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性情的轉變。
肯定是受了各種困擾的積壓!
達到了無法承受的極限。
高洋所揹負的新債,要遠遠多於發泄後的輕鬆。
讓不斷增加的新債,又將高洋日漸扭曲的心,逼向了一個更爲狹隘的空間。
高洋有個妃子,薛氏。
是堂叔高越,最早從青樓裡覓來的小妾,後被高洋看中,強拉硬拽式的立爲了貴妃。
一次酒後。
高洋“夜遊於薛氏家”薛貴妃的姐姐,走上前熱情招呼,眉眼桃腮式的大套近乎,讓高洋的心一下子沒了準頭。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薛姐姐開始言歸正傳,替父親要官。
“陛下,小女不知能否將大司徒職位賜與我父?”
高洋一聽,陡然來了氣,之前被情色催生出來的溫柔,即刻變成了熊熊燃燒的烈火,說。
“臭娘們,莫爲吾不知,你這是虛情假意哄寡人開心,當我傻嗎?”
高洋不由分說的,便將薛姐姐吊在房樑上,“以鋸殺之。”
之後高洋盯着屍體了看了許久,邪笑着說。
“此乃粉黛佳人,不飲其血,可惜乎。”
說完。
便跑進廚房,找來一支鉢,接了半鉢餘血,一口“聚飲而下。”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
只要提起東山宴會,這個本來應該充斥着美酒,美食和美女,優雅而不失休閒的高層人士聚會場所。
卻讓北齊帝國的王宮貴胄們不寒而慄,嚇的連着好幾夜都噩夢如影。
那一天。
高洋又喝多了,與薛貴妃戲耍了一番,正準備出發赴宴,卻忽然不知怎麼想起,薛貴妃和高越那個老東西睡過覺。
一時感到心裡像吃了蒼蠅一般,噁心,外帶着反胃。
伴着酒勁,直衝頭頂,拔出佩劍,便將薛貴妃給宰了。
之後高洋緩過酒勁,顯得有些後悔,想起薛貴妃身材婀娜,影若桃李,很是招人心疼的樣子。
於是,“解其屍,弄其皮。”做了一把琵琶。
邊彈,邊落淚,邊嚎,“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佳人再難得,難得再佳人。”
哭累了,喊夠了,高洋將薛貴妃的腦袋切下,“藏之於懷。”揣着便趕去了東山。
接來下的場景更爲恐怖。
酒宴正進行到高潮時,高洋卻忽然把薛貴妃的人頭拿了出來,往餐桌上一扔,說。
“諸位愛卿,否想於人顱共舞也?”
衆人嚇的,面如雪色,酒也不顧得喝了,連吐再爬的離開了餐桌。
高洋望着他們倉皇而逃的背影,則開懷大笑起來。
“衆卿皆乃鼠膽也!。”
高洋終於完全迷失了自我。
他開始以殺人爲樂,爲了方便隨時殺人,高洋“坐大殿,長聚,措以追之屬,殺之於宮。”以備殺人之需。
富麗堂皇的宮殿,很快變成了血腥恐怖的地獄。
高洋殺人從不問理由,全憑心情,開心了殺,不開心照樣殺。
只要興致一來,想殺便殺,無終而棄。
三臺建成以後,高洋登臺瀏覽,一高興隨手操起一柄鐵槊,順勢就刺向了一旁陪同的大都督,魏子輝。
老魏猝不及防,應首而避,辛虧閃的快,才僥倖躲過一劫。
另一位都督韓澤,也是同樣莫名其妙的被高洋當衆一槊刺死。
高洋殺人手段尤爲殘忍,凡“築殺害,都令其解,或焚之於火,或投之於河”讓人不喘氣。
高洋如此的瘋狂。
躲都來不及,自然誰也不敢相勸。
“皇帝瘋病,愈發厲害,咱們可別去送人頭。”
既然阻止不了,那就只好想些別的辦法,將這種災難的成本,降到最低。
丞相楊銨,充分的發揮了他的聰明才智,從鄴城的監獄,找來一些死囚。
充任儀仗的工作人員。
以“呼之,謂之,供御求。”
跟在高洋的可視的範圍之內,以供其隨手殺戮。
楊銨覺得有殘忍,便定下一條規定,說。
“如人慾活三月,帝國並將其釋放。”
如果有人在三個月之內,沒被殺掉的話,無異於是中了頭彩,可以無罪釋放。
最後高洋,“以囚試械”讓大力士劉桃之,將其所有囚犯綁在一塊,一同用新打造的兵器,將其挨個殺死,無一人獲此殊榮。
最爲可怕的是。
高洋的殘忍,開始在北齊國全境蔓延。
上新下孝,是官場上永久不變的行爲準則。
皇帝癡迷於獵殺,司法部門在審回囚犯時,也都以酷刑爲樂。
“或燒籬耳,使其力上,或燒車,時以必冠之。”
把鐵籬的籬耳燒紅,讓囚犯站在上面,把車子的車頭燒紅,讓囚犯的手臂,從中間穿越而過。
用這種方法審案辦案,效率自然是很高的,讓招什麼就招什麼,讓怎麼着就怎麼着。
於是一大批的神探,英遇而出,釀成了大批的冤假錯案。
北齊,簡直成爲了東方大地上的一個恐怖帝國。
除了自我瘋狂之外,高洋還開展了幾次全國性的瘋狂運動。
北齊境內,同時盛行佛教,道教,和儒教,高洋覺得這些大沒必要,便想“欲去其一。”
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要去哪個。
便把和尚,道士,儒士們召集在一起,讓他們辯論,看看誰說的過誰。
道教率先爭鳴。
“論天下之大,論時間之久,只有道教乃可安天下也,佛教是舶來品,外族不一。”
佛教不卑不亢,雙掌合十,回道。
“天之大,佛無佛,道無道,佛本無相,人民苦,皆國苦,老子和佛陀並真信此教,而是一生都在忙於追尋真理的道路上,皆真理乃爲真法,還望陛下治國盡爲百姓而着想。”
儒教優雅的接答。
“紅花白藕青荷葉,三教原本是一家,佛如儒,釋如道,何故欲爭,學爲孔子,君臣人都要跨有一顆仁義禮智信的初心,不枉誑語,忠孝乃是大。”
三教經過一番辯論,最後和尚們勝出了。
高洋於是下令,道儒“皆剃髮入沙門”你們既然沒本事,那就都去當和尚吧!
道儒們不服,集體請願。
高洋幾天沒殺人,正好手癢癢,便殺了幾個出頭鳥,思想立刻爲之統一化了。
至此以後。
北齊的境內,再也看不見道儒的身影了。
還有一次運動。
大規模的增配慰軍夫,北齊國“南征蕭樑。”爲了激發軍人的鬥爭和熱情,高洋一次性發山東寡婦3500人以配軍。
一時間,濃郁而激烈的男性荷爾蒙,趨體升騰,在北齊軍中狂魔亂舞,成了一支嗷嗷叫的鋼鐵之師。
3500人中。
有的明明有好端端的丈夫,而硬是被當成寡婦給強拉來了。
人數達到總數的三成半。
於北齊瘋狂相伴的是帝國經濟的衰退。
高洋大興土木,乾的都是費時費力又費錢的活。
闊修三臺宮殿,總計動用民工30餘萬。
爲了防範北方,累計修築長城3千多裡,並修建防樹州鎮25處。
高洋還不放心,又在長城內另鑄了一道城牆,作爲內側的防禦系統共計400裡。
加上高洋出手大方,動輒賞賜。
最後弄得天下百姓“腹藏之飢,不足以供。”沒糧食吃了。
建制時積攢下來的豐厚家底,因爲大興土木全都給敗活光了。
高洋那顆被酒精,以及血腥充斥着像漿糊一樣的頭腦中,竟尚存了一息智慧。
他下令,“減百官之祿,撤軍人常餉。”剝削,並,省,州,郡,縣,鎮,數之職,開始大幅度的削減工資,取消辦公經費,合併機構。
以便把錢用到各種工程建設的刀刃上。
在高洋生命的最後兩年。
北齊境內發生了幾次重大的災情,似乎也在冥冥當中暗示了他生命的行將滅亡。
天寶8年。
公元558年7月。
北方還尚未進入夏季,天氣卻忽然別的酷熱起來。
以至於,“人禍及此”中暑而亡的不計其數。
在十分難得的清醒時刻,高洋也做了一些補救工作,以保護生態環境,促進人與自然的協調發展。
在隨後的四月裡,高洋下詔規定,“駐取蝦蟹,保護蛤喇,”之類的息令批准。
不允許人們過度的捕撈水生物產品。
轉眼到了年底,高洋又下詔。
“限衆冬一月燎野,不得他時行火,損昆蟲草木。”
將保護環境之禮,通過法律的形式確立下來。
同時高洋又高調的降發罪己詔,既求取上蒼的諒解,也讓老百姓看到自己的決心。
然而天不隨人願。
第二年。
公元559年。
酷夏未到之際,北齊境內再次大旱。
高洋三次祈雨不成,將氣全撒在泥胎上,便下令。
“毀西門豹祠,掘其種,挖陵衆羞之”
將供奉西門豹的祠堂砸了個稀巴爛,還將西門豹的墳給掘出來,任由馬踏人踐。
山東再發蝗災時,高洋便拆“佛堂而執意坑之。”
既不求佛,也不拜天了,開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此時此刻的高洋才真切的感覺到,人在大自然的面前是多麼的渺小。
天寶10年。
公元560年。
心灰意冷的高洋,任命大司空,侯莫陳相爲大丞相,兼三軍史,負責打理帝國的一切。
自己卻吃齋唸佛,住進遼陽甘露寺,以“禪居身觀”和佛祖談人生談理想去了。
住進佛門的高洋依舊不安生。
整日“食肉酗酒,欲勾饞沙門反戒。”
還有一次高洋的荷爾蒙突來,想解決一下需求,便在寺廟中尋摸許久,要求和尚說。
“寺中安有貌美尼姑?否陪寡人之?安有欲領來,寡人可皆賞。”
也許是高洋的作孽,惹怒了佛祖。
理想並沒有達到他的預期。
高洋的病情,也近一步的惡化,達到了不可救治的地步。
到後來。
“眉顏如見鬼容,易聲聞於嘶吼。”
從現在醫學角度來講,出現了嚴重的幻聽和幻視,這屬於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
高洋至此變得更加敏感和狂躁。
而其發泄的方式。
就是殺人,殺人。
一直殺人,始終殺人。
甚至到了,“草芥人命,人不敢言”的地步。
有一點不順心,或者看不順眼,就大開殺戒。
就在帝國上下,極度恐慌時,一個更大的厄運降臨了。
高洋執掌帝國的最後一年。
太史按慣例上奏,提議“除舊維新。”
高洋聽聞,便問彭城王,元紹。
“漢光武何故中興?”劉秀爲什麼能成就中興大業呢?
元紹也沒經腦子,脫口而出。
“當如誅劉不盡”意思就是,還是姓劉的沒被殺乾淨唄。
高洋一聽,心思活動了一下。
“還是你提醒了朕,你們姓元的會不會也像姓劉的一樣?如不殺乾淨,恐我帝位不保乎。”
因爲元紹的一句無心的話。
給拓跋元氏家族,帶來了滅頂之災。
高洋這一次過足了殺人的癮。
元氏王族和元家的所有男丁女眷,全部拉到東市上集體砍頭。
場面既血腥又恐怖。
剩下的應而拋於空中,讓士兵挑起來,然後在下面用槊接住,活活刺死。
一些瘦弱的,有病的。
則讓他們站在高樓臺上,呈紙鶴以飛,在身上綁上風箏,然後一腳踢下去。
這些人在地球強大的引力作用下,大頭墜落而下生生的摔死了。
其中有個幸運的,叫,元黃騰,居然飛到郊區的菜地裡,被百姓獲救,安然無恙。
高洋聽聞後,覺得他很神奇。
將他關進大牢,好做進一步的考察,不給飯吃,不給水喝。
結果可想而知。
元黃騰後悔的腦袋直撞牆。
“早知道今日這般,還不如早早摔死呢。”
元氏一門的屍體。
最後全都推積到一起,捆成糉形,連人帶陵一同扔進了漳水河餵了魚。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漁民打魚,開膛破肚之後,往往得人“爪甲”魚肚子裡有人的手指和指甲。
嚇的鄴城百姓久不食魚,幾乎“談魚色變”
元紹這個始作俑者,也沒撈到好果子。
高洋把他關進地牢,也不給他飯吃,不給水喝。
最後實在餓的不行,“啖衣袖而死。”
衣服都快吃光了,也沒有扛過去,飢餓而亡。
在大災難中,也有幾個倖存者。開府儀同三司,元幔的女兒,是常山王高演的妃子,他藉着這層關係才得以倖免。
新野縣令,元景安,嚇的差點沒尿溼褲子,想住保命,便趕忙上書,說。
“汝願隨陛下而姓,望陛下恩賜。”
高洋一高興,便說。
“既改姓高,那朕就將汝赦免。”
堂兄,元景浩,對此大發雷霆,說。
“庶子不足與謀,既改高姓乎,大丈夫寧可玉碎,不爲瓦全。”
高景安,爲了立功保命的機會,立刻將這番話原封不動的轉告給了高洋。
高洋成全了元景浩,“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夢想
人之將死。
頭腦會在猛然間清醒一下。
或許就是傳說中的迴光返照。
在高洋生命中的最後幾天,依然“不負能時。”靠着每天喝稀粥勉強維持。
生命的跡象逐去微弱,就在氣息猶絲之間,高洋卻忽然靈光一閃,對守在身邊,流着淚,伺候的老婆,李祖娥,說。
“人生當有此,不必畏懼,想那萬世功績的黃帝都有歸天之際,何況寡人!”
頗有些,無神論和唯物論的味道。
可憐太子高寅尚小,怕有人不服,會攏一夥人來奪太子的皇位。
高洋擔心的人就是常山王高演,一奶同袍的親弟弟,高寅的親叔叔。
高洋臨終前放心不下,便讓人將其弟高演叫來,語重心長的說。
“帝位任汝,寅勿殺也。”我知道我駕崩以後,你勢必會奪取皇帝大位,要當你就當吧,別殺我兒子就行,至少給寡人留一血脈。
高演,流着眼淚,緊緊抓着哥哥的手,說。
“哥你要是駕崩其弟也不活了,小時候就屬你和父親待吾最好,哥哥雖患惡疾,不久便可愈,帝國還有很多事要靠着哥哥呢,你走了弱妻幼子又當何如?寅兒爲吾親侄,吾又怎任殺之?”
高洋點點頭。
便帶着對兒子和帝國無限的牽掛,極不情願的做真正的天子去了。
高洋出殯,安葬在了鄴城西郊,今河北省磁縣一帶,百官聚集嚎哭,卻都是乾打雷不下雨。
在衆人的面前,雙方不過是相互做做痛苦的樣子罷了。
只有楊銨傷心欲絕,哭成一個淚人,邊哭邊說。
“當今天下,再無文宣帝,實則痛哉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