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書上都說:雙魚座的人愛幻想,追求完美的愛情。
這對孟緋來說,完全符合她的性格。孟緋對於自己的東西,有着近乎虔誠的潔癖。讀書時,她不喜歡共住一屋的舍友用她的杯子、她的飯盒。結婚後,她不喜歡別的女人動她的男人。
距離發現陸予華的婚外戀情,時間已過去了幾個月。不顧陸予華的哀求,不顧雙方父母的勸說,孟緋堅決地與陸予華離了婚。可真到了人去樓空的時候,孟緋心裡沒有解脫,沒有喜悅,有的,只是無力的挫敗感和無盡的憂傷。
孟緋獨自坐在清冷的屋裡,怔怔地,落着眼淚。良久,她站起身,打開衣櫃準備換上出門的衣服。原本塞得滿滿的衣櫥如今少了將近一半的衣物,頓時顯得空空蕩蕩,就如同孟緋此時的心。
難以忘記還是男孩時的他,溫暖的掌心和深情的眼眸,初次的悸動在孟緋身上留下只屬於他自己的烙印。
更忘不了他臨走時飽含失落、絕望、落寞和不甘的一眼。中年男人的臉上雖然還如同少年時一般白晰,卻早已失去了少年人的細膩,眼角也起了細密的皺紋。男人拖着箱子朝門口走去,一向挺直的脊樑此時也有了一點點佝僂。男人走得很慢很緩,來到門口的時候,停下,回頭望了孟緋一眼。只這一眼,本來理直氣壯的孟緋竟然有了一點心虛,忙扭過臉轉向一邊。
男人的嘴角漸漸牽起,露出一個微笑,似嘲諷又帶着絕望,低沉嘶啞的聲音響起:“孟緋,你就真的
??不肯原諒我嗎?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孟緋仍是不敢對上他的雙眼,只是緩慢而堅決地搖了搖頭。
男人笑容更大了些,甚至笑出了聲,孟緋詫異地擡起頭望向對面那笑得肆無忌憚的人。男人止住了笑,看了孟緋最後一眼,深深的一眼,帶着失落、絕望和不甘的一眼,聲音裡有着洞悉一切的冷然:“其實,你早就盼着這一天,等着這個機會了,是吧?你
??真絕情!”說罷,也不等孟緋回答,轉身打開門,提着箱子走了出去。
門“怦”地一聲被關上,聲音不大,但使得孟緋渾身一抖。“天啊”,孟緋低低呻吟一聲,頭無力地垂下,埋在自己的手掌中。
我真的是在盼着這一天嗎?我真的是這麼想的嗎?我真的絕情嗎?
不,不可能!四載相戀,近十年的夫妻,我怎麼可能會希望得到這樣的結果。這,不是我想要的,不是我所期盼的,不是,真的不是!
孟緋發出一聲聲痛苦的呻吟,心如亂麻,又似刀割。昨日種種,今日幕幕,在眼前糾結着,重現着。
“不!”孟緋發出一聲痛苦的喊叫,顫抖着手從包裡摸出一支菸點燃,在沙發上躺了下來。
一切都結束了,結束了!孟緋告誡自己,在這個世界上,離了誰自己都能活下去,離了誰地球還是照樣運轉。誰都不可能記着誰一輩子,誰也不是誰的誰,從此以後,從這一刻起,你要學會忘記這個人,忘了這個名叫陸予華的男人,不管他以前在你的生命裡留下多少痕跡。
從下午到晚上,從白天到黑夜,孟緋一直躺在沙發上,抽着煙,對自己說,學會忘記,忘記,重新開始,開始
??
第二天是週末,孟緋照例從母親家接了寶寶回來。爲了和陸予華打持久戰,孟緋已有好幾個星期沒來接寶寶了,協議離婚的時候,因爲寶寶自從生下來都是孟緋的父母幫着在帶,而陸予華的父母都在外地,自然而然地,寶寶便跟了她。
母親一來對她堅持離婚的作法十分不滿,二來怪她近一個月都沒來看過寶寶,見到她時就看見到階級敵人一樣,冷哼了一聲話也不多說一句,甚至連吃沒吃飯都沒問上一聲,把寶寶送到門口往她手裡一賽轉身就關了門了。
好在,孟緋也早就習慣了,心裡絲毫不覺難過,以她的親身經歷,她深切地體會到,完整的家庭雖然很重要,但父母勉強湊合在一起對孩子的成長並不一定就是最好。
這個週末,孟緋見到了久違的恐怖小生物。寶寶得意把盒子舉到孟緋面前,此時,那隻總是慢悠悠地蠕動着總是把孟緋嚇出一身冷汗的東西結成了蛹,層層的絲把自己包裹在裡面,一動不動。
寶寶有些雀躍於蟲子的變化,又有些擔憂地問道:“媽媽,都好幾天了,它怎麼還不變成漂亮蝴蝶呢?它會不會死了呀。”
“不會的。”孟緋壯起膽子用指尖小心地碰了碰灰色的蛹,在輕觸到那個柔軟的時候,還是有剋制不了的恐懼和厭惡涌了上來,使她飛快地把手縮了回來。孟緋不着痕跡地退了半步,吸口氣道:“過不了多久,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它就會變成蝴蝶了。”
寶寶這才高興了起來,拍着手又笑又叫,孟緋看着喜悅中的寶寶,看着小紙盒中的蛹,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再噁心再令人生厭的菜青蟲也終有蛻去了醜惡的皮,羽化成蝶,翻飛在空中,吸引所有讚歎的熱切的目光的時候,可我呢?我呢?永遠都只能披着並不美麗的皮,去渴望去期盼一份永遠也不可能的感情嗎?
菜青蟲——蝴蝶,從前我有多厭惡你,以後我也將有多羨慕你!
寶寶鬧夠了,這才彷彿想起什麼,拉着孟緋的衣角,突然問道:“爸爸呢?又去上班班了嘛?”
孟緋心裡一緊,該來的終於來了,她蹲下身,看着寶寶純真的眼睛,輕聲緩慢地說道:“寶寶,爸爸以後不能和我們住在一起。但是,週末的時候,他會來看寶寶,會帶寶寶出去玩,你和爸爸出去玩的時候,要聽他的話,知道了嗎?”孟緋從未想過要對寶寶隱瞞父母已離婚的消息,現在的孩子,個個都是人精,就算瞞也瞞不了多久。孟緋也從未打算在寶寶面前說她父親的壞話,在她看來,那全無必要。不管他們兩人之間出了什麼問題,誰欠了誰,誰負了誰,誰對不起誰,可父親和女兒之間的血緣關係是無法切斷的,她又何必枉作小人。
寶寶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帶着幾分疑惑問道:“媽媽,你不和我們一起出去玩嗎?”
孟緋一陣苦笑,不知怎麼給孩子解釋清楚,終是一聲長嘆,溫柔地撫摸着寶寶的頭頂,低沉的聲音不知是說給孩子聽還是自己:“媽媽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能和你們一起去。你長大後就會明白了,媽媽只是
??想過自己的生活,想做回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