位公子相救,只怕早就性命不保!”
小蘭捂住嘴,急忙讓兩人進門,然後向外面左右看了看,又關上門。
進了院門,裡面是青石板的小路。路兩邊是白色的茉莉花。
茉莉花開,花瓣玲瓏剔透,雖然沒有嬌豔的色彩,但質樸如初,看上去晶瑩如玉,卻更加楚楚動人。雪白的花瓣在清風中微微顫抖着,使空氣中瀰漫起淡淡的清香。
謝小峰吸着它的香氣,雖不是十分濃郁,但清新淡雅,令人心曠神怡。
這座茉莉園,庭院極是幽靜,似乎一塊石頭,一股清泉,一株花草,也含有極深的韻味。
謝小峰暗自訝異,因爲從佈局來看,顯然這是一座風水陣,可以讓人在其中感到清心雅緻,如果是練氣之士,甚至可以讓修爲稍有長進。
看起來白無暇的師門不同尋常,雖是修武,卻有着超出武者的修爲功法。
小蘭帶着謝小峰,向後院走去。這座莊園並不很大,只是兩進庭院而已。後院中堂關着門,幾人進了右側的樓房。
小樓之上,有一間木屋,顯然是白無暇的住處。小蘭直接把謝小峰帶到屋裡。反正背了那麼遠的,也沒啥可以避嫌的了。
小蘭打量了謝小峰幾眼,輕笑一聲,然後施然離去。
木屋中有一張小牀,很是素潔。想必這就是白無暇平日歇息的房間了。
謝小峰將白無暇輕輕放到牀上。
“謝謝。”白無暇紅着臉道謝。
“不用客氣。”
兩人身處一室,竟然有了幾分尷尬,同時心中竟有一絲漣猗,在無聲無息中漫延。
幸好沒過多久,腳步聲響,卻是小蘭帶人來了。看白無暇有些緊張的臉色,估計是她的師孃來了。
不一會兒,小蘭帶着一位素面如玉的中年道姑進了房間。
“老身名叫沐紅裳,亦是茉莉園的主人。無暇是我的小徒,素日裡頑厲不堪。這次惹出此番禍事,若不是得公子相救,只怕已是身死道消了。”
那中年道姑嘆道。
至於這道姑爲什麼用的是本名,而不是道號,謝小峰也不便相詢。
但卻從這中年道姑的臉色上卻看得出來,一股黑氣藏在她眉宇之間。若非是她身懷深厚內功,可以壓制那股黑氣,若是換了旁人,只怕早就臥牀不起,甚至一命嗚呼了。
“如果我沒看錯的了話,你中了金蠶蠱毒,而且毒性攻心,以你的功力而言,就算能擋住邪蠱,也只有三月之數。”謝小峰淡淡地道。
“你雖然和無暇相識不久,但卻知道她很多的隱秘。這也難怪,畢竟無暇一直隱居茉莉園中,從未外出。這一次也是意外,不然的話,她應該再有三年,才能離開此間。”
沐紅裳搖了搖頭,一眼看穿他心思似的,瞟了一眼。
“若要解這金蠶蠱毒,須得千金丹。但煉製剋制金蠶蠱毒的千金丹並不容易。恰好的是,我剛好會煉這味丹藥。”謝小峰道:“我只想做一個交易,我可以煉製千金丹。三味靈藥,回蘇草、絞股蘭,已得其二,現在只差一味天蠶衣。如果我猜的不錯,前輩應該知道這味靈藥的下落。”
他不敢保證對方一定會答應。
不過,總有一線希望。
“什麼,你是一位煉丹師?”
沐紅裳看着謝小峰,十分震驚。要知道在武林之中,煉丹師的身份可是十分受人尊崇的。而且只有少數名門大派之中,纔有煉丹師存在。
但面前這個小子居然自稱會煉丹,沐紅裳實在難以相信。
沐紅裳也知道千金丹可以解金蠶盅毒。但就算她找齊了三味靈藥,要想找人煉丹也並不容易。她雖說是認識一位天階高手,但那是世外高人,根本不可能爲她煉丹。
假如這小子真的能煉千金丹的話,沐紅裳也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想了一會兒,沐紅裳這才正色說道:“我的確知道天蠶衣的消息,只是那個地方太過兇險,我實在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前輩但講無妨。”
“離此百里之外,有一座落虛山,山中有一座飛來峰。那飛來峰傳說來自天外,並非凡間之物。裡面珍奇異草無數,天蠶衣就是來自飛來峰。”沐紅裳猶豫片刻,這才說道。
“既然有天蠶衣的消息,還請師太畫一份地圖給我,我這就去落虛山,尋找天蠶衣。”謝小峰大喜道。
沐紅裳卻搖了搖頭,說道:“那座落虛山可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進去的。在武林之中,就算是那些名門大派,或是前輩高人,想要進入落虛山也是極難。除非有平湖主人的請貼或是玉牌,否則根本無法進入山谷。”
謝小峰有些想不明白,問道:“那麼大的一座山放在那裡,誰又能把整座山都圈起來不成?就算平湖主人再利害,又能把所有進山的路口都封住不讓人進?”
“落虛山飛來峰奇就奇在這裡,遠遠看去,雲霧繚繞,山峰若隱右現。但是若沒有平湖主人的令牌,無論你怎麼走,也走不到山邊。”沐紅裳嘆道。
“這平湖主人是誰,這麼利害?”謝小峰心中暗暗驚駭,心想如果平湖主人真有能力封住一座山,想必是位陣法大師了,沒想到世上真有這樣強大的修者?
沐紅裳神色鄭重地說道:
“那位平湖主人,並非武林中人。但她的身份地位可比武林中人尊崇十倍百倍。”
說到這裡,她看着謝小峰和白無瑕一臉肅然,說道:“你們行走江湖要知道一件事,那就千萬不能惹到真正的修道者,武林中人就算武功再高,可若是遇上修道高人,可能只是舉手彈指之間,就能讓你粉身碎骨。”
謝小峰自從九玄珠認主之後,修練的就是修真功法,自然知道修士的利害。世俗間的武功就算到了先天,也無法跟築基修士相比。武功再高,一個法術,或是一道符籙,就能輕鬆殺掉一名先天高手。
想到這裡,不由得有些爲難,說道:“這樣說來,那平湖主人既然是世外高人,自然不是尋常人可見到的。要得到進去落虛山山的令牌,只怕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沐紅裳忽然一笑,說道:“若是一般江湖中人,自然是千難萬難。幸好我茉花觀中,曾與平湖主人有舊,倒是有一枚平湖令。”
謝小峰大喜之極,忙道:“那可太好了,不知師太能不能給我這個機會?我若是去了落虛山,尋到天蠶衣,將來必有厚報!”
“這一枚平湖令,就是平湖主人所贈。當年我門中長老,曾爲平湖主人做過一件事,所以獲得此令做爲回報。若不是遇到性命悠關的事情,我也決不願動用這枚令牌。”
沐紅裳看了白無瑕一眼,說道:“你對我徒兒有救命之恩,而且你去尋找天蠶衣,將來若是煉成千金丹,替貧道解了蠱毒,同樣是再造之恩。這一枚平湖令可以救我觀中兩人,又有什麼捨不得的?”
說罷,便是後面屋內取了一隻錦盒過來。打開盒蓋,裡面是一枚古玉,發出淡藍色的光茫。
“平湖令!”
謝小峰接過錦盒,好好裝了起來,用長帛裹了,然後繞在身上,用力打了一個結,這才放心。
沐紅裳知道他採藥心切,於是畫了一幅地圖給他。謝小峰連飯都沒留下來吃,只要了一些乾糧銀兩,跟白無瑕和沐紅裳告辭,轉身出了茉莉園,向落虛山方向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