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國勝不知道事情爲什麼會演變成這樣, 他讓他過來的初衷只是想羞辱他一番而已。可是,現在卻傷了人。他看到尹真眼中的冰冷越聚越多,但是他依然緊緊的抱着那個已經昏迷的人, 忘記了應該去對付那兩個傷害她的人, 忘記了止住她傷口上不斷涌出的血。
尹真痛苦的閉上眼睛, 前塵往事如潮水一樣涌入腦海。
艾朵朵曾說過, 七年前她就是因爲出了車禍纔會一下子沉睡了三年。
她會不會再次沉睡下去, 安靜的沒有一點聲息。
他怎麼可以懷疑她呢?懷疑她對他的愛?
他真傻,一個願意爲自己去死的女人,他竟然殘忍的去懷疑她的真誠, 他竟然會肆無忌憚的傷害她。
尹真緊緊的抱着她,他握着她冷冷的柔軟的手, 他在她的耳邊呢喃, 他說:“原諒我, 原諒我……”
可是她已經聽不到了!
她睡着了!
或許明天就會醒來,或許永遠也不會醒來!
她說或許她睡着之後她就能見到他了。可是, 哪裡還有另一個他呀,他分明就在她的身邊,分明就在她的眼前。
他要再次失去她了嗎?她要再次離開他了嗎?
爲什麼命運總是愛和他開這種玩笑?總是在得到之後再失去,總是在快樂的頂峰摔到痛苦的深淵。兜兜轉轉,反反覆覆。
爲何這樣的循環總是在延續着同樣的痛苦?而非快樂!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上天要這樣的懲罰他才能甘心?
飄渺的幸福, 看似近在眼前, 卻如同水中月鏡中花, 永遠也無法真實的攥到手中。
待秦管家接到尹國勝的電話趕到的時候, 尹真已經將兩個大漢打的不省人事, 而一旁的樊菍,正蒼白着一張臉, 招呼更多的人加入到“戰鬥”中來。
解決好那些人,秦管家問尹真:“要報警嗎?”
尹真看着樊菍,搖了搖頭:“不用!如果她醒不過來的話,我會親手殺了她。”
秦管家一愣,但也不敢逆着他的性子行事,只是他發現,今天的少爺好像比平時多了些戾氣。不過可不是嗎,他們將明小姐傷的那麼重,少爺不生氣才更奇怪。
“那、那二少爺怎麼辦呢?”秦管家小心翼翼的問。
尹真看了看呆坐在沙發上的尹國勝,狠了下心,說:“將那張紙扔給他看看吧。”
然後他便一直呆在醫院裡,陪在明心恩的身邊,不眠不休。
醫生的診斷結果他絲毫聽不進去,他只是握着那縷因要縫合傷口而剪去的長髮,那上面浸染着她的血,爲他而流下的血。而另一隻手,一直緊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指涼涼的,沒有溫度,但是很柔軟,握上去的觸感很舒服。
他曾聽誰說過,手柔軟的人總是脾氣很好。這句話放在她身上一點也不假。她總是會無條件的對別人好,即便是自己受傷再深也總是沒有一句怨言。
這樣的她,讓他如何不去喜歡,讓他如何不全身心的去愛她。
他就這樣一直看着她,她的臉色因失血過多顯得越發的蒼白,但是,安睡中的她有着說不出的沉靜美。
他想,他是愛她的,很愛很愛。
就在他沉思的時候,一直爲明心恩擔心的艾朵朵趕過來“踢場”了。
她二話不說,揪起尹真的領口就大哭起來:“你還我恩恩,還我那個活蹦亂跳的恩恩,要不我和你拼命。”
尹真冷冷的看了艾朵朵一眼,還沒等她宣泄完畢,便有兩個人衝進了病房,架着她毫不憐惜的給扔了出去。
正在尹真以爲終於可以和明心恩安靜的呆在一起的時候,一個陌生的身影出現在病房門外。來人是個老者,看年紀大概有七十來歲的樣子,鬍鬚花白,卻仍舊精神矍鑠。
他站在病房門口,微笑着與尹真對視,他問:“難道你一點都不爲她擔心?”
尹真看了看安躺在病牀上的明心恩,脣角勉強揚了揚:“擔心有用嗎?她一直想讓我快樂,凡是她希望的我都要讓她如願。”
來人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你變的和以前不一樣了。”如果是在以前,你一定會立馬就讓傷害她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而不是這樣安靜的坐在她的身邊。
“以前?”尹真疑惑的看着來人,一陣冷風從過道穿過,撩起他的衣袂,真有點仙風道骨的味道,“你是誰?”他問他。
“貧僧慧能,是恩恩的師父。”慧能緩緩說道,好像作爲明心恩的師父是他莫大的榮幸一樣。見尹真仍舊皺着眉頭,他又補充道:“我是看着恩恩長大的。”言語中盡是自豪之意。
“師父?!”這個身份讓尹真在剛剛談話的基礎不得不對他重新審視一番。
她曾多次對他說起過自己的師父,她說他是個仁慈的了不起的人物。最爲重要的是,他好像知道很多事情,關於她的以前和以後。
“你說她會再次這樣一直睡下去嗎?”尹真試探性的問他。
“不會!”
“爲什麼這麼篤定?”
因爲在胤禛的後半生裡,她再也沒有出現過。
但慧能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而他的沉默,讓他本人顯得更爲神秘了。
“其實你是知道答案的不是嗎?要不你不會一點也不着急。”
尹真笑,一切都瞭然於胸。
“你是誰?”他又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你就當我是你一位多年不見的故人吧。這位故人關心着恩恩的幸福,而今,她找到了原本應該屬於自己的幸福,而我也將離去,臨去之前,我想囑咐你一件事。”
尹真疑惑,“什麼事情?”
“我只希望你,無論什麼時候,都要無條件的相信恩恩,給她幸福。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牽掛了。”說着,慧能的臉上涌起無限傷感。
尹真點頭,“那是自然,從今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自始至終的相信她,用我的一輩子讓她幸福,再也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慧能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飄然離去。他的離去和到來一樣,悄無聲息。
尹真望着洞開的門,思索良久,才又重新坐到了病牀邊。熬紅的雙眼和躺在病牀上的人四目相對。
尹真微笑。真如他所言,她不會就這樣一直沉睡下去。她醒了!
沒有劫後餘生的欣喜,他只是望着她,眼眸深處盡是溫柔。執起她的手,放在脣邊輕吻了下。寬鬆的病號服順着手臂緩緩滑下,兩排隱約可見的齒印顯露了出來。
尹真微怔了一下,但瞬間又轉爲平常,他問她,“知道剛剛你睡着的時候我在想什麼嗎?”
明心恩虛弱的說不出話,只是眨了眨眼,表示她不知道。
尹真微笑,垂首靠向她,說:“我在想,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就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