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在夜清揚的軟磨硬泡下,花逸雪不情不願的和他一起來到餐廳,那是一家法國餐廳,在本市以浪漫和價格貴死人而出名。撿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來,花逸雪靜靜的將視線投注到窗外。
看着她,夜清揚的臉上有着一層淡淡的笑意。三年間,他的雙手沾滿了血腥,只爲掃除所有的障礙,踏上那鬼魅魍魎的頂端,而今,他終於做到了。
“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嗎?”眼角的餘光瞥見他眨都不眨的眸子,花逸雪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美女?”夜清揚一下子笑出了聲,有人的自信心會膨脹成這樣子的嗎?
“你什麼意思?難道說本小姐長的很難看嗎?”不知爲什麼,和他在一起,自己的怒氣總是毫無緣由的說來就來,這樣的反常是和瑾在一起的時候都不曾有過的。
“難看倒是不至於,不過呢,離美女還差一大截了。”夜清揚仔細的打量着她,對着她就是一番評頭論足,“看看,你的鼻子如果再大一點就更完美了,還有嘴巴,太小了,皮膚呢,太白,如果你晚上出來,當心被人當作是鬼抓起來。”
不知是因爲怒氣還是因爲什麼,花逸雪只覺得自己的血一個勁的往腦門上衝,整個臉都覺得熱辣辣的。如果不是侍者恰好趕到的話,她肯定自己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縫上他的那張破嘴。
“夜清揚,你給我等着。”她低低的說道,用眼睛凌遲着他,恨不得將他的肉一小塊一小塊的割下來。
“等你嗎?好啊。”夜清揚登時笑了,看看現在多好,臉紅紅的,像熟透了的水蜜桃。
“白癡”丟給他一個白眼,花逸雪開始動手切着自己盤中的小牛排,正眼都不再看他一眼,和他相處的久了,總會在他的身上找到一抹熟悉的影子,尤其是他挑眉耍寶時的模樣像極了爹地。所以,她纔會在不知不覺間對他不設防吧。
“你的眼神讓我好怕怕哦。”在她沉思的空當,夜清揚肉麻兮兮的聲音飄進了她的耳朵。
“哼”冷哼一聲,她埋下頭靜靜的吃着自己盤中的食物。
“真是無趣的女人”夜清揚嘟噥了一聲後,端起面前的紅酒淺淺的啜了一口。
大廳裡,悠揚的輕音樂聲緩緩的流淌在期間,間或着還可以聽到流水嘩啦啦的聲音,讓人有一種置身於田園野外的錯覺。
整個空間裡,除此之外,一片靜寂。
“吆,這不是逸雪妹妹嗎?好久不見了啊。”一道略帶驚訝的聲音在花逸雪的身後響起。
背部一凜,花逸雪轉過身來,“昊哥哥”她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天哪,不要活了。
“這位是……”楚昊將探詢的眸子轉向了對面的夜清揚,本以爲她和瑾不過是早晚的事情,誰知道,三年又過去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卻越來越加冷淡,難不成是因爲他?
“你好,我叫夜清揚,逸雪的男朋友。”夜清揚緩緩的站起身,一種渾然天成的霸者氣息毫無遮掩的流露了出來。
“你好,我是楚昊。”微微的點頭示意後,楚昊將眸子轉向了花逸雪,“怎麼回事?”
“你別聽他亂說,沒有的事。”花逸雪連忙澄清,“你怎麼會在這裡?和女朋友一起的嗎?”
“今天瑾約了我吃飯。”楚昊淡淡的說道,眸子仍是不停的打量着夜清揚,那眼神十足就是評估。
“是嗎?那你趕緊去吧。”花逸雪使勁的推着他,今天的事情已經夠讓她頭疼了,她可不想再雪上加霜。
“不介意的話,一起吃怎麼樣?”看着他們盤中食物基本上沒動,楚昊笑看着夜清揚,語氣雖然是徵求,可是他已經明確的給出了答案,敢自稱是逸雪男朋友的男人,他很想好好的會會他。
“沒問題,我很榮幸。”感覺到對方並沒有什麼惡意,夜清揚淡淡的笑着應允了,況且他也很想看看那個逸雪戀慕了二十多年的男人。
“不行,我們已經吃飽了,你忘了,一會還有事呢。”花逸雪連忙輕扯着夜清揚的胳膊,那眼神隱隱透露着乞求。
看看她,又看看楚昊,夜清揚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真對不起,你看看我,竟然把這事給忘記了。這樣好了,改天我做東,我請你們。”
“好”楚昊微微的點了點頭,“那我們改天再聚。”
“沒問題”夜清揚也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那我就不打擾了”說着,楚昊轉過身去,在經過花逸雪身旁的時候,他小聲的說了一句:“丫頭,你必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隨後,他大踏步的向前面走去。
“他說什麼了?”看着花逸雪瞬間皺成苦瓜一般的臉,夜清揚很好奇楚昊剛剛說了什麼話。
“都怪你,誰讓你亂說話的?”也不看看她都多大高齡了,她可不想被人硬送作堆,一個慕瑾已經夠讓她煩了。
“我又說什麼了?”夜清揚一臉的無辜,他明明就沒有亂說話。
“誰讓你說你是我男朋友的”氣呼呼的瞪了他一眼,花逸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吃飯的欲~望瞬間蕩然無存。
“那又怎麼樣?你剛剛不也否認了嗎?”他沒生氣已經很夠意思了,她怎麼還能倒打一耙,太過分了。
“閉嘴,吵死了。”
那一天之後,因爲夜清揚的再次出現,掀起了軒然大波。
“說吧,你那個所謂的男朋友到底是怎麼回事?”酒吧的一隅,他們四人分四個方向坐了下來,但視線卻不約而同的全部投注在了她的身上。
“說什麼啊,都說沒有那麼回事了。”輕搖着杯中琥珀色的液體,花逸雪淡淡的說道,一雙眸子平靜的嚇人。
“你說阿揚回來了?”纔剛下飛機,李子純就被一通電話招到了這裡,本來心頭就鬱積着一把火,卻沒想到竟然聽到了如此震撼的消息。
“是,我也是前天才見到他。”淺飲一口酒,花逸雪的聲音仍然很平淡。
“你也認識他?”楚昊一下子楞住了。
“他是我的朋友,不過已經三年沒見了。”李子純的眸子仍是一片平靜,阿揚回來了,是不是這樣就代表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朋友?”楚昊又是一愣,這麼多年過去了,好像還是第一次從這小子的嘴裡聽到“朋友”這兩個字。像他們這種人,天生就應該是沒有朋友的,他們幾個人能坐在一起,除了嗜好相同之外,歸根結底,還是上一輩的緣故吧。他們不是親人,卻早已勝似親人,所以朋友這兩個字不適合他們。
坐在角落裡,自始至終,慕瑾只是靜靜的看着她,沒有過多的語言,彷彿他早已經置身事外。三年了,他無時無刻不在等着她回頭,可三年轉眼間便過去了,他卻覺得他們的距離反而越來越遠了。
靜默,難言的靜默,只有搖盪的空氣在四周盤旋。
“今天有點不舒服,我先走了。”許久,慕瑾站了起來,臉上籠罩着一層淡淡的笑意,不過那眸子裡的輕愁卻震撼了每一個人的心。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當他笑得最燦爛的時候,也是他心裡最痛苦的時候,有人說,這樣才代表長大了、成熟了。
“逸雪”看着慕瑾的背影,楚昊輕喚了她一聲,然後往慕瑾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我沒有什麼好說的。”花逸雪輕輕的搖了搖頭,轉而低下頭靜靜的喝着杯中的酒。既然沒有結果,她不會再給他希望。
“唉~~~”楚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後,靠向了身後的沙發上,“你們兩個讓我說什麼好啊,當初不過以爲只是一場誤會,很快就會沒事的,可沒想到八年就這麼過來了,你們還是這副樣子,逸雪,告訴我一句真心話,瑾,他還有機會嗎?”
“我們已經結束了。”花逸雪淡淡的說了一句,眼睛投注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羣。
“是因爲那個男人嗎?”楚昊微微的皺了皺眉頭,看來那個男人的確不簡單。
“和任何人無關。”花逸雪微微的搖了搖頭。
“那麼多年的戀慕真的可以放得下嗎?你也知道,這些年如果你想懲罰他的話,也早已經夠了。瑾不是一個多話的人,這些年他爲你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裡,我可以向你保證,除了沐晗,他真的沒有別的女人了。”
“昊哥哥,你別說了。”花逸雪徑自打斷了他的話,“誠如你所說,這些年我也想了很多,我也曾經試着挽回過,但是,我做不到。”
“你還在怨他?”楚昊直直的看進了她的眸子裡。
“我不怨任何人。”花逸雪低低的說道,她和瑾在一起雖然是每一個人都期望的結果,可是她知道,他們已經不可能了,既然明知道結果是如此,又何必非要糾纏在一起呢。
“你們兩個……唉~~~讓我說什麼好呢。”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豈不知,感情的事更是扯不清楚。
“行了,時候也不早了,回去吧。”深吸一口氣,花逸雪緩緩的站了起來。
“逸雪,再考慮一下吧。你知道這些年瑾一直等待着你能原諒他。”在站起身時,楚昊輕輕的說了一句。
“昊哥哥”花逸雪一臉無奈的轉過了頭,“覆水難收,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說完,她轉身走了出去。
“唉~~~算了算了,隨你們吧,”長嘆一口氣後,楚昊也隨後跟了出去。
外面,夜色低垂,清風搖曳,躲在黑暗的角落裡,慕瑾靜靜的看着她出來,然後上車,然後疾馳而去,心裡就像是打破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鹹俱全。
逸雪,我真的要放開你嗎?
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或許從六歲那年開始,不管他怎麼排拒,可是在他的心裡他知道,逸雪遲早會是他的妻,因着她固執的個性,也因爲自己並不討厭她,或許有她相伴的路也並不難走。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當他親耳聽見她說不可能時,他只覺得心裡突然空蕩蕩的,好像缺失了一塊很重要的東西。他很想笑着告訴她,我們做不成情人,我們依然可以兄妹,就像以前一樣,可是他也知道,這句話他永遠都說不出口,他們再也回不了從前。
手機的鈴音適時的拉回了他的神智,拿起來一看,是楚昊。
“昊”摁下通話鍵,他的聲音依然平靜,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
“現在在哪裡?要不要出來喝一杯?”楚昊的聲音有着隱隱的擔憂,瑾一向是個心思細膩的人,他怕他會想不開。
“不要了,我已經要睡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說完,慕瑾掛斷了電話。
誰都不能理解誰的寂寞,而日子是需要自己過的。
生活仍是一成不變的按照本來的軌跡運行着,每天上班、下班,沒事的時候就去酒吧裡小坐一會,日子過的倒也是難得的愜意。唯一讓她有點心煩的,就是夜清揚三不五時的出來驚嚇她本就不太強壯的心臟,一如現在。
“嗨,美女。”自那天后,夜清揚對她的稱呼就改成了美女,不管何時何地,只要一見到她,美女就脫口而出,讓她恨得牙癢癢卻又無濟於事,每次看到他一臉的戲謔,她總是連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你給我閉嘴。”看着周圍來來往往的人投射過來的曖昧眼光,花逸雪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天吶,他還讓不讓她活了?
“陪我吃晚飯。”夜清揚理直氣壯的說着,長臂一伸,將她勾到了懷裡。
“你放開我”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