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恩注視着那個她一直保持着合適距離的氣宇軒昂、高大清瘦身影,這個距離讓她可以輕易的看見他、保護他卻不會被他發現。
清瘦身影忽然停下了腳,跟在他身後的深藍色寶馬也緊跟着停下了。
明心恩一怔,慌忙躲到一旁的樹影裡。
莫非他發現了她?應該不會吧!
明心恩望了望人跡稀少的漆黑街道,也是,已經接近午夜,她這樣跟着他確實很引人注意,不知道他今天是怎麼了,竟然選擇走這條偏僻的道路,害得她連一個躲藏的地方也沒有,可是她又放心不下他就這麼走回去。他那些保鏢通通都是飯桶,一個月來她幾乎每天都跟在他的後面,至今卻沒有一個人發現過她,這讓她怎麼放心得下他。
清瘦身影的頭微微向左偏了一下,沒有說話,繼續向前走去。
明心恩長吁了一口氣。還好,他沒有發現她。
前面就是一個拐角,爲了防止跟的太近而被他發現,明心恩等了幾分鐘後纔跟了上去,可是她剛剛從拐角的掩飾物後面探出頭一隻手忽然卡住了她的脖子,明心恩條件反射的伸出左手將卡在她脖子上的那隻手打掉,右手反制對方。
可是,當她看清站在她面前的那個人後,伸出去的右手立馬停在了半空中。
身後的兩個保鏢正想上前,男子手一揚,他們便又很聽話的呆在原地不動了。
一陣帶着淡淡馨香的掌風劃過尹真的臉,他看了一眼那隻離他的臉只有一拳頭距離的手,眉稍輕微的擡了一下。
很少有人能從他的鉗制之下脫得開身,今天這個一直跟着他的女子是個不多得的例外,這讓他更加的懷疑她的身份了。
“說,爲什麼一直跟着我?”不容拒絕的清冷聲音從他的薄薄的脣中逸出,卻還是如天籟一般的好聽。
明心恩眼圈一紅,眼淚止不住的紛紛向眼眶涌來。
四年了,她等了四年,她終於再次聽到了他的聲音,那聲音近的就在耳畔,爲何她卻覺得離她是那麼的遠,遠的她一放手就會抓不住,遠的下一刻他們就要時空兩相隔。
“爲什麼跟着我?是誰派你來的?”看她半天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尹真的右手又欺了上來,只是令他奇怪的是這次她卻沒有再伸手擋住,而是任由他緊緊的握着她纖細如瓷的脖子。
明心恩的身體被逼到了牆角,緊貼着冰冷的牆壁。
多麼熟悉的場景,那次他也是這樣卡着她的脖子,可是儘管她對他說了那麼殘忍的話,他最終還是沒忍心下得下去手。
他是不捨得傷害她的,她知道,即使他已經再也記不起任何一件關於她的事情。
清冷的聲音再次從頭頂傾下:“是不是老二派你來的?”
明心恩收起飛散的思緒,脣角輕揚道:“什麼老二?我應該認識他嗎?還有,這位先生,我現在要回家,請問你這半夜三更的卡住我的脖子攔着我的去路到底是什麼意思?”
尹真懷疑的看着明心恩,看來他一點也不相信她所說的話。
明心恩聳了下肩,無公害的笑了一下,晶亮的眸子在慘白路燈的照射下反射出晶瑩的光芒,讓人不由得不相信她。
尹真半信半疑的鬆開手,視線卻一直沒有從明心恩身上鬆開。
明心恩看着那隻離她越來越遠的手,一股失落瞬間涌上心頭。她下意識的擡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那裡還殘留着他的溫度。那隻手一如既往的有力,那分明的骨節剛剛差點將她的脖子扭斷,可是他的手卻還是那麼的溫暖,還是那雙曾經拉着她替她暖手的手。
她再一次的觸碰到了他,就好像昨日一樣。
明心恩迎上尹真探究的眸子,燦然微笑:“我現在可以走了嗎,先生?”
尹真沒有回話,又看了她一眼,轉身鑽入了寶馬車中。只一小會的時間,寶馬車就在明心恩注視的目光下絕塵而去。
明心恩深吸了一口氣,她真的可以回家了。
眼睛酸澀的有些痛,可是卻沒有淚水流下。她再也不是那個喜歡流淚的無助明心恩了,她現在可以保護他了,她不會讓他再受到任何傷害,無論他走多遠,只要一回頭就能看到她緊跟其後的身影,形影不離!
尹真看着那個在後視鏡裡不斷變小的身影,眉心輕皺。他是不是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她,爲什麼他覺得她的樣子竟是那麼的熟悉,難道她真是老二派來監視他的?想到這裡,尹真眉頭皺的更緊了。
“查查她的底細,一會就要!”尹真面無表情的說,在他說話的同時,車子已經通過了尹家大宅洞開的大鐵門,要不了五分鐘就要到主屋前了。
坐在前面的秦管家驚訝的扭頭看着尹真,正想開口說話,可是當他看到尹真鐵青的臉後便識趣的將話嚥了下去。
“好的,我這就叫他們查。”
五分鐘,五分鐘!能查到他想要的東西嗎?秦管家雖然有些懷疑但還是老老實實的打電話吩咐下去。
希望那些手下都不是吃白飯的,如果兩分鐘之後少爺要不到他想要的東西,結果……
他真是連想也不敢想!
希望老天保佑吧,也只能將決定權交給他了。
尹真剛剛坐到辦公桌前,秦管家就抱着一大摞的資料進來了。
“少爺,你要的東西。”
“念!”簡潔幹練,這纔是尹真的辦事風格。
秦管家拿起最上面那份唸了起來。
“明心恩,二十四歲,十七歲那年考入XX大學外國語學院,因同年冬的一場車禍被判定爲植物人,三年後方醒來,今年夏天從該校畢業……”
尹真擡眼看了秦管家一眼,冷淡的說:“我只想知道她是不是老二派來的人!”
秦管家一怔,合上正念着的那份資料,慌忙向下翻去。手上的資料多的讓他頭大,心裡怨念着那些人在送上來之前怎麼也不知道精簡一下,看來他明天真要好好教訓教訓他們了。
終於手忙腳亂的找到了想要的那份,秦管家看了眼面帶不悅的尹真,剛剛平息下來的心跳又變的紊亂起來。
“她的社交面非常的窄,只和一個叫艾朵朵的女生和一個叫尹堂的男生保持着朋友關係。”
“什麼?”尹真忽然從椅背上坐起身來,擡高聲音問着秦管家。
“她的社交面非常的窄!”秦管家看着尹真正色說到,他跟在尹真身邊這麼多年,知道他每一個動作的含義,每當他用這種聲音問話的時候,他就知道他準是發現了什麼線索。
秦管家又看了一眼資料,莫非這個女生真的是二少爺派來的,難道過了這麼多年了他還不死心,當年少爺小的時候他們尚且不能將家產奪走,何況現在少爺已經是一個三十歲的成人。想奪家產?他們也只能在夢裡想想吧!
對於這一點秦管家倒是一點也不擔心,因爲他知道二少爺他們根本就不是少爺的對手,更何況財團上下都被少爺的心腹把持着,即使他安插了什麼人進來也掀不起任何風浪。
“下一句!”
“她和一個叫艾朵朵的住……”
“再下一句!”
“有個男生叫尹堂?”秦管家小心翼翼的說道。
會是這一句嗎?他沒看出有什麼特別呀!
尹真輕輕的靠回到真皮椅背上,目光注視着清冷的大理石地面,嘴裡唸叨着:“尹堂?尹堂?……”
這名字他在什麼地方聽過嗎?爲什麼他在厭惡的同時竟然有種熟悉的感覺。
“少爺,要查一下他的來歷嗎?”看到尹真不同尋常的表現,秦管家知道這個尹堂一定有着不同尋常之處。
尹真收回視線,看了一眼秦管家:“不用了,你下去吧!”
或許是因爲他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很相像吧,要不他實在沒有辦法解釋這種很特別的感覺。他討厭和自己一個姓氏的人,因爲那會讓他想起老二。
聽到尹真的吩咐後,秦管家卻沒有動身,依舊站在原地。
“還有什麼事情嗎?”
“有一件事情我覺得很奇怪,這個叫明心恩的畢業後只在財團做了一名小小的文秘。”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很多名校畢業的學生在尹氏不都是從小職員開始做起的。”尹真看着手裡的文件,根本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可是,在進入財團的時候她拒絕了幾家大的公司的邀請,據我所知,那些公司給的待遇都比她現在所處的職位要好,而且和她所學習的專業也比較貼近。”
尹真放下手中的筆,沉默的思索着。
“她住的地方和剛剛她走的方向根本就是相反的,還有,剛剛看她不經意顯現出來的身手,能躲開你的人可是少之又少,而且那功夫也不是花一兩年就能學會的,一個會功夫的來歷奇怪的女生恰巧出現在我們財團,所以我懷疑……”
“她是老二派來的?”
秦管家同意的點了點頭。
尹真嘴角輕輕勾起一個不起眼的弧度。她是騙他的!剛剛他竟然鬼使神差的相信了她的鬼話,他還真以爲她要回家,現在看來不僅她的功夫了得,就連她騙人的功夫也不差,如果她真是老二派來的話,那他這幾年還真是長進了,竟然能尋覓到這麼一個不露聲色的人,今天要不是她跟的太近的話,估計他還發現不了她呢。
“先不要驚動她,只管暗中監視,我倒要看看她想玩什麼把戲。”
“是!”尹真的想法和他的是不謀而合,看來他們兩人還真是默契十足。秦管家輕輕一笑:“少爺,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下去了。”
尹真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秦管家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室內又恢復的先前的安靜。
尹真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來,走到窗前。
微風撩起潔白的窗紗,將桂花的香醇送了進來。一彎新月懸在半空中,世間的一切都被鍍上了一層朦朧的色彩。
尹真站在寬大的落地窗邊,目光淡然的望着這安靜的世界,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問,腦子裡空空的。他一直就很喜歡這種感覺。
從貼身的衣兜裡掏出一隻存放着一對純白羊脂白玉的精緻小盒子。
這是他今天在拍賣會上花了大價錢拍下的,據說是雍正年間的東西。這對玉一個是“日”形,一個是“月”形,據拍賣人員介紹,關於這對玉還有一個美麗的傳說,說是一對戀人如果各自擁有這其中的一塊的話,那麼他們的愛情就會長長久久。想想這些他就覺得可笑,自己從來不喜歡這些東西,也不相信那些拍賣人員的鬼話,今天的拍賣會他只是去應應景,沒想到竟無端的被這對玉吸引,然後鬼使神差的買下了。
尹真用拇指指腹輕輕的撫摩着安放在手心裡的潔白軟玉,愣了一下,這才發現兩塊玉的不同。“日”形軟玉觸感有些涼澀,相對來說“月”形軟玉觸感就細膩溫潤的多了,原本彎彎的月角已經磨的有些平滑,顯然是因爲長期佩帶造成的。這樣一比較那塊“日”形暖玉就像新的一樣,完全沒有一點歷史的陳舊感。
尹真輕笑,說什麼這玉是一對,完全是胡說,在他看來明明是有人在後來又補上去了一塊,還編出了個美麗的故事來混淆視聽。
好在他並沒帶着什麼特別的心境將這塊玉拍下的,所以對這一發現也並不在意。
將玉輕輕的丟到桌面上,兩塊原本合在一起的玉離散開來。
尹真揉了下眉心,將燈關上走進了隔壁的臥房。
就在臥房門合上的那一刻,兩塊原本離散開來的玉就好像在某種神奇的力量牽引着一樣,竟然慢慢的合到了一起。
就在兩塊玉合在一起的那一剎那,整個房間被一層淡淡的粉色籠罩了起來。
在雪白的牆壁上,兩塊鏤空的玉投下了兩團濃重的色彩,而在那色彩的最中間,是兩個色彩更重的漢字,一個是“禛”字,而另一個,是“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