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程燁說的話,我想起劉廳長跟我說,大家都是自己人,所以有事情更要商量着辦!這句話此刻體會起來,才明白其中含義。
我考慮了一下說道,按照他們要求的辦。
可程燁在電話對面,驚呼起來,爲什麼要這樣?我也沒有跟他客氣,直接沉聲道,按照我說的辦!
陳燁在那邊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難道就不管毒地了嗎?那些人花了大價錢,卻住在毒地上面難道,難道……!
說實話我很欣賞程燁的職業操守,但對於她此刻的堅持和執拗,我又有感到窩火,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程煜的遭遇難道還不夠清楚嗎?
更何況此刻已經是漩渦重重,暗流涌動,而程燁這時候跳進來,只能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而且這塊地還涉及到了我,儘管我沒有收到任何的好處,但終歸是從我的手裡賣出去,如果讓人抓住這一點,未必不會成爲別人攻訐的手段。
再有林永健背後是南宇軒,而他又是胡書記的此時的政治盟友,如果這個時候將這個事情披露出去,可想而知會造成怎樣的局面。
到時候紛紛亂亂,再有人藉機生事,恐怕省裡的情形只能更亂!基於這個考慮,我讓程燁把東西交出去,答應對方!
那麼有人說,難道這個事情就裝作不知道!是的,最起碼現在裝作不知道。
馬基雅維利說:“一個人要是爲了應該怎麼辦而把實際上是怎麼回事置諸惱後,那麼他不但不能保存自己,反而會導致自我毀滅。”而這句話就是政治的真相。
他提醒我們,在從事政治活動的時候,時刻也不要忘記政治“實際上是怎麼回事”。
他還說:“一個人如果在一切事情上都想發誓以善良自持,那麼他廁身於許多不善良的人當中定會遭到毀滅。”
政治與道德的關係上,韋伯也嘲笑了那種堅信“善惡者,惟善出之;惡果者,惟惡出之”的人,認爲他們不過是政治上的稚童。
他還說,“當什麼時候、在大多程度上,道德上爲善的目的可以使道德上有害的手段和副產品聖潔化,對於這個問題,世界上的任何倫理都無法得出結論。”
我並不是想用這些話,來掩飾自己的冷漠,我並不是冷漠,而是政治在更多的時候,需要更清明的理智,以及更堅韌的態度去對待。
而不是頭腦發熱用自己莽撞來證明正義公理的存在,這種狀況出發點是好的,甚至是高尚的,到最終的情況如何,恐怕只有頭破血流暗自神傷!
搞政治,最要緊的是講策略,講審時度勢。要學會等待,等待時機,等待條件成熟。現實的政治必須講妥協、講平衡,不論叫藝術還是叫權術,叫策略還是叫手段,往往要在一定的程度上犧牲道義原則。
程燁原本想從我這裡得到支持,可並未有想到我會這樣說,在電話那邊沉默着。
儘管我很想用道理說服她,可最後還是用一句話擊碎了她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你還是想一下曾經的遭遇,應該慶幸遇到的是我,讓你還有站起來的機會,但這一次你還期待自己能有再次站起來的機會嗎?
程燁在電話那頭繼續沉默,我一直在等待,過了一分多鐘,程燁用低低的聲音說道,她知道怎麼做了!
我說程煜那件事情我會盡力疏通,不過先要保證你這裡不要再出問題!
我聽到電話裡傳來帶着哽咽說話聲,她保證!
我於是又說到,你立刻打電話跟對方溝通,其餘的事情完了再說,我用含糊的話語結束了通話!
手機拿在手中,我在思考這個事情究竟向不向上面彙報,如果彙報的話會有怎樣的後果。
我調出包書記的手機號,等了一會還是放棄了,就在我轉出樓梯的時候,看見葉秋文從對面走過來。
我愣了一下,葉秋文主動說她去個衛生間,我笑了笑兩個人擦肩而過,一股幽香留了下來。
我不禁扭頭看了看對方的背影,腿真的很長……。
晚上在會議記錄上,我又增添了一條,是關於環保的,主要是說現在一些地方,爲了發展經濟,不顧及環境要求,造成了很多的土地污染。
而這些,被污染的土地,想要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則需要更多的時間,還有更大的精力,以及耗費更多的財力。
那些污染項目,表面看起來,解決了勞動力就業,並且給財政帶來收入,但是從長遠看來,不亞於飲鴆止渴,而且帶來的危害,也許是十年五十年甚至上百年。
對於這個問題,我曾經查閱了很多資料,毒地的問題,不光是國內在國外也有,而且國外在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關於毒地的新聞經常見諸報端!
只不過這些西方國家,最後把化工污染嚴重影響的工廠都搬到了,非洲,東南亞,甚至華夏也有。
現在我可以斷定林永健說的什麼生物降解技術,不過是騙人的幌子。毒地的問題依然存在,只不過沒有人曝光而已。
而我在會議記錄上添加這一觀點,是想讓胡書記看到,最好能在這個問題上有批示,這樣就可以明確的拿出來,讓經濟督導組的專家進行討論。
一來二去,肯定會引起,胡書記甚至省裡面的注意,然後再找時機拋出那塊土地的問題,這樣就變得順理成章一些。
同時也會讓胡書記心裡有準備,不至於措不及防。
儘管我心裡的算盤是這樣打的,但事實並不給我這樣的機會。
到了晚上,劉廳長給我打了個電話,說,程煜的事情是被誣陷的,現在已經調查清楚,沒有問題了。
我笑着說道,法律是公平的,同時又是鐵面無私的,最重要的是明察秋毫,真的和假的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
劉廳長說,我這句話深得法律三味,他說主要是ktv經理聯合幾個人做的事情,那幾個人已經被公安機關抓起來了,一定會嚴懲他們!
我笑了笑岔開話題,就這樣我們閒聊了幾句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之後,我想了一下,給林永健又打了個電話,對於林永健,他接到我的電話,絲毫沒有意外。
我笑着說,他的生意越做越大,而且省城的房價節節攀高。
如果今年省城的gdp有了大幅度的提高,絕對有他的汗馬功勞,我肯定會建議省委給他發一個獎章,獎勵他的傑出貢獻!
林永健笑着說,他不過是順應潮流,到是我殫精竭慮日夜操勞,爲省經濟騰飛做着默默的奉獻!
我們兩個人相互吹捧着開着玩笑,儘管都清楚對方打電話的目的,但誰也不先涉及到毒地的問題。
過了一會兒,林永健說程煜的事情弄得水落石出,那些人實在可恨,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還說這個事情,他也是剛知道如果早知道的話,一定會放過那些傢伙!
我笑着說得感謝林老闆的關心,因爲這個事情,程煜的姐姐程燁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他的弟弟是被冤枉的。
而我跟他說,一定要相信法律的公正,事情終究會搞個水落石出的,這不是應證了我的話了嗎?
說完這句話,我們兩個人都哈哈地笑了起來,但這笑聲中有幾分真情真意,有幾分虛情假意,只有我們自己知道。
儘管我們兩個人誰都沒有提起毒地的問題,但是林永健肯定知道我話裡什麼意思!
我很隨意的說道,今天省經濟督導小組,有個專家提出個問題,是關於環境保護的。
林永健聽到我說這句話,遲疑了一下,問道,他怎麼說的!
我把總結報告中的那一條大略說了一下,林永健聽完之後笑了,說對於這個問題,確實應該重視起來!不過語氣聽起來好像不以爲然。
我輕輕皺了一下眉頭,接着說道,就是不知道胡書記對這一條怎麼看!
林永健又沉默了一會,跟我說道,那就拜託我了!
我淡淡的說了一個字,好!該佈置的佈置了,該說的都說了,剩餘的就靜觀其變吧!
經過葉秋文的按摩,晚上的睡眠質量確實有些提高了,雖然入睡還有些困難,但總算能睡着了!
第二天是調研的最後一天,我們就調研的結果跟市委和市政府進行了通報,同時將一部分胡書記的批示,跟他們做了傳達!
臨走的時候,萬辛禹拉着我的手,看起來是非常的不捨,這份情誼讓我有種斷背的嫌疑!
就這樣我們離開了,不過在離開的時候,後面多了一輛車,上面都是一些土特產。
萬辛禹說,市裡的經濟狀況不太好,實在沒有招待好大家,這些特產就是市裡的一點心意。
對於這個我沒有推辭,畢竟大家忙活了半天,精神和物質都得有點收穫!
就這樣我們急匆匆趕往下一個地方,坐在車裡我的心情有點忐忑,不知道胡書記這一次的批示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