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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躺着一個女人,二十左右的摸樣,銀色的面具掉落到一邊,她的睫毛很長,鼻樑挺直,嘴脣薄如金紙,五官精緻又散發着一種魔力的誘惑,足以讓一城的男人變成野獸,黑色的短髮細密整齊,有一種磨砂般的光澤。

察覺李毅甦醒,蘇文剛想說什麼,忽然看到掉落在一邊的面具,她下意識的哆嗦一下,看見她面容的男人,都會着了魔般的要得到她,除了待她如父親般的老師,眼前這個男人會不會...

她有些害怕又尷尬的看了一眼李毅,發現他只是盯着自己的面具看。

“很好看的面具呢,我也很喜歡帶面具,對了,你是誰?”李毅語氣裡的茫然一點也沒有消除。

“你都不記得了?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你全都忘了?”蘇文急切的問。

結果李毅什麼都不記得了,蘇文又講述了一遍自己不小心電擊他,讓他失去記憶的事情。

“爲什麼要電擊我呢?是不是我說了什麼過分的話,真對不起啊!我都記不得了,我是說過什麼過分的話嗎?”李毅謙和的摸樣和原來判若兩人,似乎這個纔是真實的,沒有僞裝過的摸樣。

“是的,你當時好過分。”蘇文別過臉去。

“我睡覺了嗎?好像做夢一樣啊,昨天晚上我去了哪裡?我爲什麼會在這裡?對了,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就是想不出來了,唉,都糊塗了,我真笨啊!”李毅有些歉意的敲着自己的腦袋。

“我去給你拿些熱水和食物,你在這裡呆着,不要動哦!”蘇文急急忙忙的跑出去,眼睛一酸,幾乎要哭出來,大腦是一個人最精密的部位,一旦得了什麼病,根本無法治癒。

當她端着一杯牛奶和兩個熱雞蛋的走過來的時候,李毅還在端詳那張面具。

“你是誰?”他問道,“這個面具是我的嗎?對了我好像失憶了,剛纔發生了什麼?我爲什麼會在這裡?”

“咣噹!”盤子跌落在地上,牛奶灑了一地,蘇文忍不住放聲大哭。

他竟然不記得一分鐘前發生的事情,我都做了些什麼,我竟然用任性毀了別人一生,他以後該怎樣生活啊!

“你,爲什麼如此悲傷,是親者逝去了嗎?”李毅遲疑了下,用溫和的口吻問道。

“是你啊,你什麼都不記得了,爲什麼會這樣,你快想起來啊!”蘇文頭髮凌亂的把李毅壓在牀上,捧着他的臉,眼淚大滴大滴的落在他的面頰上。

“你流淚了,爲什麼?”李毅感覺一個溫熱香軟的軀體壓在自己身上,就像被水嗆住,簡直喘不過氣來。

“傻子,我會照顧你的。”

費爾德忙的不亦樂乎,他等蘇文出去了,把一杯熱茶遞給李毅,“喂,頭兒,你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反正都和真的一樣,你總是給人驚喜,要是你不當探索者了,可以去做一個好演員。對了,你欠的我五百紅靈晶準備什麼時候還?當初我們可是說好五分月利的。”

伊莎貝拉和阿爾傑不約而同的露出鄙夷的目光。

“你覺得對一個失憶的人說關於還錢的事,他會相信嗎?等我找回記憶你再說也不遲。”李毅雖然什麼都記不清了,但是又不傻,費爾德自然騙不了他。

“天哪,太可怕了,他真的失憶了,連借我五百紅靈晶的事情都記不得了。”費爾德尖叫起來。

“或許,應該帶他去見見瑪尼,瑪尼的溫柔加上蘇文的溫柔,雙管齊下,讓他找回自己。”伊莎貝拉思索着。

“我覺得頭兒應該放棄瑪尼,和這個女人過一輩子,畢竟他們都一起睡過了。”阿爾傑忽然想到這個主意。

“是睡一起,不是一起睡,而且,瑪尼有什麼不好?”伊莎貝拉反駁說。

“瑪尼缺乏魅力,過於青澀了,會把頭兒的牙酸掉的,這個叫蘇文的神秘女人才是又大又紅的甜美果實,最適合採摘。”阿爾傑振振有詞的說道。

三隻靈吵成一團。

處在失憶中的李毅卻沒有亂七八糟的想法,他在努力用記憶碎片拼湊起一個大的框架,自己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人生不可能是靜止不動的,一定會爲了某個目的活着,相反,活着就要承受目的帶來的驅動,向着自己心裡的那個地方行走。

另一邊,蘇文還是決定讓老師治療他,希望渺茫的很,不過總比那些奇怪的巫醫和幻靈刺激精神好,或許過上幾天,他自己就會好起來,然後變回那個討厭的摸樣。

李毅坐在不知駛往何處的馬車上,舊皮革的味道和蘇文的味道都很好聞,他的頭痛消失了,不過依舊記不起一分鐘前發生的事情。有些重要的,重複很多遍的事他倒是能夠記住,比如失憶,比如蘇文是誰。

他只記得蘇文的名字,腦袋裡的定義卻停留在“漂亮的,迷之女人,對自己很好。”

十九歲,這是蘇文的年齡,估計她是世界上最年輕的紅級探索者,並且是紅級探索者中的佼佼者,天賦幾乎追平李毅,重要的是,她是一個女人,在性別本身的侷限下達到這個程度,已經算是奇蹟了。

她看起來冷漠高傲,就像是帶刺的玫瑰,這種氣質一看就知道是培養出來的,爲了讓人望而生畏,生不起褻瀆之心。

十九歲,尚且不能成爲女人的年齡,在蘇文身上,那種獨立的精神足以彌補其間的差距。

李毅覺得自己很無助,這個女人是自己連接過去和未來的橋樑,不知不覺的依賴上了,儘管很多東西他要問很多遍,有些都是一分鐘之前纔得到答案的,可是蘇文總不厭其煩的爲他解答。

“唔,我想我能獨立一些了,總是麻煩你,對了,今天是星期幾?”李毅的雙手有些不自然的放在自己的腿上,像個聽課的小學生,蘇文身上那種女性的氣味讓他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膨脹。

“今天是星期三,還不能讓你一個人,你的失憶治好之前都要留在我身邊。”蘇文替李毅整了整衣領。

“你不會離開我的,是嗎?”李毅有些擔心的問。

“在你失憶治好之前,你想起來過去的事情,會不會怨恨我呢?因爲是我不小心才讓你變成這樣的。”

“是我說了過分的話,對嗎?真抱歉,我過去是不是很讓人討厭?我的記憶如果都是那樣的話,我乾脆還是這樣好了,反正,反正有你陪我。”李毅說到最後,身影細微的幾乎聽不見。

“我的天哪,頭兒竟然臉紅了,啊,我瞎了!!”費爾德在心裡怪叫一聲,捂住眼睛。

車廂裡一片寂靜,李毅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咚。

過去,他從來沒有聽過自己心臟的聲音,彷彿那是永遠冰冷的一塊,波瀾不驚如同無風的河面,而現在,這種心臟撞擊胸膛,期待和害怕混雜的心情,過去從來沒有過。

“說實話,你現在這個樣子確實讓人心痛,單純按照性格和感覺來看,和你在一起也是很好的選擇,可是,過去那個你絕對不會期望和我在一起的,一旦你恢復了記憶,內心又會完全封閉起來,所以,所以我們還是一直陪伴到記憶恢復吧,然後,然後忘了我就好了,我也會忘了你的,或許這是最好的結局吧。”蘇文結結巴巴的說完,又不吭聲了。

李毅心裡一陣茫然的痛楚,忽然有些憎恨過去的自己,那個在他們口中自私冷漠,心冰冷的像堅硬的石頭,從別人的話語裡窺視他們內心的鬼影,爲了利益不顧及弱小者的生命,雖然能算計死比自己強大的存在,和一羣陰險之輩來往,這樣骯髒的能力,不要也罷。

“記憶,要是不恢復就好了,我也能和她永遠在一起了。”李毅喜歡和蘇文在一起的感覺,喜歡她身上的香味,喜歡她帶給自己的溫暖。

他也想給蘇文帶來溫暖,可是自己一無所有,心裡不禁彷徨起來,這是被單方面付出的惶恐,害怕沒有反饋的抽取會讓水源枯竭。

“頭兒心裡不知道爲什麼會多出這麼多細膩的情感,可能是過去他把細膩的心思都用來窺視別人的想法和構造算計和陰謀的藍圖上去了。”

愛從心中源源不斷的涌出來,但是可以持續多久呢?李毅知道,沒有永恆的東西,只有矛盾和調和才能穩定一切。

奇怪的想法像泡泡一樣從他的腦袋裡冒出來,這個時候,伊莎貝拉展開的超範圍感知裡出現幾個高能亮點,都是金級巔峰的能量反應,而且本質很奇怪。

“是神選者!”伊莎貝拉驚叫起來。

蘇文一驚,有朱庇特雷霆之瞳仿製品的她如何不知道神選者?同樣是抱着憎恨的心態,世界的敵人。

“他們徑直朝這裡來了,看來是頭兒帶着的那個東西吸引他們過來的,我看,還是先去阿爾伯塔城邦比較好,這些蒼蠅總是令人厭煩。”伊莎貝拉因爲幻術對神選者沒有任何效果,所以格外多加了一份厭惡。

“竟然是吾神的意志碎片,比禁錮在骯髒的容器裡,這些該死的瀆神者,想要對吾神的意志做些什麼?”四名神選者忽然感知到了什麼,朝着李毅他們的馬車聚攏過來。

“不可饒恕的罪惡,禁錮神之意志,這些該死的人類註定得不到救贖,這次一定要將他們全部消滅。”

四名金級巔峰的神選者,對蘇文造成不了任何威脅,戰鬥在無聲中結束,神選者自然灰飛煙滅。

可是,半天之後,新的一批神選者襲來。

“怎麼沒完沒了了?還好紅級的神選者沒有解凍,否則就是我也要死在圍攻之中了,這盒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東西?”

阿爾伯塔城邦地處大陸中部區域,奇怪的是,在同一緯度的其他地區都是四季分明,環境宜人的好地方,只有這裡終日昏沉而黑暗,寒風呼號,氣候惡劣至極,沒有四季也沒有天氣。甚至被大陸上的人稱爲詛咒之地,就算是南北跑商的人都不願意經過,而是從周邊的城邦繞遠路,就像是那裡有一隻吃人的魔獸一樣。阿爾伯塔人也以穿黑袍和極度排外著稱,他們信奉的苦行素食主義連食鹽和蛋類都不去食用。

經過兩天的行程,他們來到這個籠罩着寂靜和陰森氛圍的區域,李毅的失憶沒有絲毫好轉,他經常左顧右盼,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記不得前一分鐘發生的事情也變成間接性的失憶,不知道這算不算好轉。

地面的草葉枯黃,土地貧瘠,枯槁的老樹長在岩石裡,根部像手一樣死死的抓住石縫,黑色石皮上面結出一層硝鹽,幾隻髒兮兮的母山羊晃動着奶.子,伸出舌頭去.****鹽分,寒風捲着落葉,打着卷兒,形成小小的漩渦。

前面有一間糊着黃泥的石頭客棧,矮小又沒有名字,只是單間,更別說舒適的熱水和住宿的地方,統統沒有。一個穿着黑袍的老婦人面目陰森的站在櫃檯後面。

松木櫃檯非常古舊,表面已經腐朽的像泡沫一樣鬆軟,一枚銀幣嵌在木質中。

這裡只提供大豆餅和一些稀薄的羊奶,李毅對食物沒有挑剔,失憶前後都是這樣,蘇文勉強吃了幾塊大豆餅,看見只有一點奶腥味就像是摻了水的羊奶,又想起外面那些****硝鹽的骯髒母羊,忽然間沒有食慾。

“食物,是世界賦予人類存活下去的恩賜,不論乾癟還是飽滿的穀物,稀薄或是濃厚的奶,都應該抱着感謝的心情去食用。”李毅冒出這麼一句話。

櫃檯後面的老婦人微微一動,原先那種冰冷的敵意消散不少。她開口問道:“外鄉人,來這裡想要做些什麼?”聲音刺耳難聽,就像是破瓷片在玻璃上刮削,似乎很久不開口說話了。

“我受人之命,要將一件東西交給你們城主格洛麗亞,”李毅從袖子裡取出小盒,給那個老婦人過目,“事關緊急。”

“我去稟報此事,見不見你們是城主個人的意願,這無法強求。”她說完後徑直離開了,腳步很輕,一下子就消失在灰霧中。

周圍陰風怒號,一片昏暗,李毅也沒有進入城中的意思,說實話,他有點害怕。見客棧裡沒有人了,就悄悄從空間戒指裡取出一些食物,燻烤的火腿和培根,新鮮水果,麪包,因爲害怕素食主義的阿爾伯塔人會反感,所以現在才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