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別交流開始了,我坐在辦公室裡,等了一會兒有人敲門,唐利生笑嘻嘻的走進來,說剛交流完,接着又罵什麼玩意,非讓他說毛病。
據唐利生自己說,進去之後高建勳直接要求他不要擺成績,不要談優點,主要說存在問題。
唐利生聽膩歪,於是他說我這個人很大毛病,而且這個毛病是致命的,負責談話的高建勳眼睛頓時亮了,而且讓他說的仔細一些。
唐利生就說我這個人最大毛病就是工作起來不要命,而且不聽勸,別人要勸我休息一會,說我非跟別人急。
唐利生說讓組織跟我談談,工作不要太拼,如果累病了,這麼好的縣長可是打着燈籠不好找!
當時高建勳臉黑的跟鍋底似的,而唐利生嬉皮笑臉的說道,除此之外還有毛病。
高建勳眼睛又是一亮問什麼毛病,唐利生說這個毛病更糟糕,高建勳說有多糟糕。
唐利生說自己不知道怎麼說,高建勳說大膽說不要怕,講真話,問題越多越好。
唐利生說我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近人情,誰都有個三親四故,誰也有個親戚朋友,遇到事情能幫一把是一把,可是這個張子健六親不認只看制度。
而且發現誰用公權給私人辦事,只要讓他知道,就是一頓狠尅,甚至因爲這個事情還處理幾個幹部。
接着唐利生又說,高書記您見過這麼不近情理的人嗎?這不是毛病嗎?
旁邊負責記錄的人咬着牙輕輕抖着肩膀,而高建勳氣的眉毛都豎起,勉強問唐利生還有說的嗎。
唐利生搖搖頭說沒有了,接着說我如果沒有剛纔這兩個毛病,那就是非常完美的人。
高建勳說你走吧,唐利生笑嘻嘻的走了!
唐利生正跟我抽菸,門敲響鄭毅森笑眯眯的走進來,我扔給他一支菸,點着抽了兩口,鄭毅森說差點沒憋死他,一羣王八蛋。
正說着門敲響,走進來宣傳部部長龐強笑嘻嘻的說道,沒煙了,過來要包煙抽。
唐利生說龐強腰裡揣着金元寶裝窮,要煙沒有要命一條,龐強氣的錘了唐利生一下。
接着縣委副書記趙家仁也過來,看見屋裡的人愣了一下,說你們都來幹啥。
這幾個人異口同聲說道,沒煙了,過來弄包煙抽!說完人們開始哈哈大笑起來。
我心裡很清楚,他們使用這個行動來表示對我的支持,同時表達對這次考覈的不滿。
接着有更多的人過來,財政局局長來了,林業局局長來了,信訪辦主任來了,到最後我這個屋子連個站的地都沒有,滿滿登登都是人!
看着他們說說笑笑,我心裡真的激動難平,此刻我想起剛纔高建勳說的那句話,人們的眼睛是雪亮的!
是啊,人做事人在看,你做了什麼別人很清楚,不說並不代表沒看見。
就在這個時候何玉成跑進來,嘴裡激動的喊道,吵起來了,吵起來了!
什麼吵起來?我問道。
何玉成說,霹靂大喇叭跟高書記吵起來了,表現的一臉興奮!
原來是縣農業局黨委書記曹建新竟然跟高建勳吵起來,因爲曹建新這個人脾氣火爆,而且有啥說啥,而且老給上級提意見,只要是他看不慣的,不管是誰都要說,於是有個外號,叫霹靂大喇叭!
衆人聽見這個消息立刻羣情激奮,走吧,別愣着了,看熱鬧去!於是這羣人如同風捲殘雲般,頃刻消失的乾乾淨淨,只留下滿地菸頭。
我皺起眉頭對何玉成說到,冒冒失失幹什麼,一點都不穩重!就算真高興,也不用寫在臉上吧!
何玉成尷尬的說下次不會了,而我接着說道,走吧,愣着幹啥,一起看熱鬧去,說完我邁着輕盈的腳步出了門,而何玉成跟在後面。
還沒過去就聽見曹建新用高八度的嗓子吼道,這叫考覈嗎?大家評評理,不行讓上級部門評評理,不讓說優點,不讓說成績,就讓說缺點,我不說缺點不行,還非得讓我說。
說我不是喜歡給領導提意見,看不慣的事情就說,大膽的說,我說真沒有意見,他們竟然說我沒有黨性,沒有立場,更沒有是非觀。
什麼叫黨性,什麼叫立場,什麼叫是非觀,難道非得無中生有,給張縣長身上潑髒水,就叫黨性,就叫立場,就叫是非觀?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情願什麼黨性、立場、是非觀都不要了!
還有我要把你們這次考覈的真實情況像上面反應,放着一羣王八蛋不抓,非要誣陷好人,我就不信了,這朗朗乾坤就能有人顛倒黑白!
這個時候有人說,老曹你誤會了,高書記不是那個意思,只是爲了更好促進工作,你這樣說,是污衊領導,誹謗領導,要負法律責任的!
你放屁!曹建新大吼一聲,原來說話的正是鄧雪松,曹建新指着鄧雪松說他剛纔進去碰巧看見鄧雪松所提的意見,上面說張縣長獨斷專行,拉幫結派,謀取私利,更還有脫離縣委搞獨立王國!
接着說鄧雪松眼睛瞎了,看不見張縣長給河西縣幹了點啥,路修了,名聲有了,來旅遊的人多了,抓了貪官,治了腐敗,打倒黑社會,這一樁樁一件件,那個不是好事。
你特碼的纔是污衊、誹謗,要負法律責任,曹建新嘴裡罵着,可是眼睛卻瞅着高建勳待着的辦公室門!
鄧雪松被罵的啞口無言,說好,好,你繼續瘋吧,說完扭過頭在人們鄙夷的目光中,灰溜溜的走了。
就在這時候冉柔帶着幾個縣領導過來,皺着眉頭說道,老曹你幹什麼?
曹建新看見冉柔過來,笑嘻嘻的說道,沒啥,就是看不慣說兩句,說完這句話扭頭走了。
冉柔看了我一眼,我遲疑了一下過來低聲說道,自己也是剛過來。
冉柔點點頭說道,走吧,進去看看高書記!說完推開門走進去。
在裡面高建勳正在大發雷霆,看見我們進來頓時怒吼道,你們河西縣的幹部究竟什麼素質,這樣的人竟然能走上領導崗位,嚴肅處理,必須嚴肅處理。
緊跟着看見我,就像看見紅布的公牛,幾步過來,我都能感到他碩大鼻孔裡冒出的熱氣,用手指着我,用顫抖的聲音說,是你,對不對,肯定是你,是你,還是你!
我有些納悶,什麼是你是我,你以爲唱牽掛你的人是我啊!
高建勳竟然說曹建新是我安排的,故意跑來鬧事攪局,說我居心叵測,搞小動作,目無領導,弄陰謀詭計,說一定要把這個事情拿到市常委會,一定要嚴肅處理我。
說實話看着那張大嘴,我忽然有種想把拳頭塞進他嘴裡的衝動,
冉柔和幾個縣常委急忙安慰他,旁邊李延生說他在組織部幹了這麼長時間,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而且造成的影響不是一般的惡劣,目無組織目無紀律,這個事情一定要深究,而且要把幕後黑手找出來。
李延生這個老小子一邊說着,一邊用眼睛看着我。
瞅見那尖嘴猴腮的樣子,我真想給手裡拿着桃子逗弄一番,看看他會不會滿地打滾哭着喊着要吃桃子。
冉柔不停勸說着,同時給我使眼色,意思讓我趕快賠禮道歉,弄個圓場讓事情過去了。
我笑了,高建勳看見我笑,更是怒不可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問我笑什麼?
我說記得當初遊覽靈隱寺,在飛來峰彌勒佛石刻上,有一副對聯,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笑口長開,笑天下可笑之人!
我說出這句話,高建勳更是怒不可遏,說我這話什麼意思。
我又哈哈笑了幾聲,指了指他們說了四個字,沐猴而冠扭過身走了!
身後傳來高建勳怒吼聲,混蛋,一定要嚴肅處理之類的話語。
我一出來,縣裡那些幹部都圍上來,說張縣長怎麼了,沒事吧!
我笑着抱了抱拳說道,今天我張子健能夠得到大家厚愛,已經是心滿意足了,我張子健還是那句話,只要你們把我留下,我會實實在在做事,而且真的用全身心做事!
說完這句話,頓時掌聲叫好聲響起來,而且聲音非常大,故意要讓裡面人聽到,我估計高建勳的鼻子都能氣歪了……。
市裡考覈組走了,冉柔皺着眉頭看着我,問我現在舒服了?
我說不是舒服了,而是太舒服了!
冉柔忽然怒聲說道,幼稚,簡直太幼稚了!接着又說我,不是三歲的兒童,怎麼能隨隨便便耍小性子,現在高建勳他們走了,就算考覈結果沒有問題,現在也有了問題。
我說嘴長在別人身上,隨便他們怎麼說,估計冉柔看見我滿不在乎的樣子,氣得夠嗆。
說我太讓她失望了,在這麼緊要的關口,這樣做不是自毀長城嗎?
我淡淡的說道,就算沒有這個事情他們會放過我嗎?就算躲過了這一次,還有下一次,躲過了下一次,還有下一次!
難道我就這樣躲下去?我看着冉柔問道。
冉柔不知道怎麼回答,我站起來看着窗外,此刻蒼山如海,殘陽如血,我深深吸了口氣說道,所以我要戰鬥,像一個男人去戰鬥,只要把他們打疼了,打怕了,他們的手纔不會伸過來!
說完我轉過頭看着冉柔,而冉柔也看着我,夕陽將我們的身影拉得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