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辰從長沙學完美術專業課回來時,校園裡到處浸透着梔子花香。
我站在學校綠蔭道上,樹木開闊地生長着,一片盛綠。偶爾傳來幾聲蟬鳴,一切都是這般美好。
揹着畫板出現的丘辰,我一眼就瞧見了她。只是我們還未說上幾句話,她便被遠處呼喊她的同學叫過去。我留在原地,悵然若失。就在暑假開始之前,梔子花纔剛開始開放的時候,我們在畢業班照集體照前,丘辰捉住我說:“小楠,高三以後,我們也不要分開。”……那個情景,依然清晰在目。
傍晚,我回到家裡,孫叔叔坐於餐桌前,微笑地向我打招呼。
……
我將自己關在房間裡,回憶裡已經記不清爸爸的面容,翻看着以往的照片,驚訝於我們竟一張全家福都沒有。難道這個家早就名存實亡了嗎?
吃飯的時候,孫叔叔說,我們以後是一家人,會把我當成他自己的女兒看待。他說,一定要我相信他,會給媽媽幸福,因爲他是真心愛媽媽的。
一切說得那麼煽情。
許久之前,爸爸隨貨輪遠洋之後一直鮮有音訊。直到兩年前,由遠航在外的爸爸寄回簽名的離婚協議書之後,家裡就多了孫叔叔的身影,也許這一天早晚料到會來臨,只是真的這樣,心裡還是不好受啊。
暑假補課期間,我多報了補習課。我常常走在寂靜的走廊上,夏天的熾熱無孔不入地侵入第一個角落,空曠的校園,響徹下課的鐘聲,大家像是解脫般逃出教室。我慢慢收拾好書包,踏着夕陽的餘暉慢步回家。
“謝楠!”我聽到有人叫我,回頭一看,高楓穿着一套運動服,揮灑着汗水騎着自行車過來,一如既往帶着清爽的笑。“你果然在補習啊,不是才半個月假嘛,爲什麼不輕鬆的玩玩呢?”
“半個月也不知道可以做什麼。”
高楓怔了一下,繼而說道:“那麼來看我們對二中的籃球比賽吧。剛好是補習結束進入高三開學的前一天,怎樣?就在我們學校比賽哦。”
看比賽?籃球什麼的我根本懂都不懂。我正在猶豫間,高楓說道:“那就這麼說定了。”然後騎着單車乘風遠去……
在上完最後一節補習課,丘辰微笑着出現在教室門口,邀我去看籃球比賽。
午後的籃球場被太陽灸烤過後有股灼熱的氣息,周圍的榕樹儘量張開懷抱灑落陣陣陰涼。樹下早已站滿了人,我與丘辰趴在圍欄上看他們在暴曬下你爭我奪,揮汗如雨。
我捅了捅看得津津有味的丘辰問:“怎麼樣了?”
“我也看不懂,只是幫着加油罷了。”
我怎麼看,丘辰也只是盯着高楓看的樣子。
比賽完結時,落霞已經在天邊集結。我們學校順利的贏得了這場比賽。在賽後的球場上,籃球隊經紀人買了一筐冰棍,以解酷熱。丘辰因爲是學校裡的活躍份了,所以很自然地與他們都談得來,留在後面爲他們慶賀。
我正準備離開,有半支冰棍遞到我面前,高楓看着我說:“剛好是1+2的,我們一人一半。”
高楓極其自然的將冰棍遞到我面前,我卻不知道怎麼謝絕。忙說道:“不不不,我不要,我沒有關係的。”
籃球經紀人略顯尷尬地說:“抱歉,冰棍買得不夠……我再去買……”
“不不不,不用了……”我趕緊回絕。“沒有關係的,真的不用麻煩。”
“沒關係喲!”高楓笑着,遞給我那半支冰棍,沒有半點拘謹或者不自然。“小楠要是的話,我會很高興喲!”
小……小楠?突然被這麼稱呼,有些措手不及。我習慣被同學正兒八經地稱呼名字的。我木然地接過冰棍,高楓笑着說:“小楠會介意我這樣稱呼你嗎?;因爲我也是聽丘辰這麼叫你的。”
不知道爲什麼,就被這樣一個親暱的稱呼,感覺變得有所不同。那個所有女生憧憬的,在我心裡也變得親近起來。如果是丘辰一樣稱呼我,是不是也代表我又多了一個可以親近的夥伴了呢?
最後的夏天在重複的鐘聲中劃過,那些遺留在夏天的酷熱因爲有高楓的笑容而變得清爽。丘辰來我們班級的次數逐漸多了一些,雖然她總會抱怨功課讓她壓力很大。我多想停留下來告訴她我心裡有多苦悶,每次回到空空的家讓我難受。
丘辰與我滯留不前的步調明顯變得不同起來,她身邊開始有要好的朋友,無論上學、放學、吃飯,甚而上廁所,都有朋友陪伴。是不是文科班的女生多,因此朋友的選擇也會多了起來?本來只屬於我與丘辰兩個人的午休時間總是不停地被人所打撓、我守着自己的飯盒將那些想說而又沒有機會說出來的話,忍受着孤單消磨掉。
因而,過了整個夏天,我能記住珠,竟然只有那個落霞滿天下,高楓拿着冰棍對着我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