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當時共我賞花人

明心恩回到住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推開門就看到艾朵朵盤腿坐在沙發上,一邊啃着大紅蘋果一邊目不轉睛的盯着電視。

見明心恩進來,艾朵朵的視線也只是暫且告別了屏幕一小會:“恩恩回來了,慧能師父怎麼樣?身體還好吧?”然後,視線又粘在了電視中正在播放的泡沫電視劇上。

“師父他很好。”

明心恩疲倦的坐到艾朵朵身旁,抱起沙發上的絨布抱枕,將頭深深的埋到裡面,柔軟的布面劃過她的臉,帶着絲絲暖意。

師父的話又迴盪在了她的耳邊。

“恩恩,既然他已經將一切都忘卻,那你爲什麼還要執着的追求那已經被遺忘的一切呢,將過往埋藏,向前看豈不是更好。”

明心恩明白,她什麼都明白。他的忘卻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她也曾慶幸過他不再記得她,可是她留在他的身邊真的沒有什麼別的目的,她只想盡力、盡力的讓他快樂,只要他能快樂,無論她能否和他在一起她都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她只要他快樂!

只要能遠遠的看着他快樂!

她不想再讓他一個人孤獨清冷的走完自己的人生之路了。

艾朵朵完全沒有注意到明心恩的情緒,她以爲她只是因爲一路的顛簸太勞累了而已。

“恩恩,尹堂等你好久了,就在陽臺上。”

艾朵朵小聲的對明心恩嘀咕着,聲音中滿是小心翼翼,就好像那是一個她不願意闖入的雷區一樣,只要她稍微一不小心就可能被炸的粉身碎骨。

明心恩肩頭明顯的僵硬了一下,這才擡起頭來朝陽臺上看去。

她的視線穿過寬大的落地玻璃門和尹堂的視線遇個正着,他的臉隱匿在黑暗中,明心恩看不真切他面上的表情,她只知道,他在看着她,僵硬如化石的姿勢一直沒有任何變化。

明心恩衝尹堂微微一笑,接下來卻慌忙別開了眼睛。

她又想起了那個人!

這輩子也無法忘卻的那個人!

艾朵朵看了看明心恩,又轉頭看了下尹堂,輕吐了下舌頭。真不明白這兩個人在搞什麼,有什麼話就不能直接說嗎?這樣掖着藏着的何時是個頭?他們不嫌累她這個看着的人都要累了。

“恩恩,冰箱裡我買了菜,趕緊去做飯給我和尹堂吃,我們可都餓壞了,再不補充點能量可真的要死翹翹了,下次可不許回來這麼晚了。”

受不了這冷凝的氣氛,艾朵朵刻意提高了聲音希望能將空氣暖化一下。

明心恩輕輕一笑:“好,我這就去做,你們想吃什麼?”

一直立身於陽臺上的尹堂將抄在口袋中的手抽出,緩步走向室內,如女人一般美麗的臉上沒有絲毫情緒,而眸子中卻閃現着別人不易覺察到的光芒。

“隨便!”

只要不是面就可以了!

“我可不能隨便,你知不知道我每個星期最期盼的就是週末這天了,不是因爲週末可以好好的睡懶覺不用做事,而是因爲週末可以吃到恩恩做的菜。”

艾朵朵仰頭看天,繳盡腦汁的在想她今天要吃什麼,可是卻發現自己要吃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多的她無從選擇。都怪恩恩,誰叫她沒事廚藝一下子變的那麼好呢,她可是發現自己這段時間胖了兩斤,長此下去可怎麼得了!

“恩恩……”

艾朵朵痛苦的看着明心恩,意思是說還是你幫我選擇今天晚上該吃什麼吧。

明心恩“噗嗤”一笑:“算了,要你想估計我們明天早上也吃不上飯,看冰箱裡有什麼我就做什麼吧。”

據她估計,朵朵大概也沒有買什麼菜,因爲一到超市她的眼中就只有零食。

果不其然,明心恩打開冰箱只看到些青菜雞肉之類的,盤算了一下,還好,能配上幾個菜,夠他們三人吃的了。

明心恩捋了下袖子,開始收拾起來。

尹堂雙臂輕環的斜倚在廚房門口,視線一直停留在明心恩的身上。他看到她利索的收拾着那些菜,這在以前是他所不能想象的,以前的明心恩即使是端碗茶水都有可能把茶碗打破。

她變了好多,要不是他從始至尾見證着這些變化,或許,他根本就不可能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就是他始終也無法忘懷的明心恩,他或許只會簡單的把她當個一個和明心恩長的很相像的人。

可是,讓她變化的卻不是自己!

明心恩只顧得拾掇手中的菜,根本沒有注意到尹堂就一直在門口看着她,無意中一擡頭,卻發現他正在直直的盯着自己,眼神中帶着熾熱的溫度,那麼熟悉。

腦海中電閃雷鳴,忽然有一種時光交錯的感覺!

明心恩心下一驚,正打算切西紅柿的刀沿着紅紅的西紅柿邊緣劃了下來,明心恩不覺“哎喲”了一聲……

尹堂甩開正糾結在腦中的事情,兩大跨步的走到明心恩身邊,毫無顧忌的拿起明心恩的手,滿是擔憂的問:“讓我看看,切到沒有?”

當看到明心恩的食指只是被劃出一道紅紅的印子之後,那顆懸着的心纔算放了下來。

明心恩擡眼看着正查看着自己傷口的尹堂,心下舒了一口氣。

還好,他不是他,她認識的那個人如果經歷這樣的場面一定又會不正經的看着她,嘲笑說:你真是我見過的最笨的那個人。他是一個即使有擔憂也不會把它寫到臉上的人,他只會用嘲諷的語氣來表達自己的情緒,所以纔會一直被別人誤解。

剛剛一定是她看花眼了。

他不是胤禟,她也不希望他是!

尹堂拉着明心恩的手,呆呆的看着她。

明心恩也呆呆的回望着他。

客廳裡傳來泡沫電視劇中男女主角的對話,深情而絕望,可是卻沒有一人聽清他們在說什麼。

“你……”

你會是胤禟嗎?

明心恩頓了頓,終於換了副微笑而淡然的面孔,就如她一直在尹堂面前所表現的那樣:“你再不鬆手咱們今天誰也別想吃到飯了!”

尹堂眼中唯一的一縷光亮瞬間熄滅,他張了張嘴,聲音最終還是被卡在了吼間。

沒關係,真的沒關係!尹堂在心底安慰自己。他可以等,等到她徹底忘記那個人的時候,等到她愛上自己的時候,無論那一天有多遠!這一世,他有的是時間和耐心。

明心恩佯裝着繼續切西紅柿的樣子,可是視線卻不由自主的滑到慢慢走回到陽臺上的尹堂身上,只見他無聲的掏出一隻煙,拿出打火機,一下、兩下、三下……他需要的火源還是沒有出現。

又一下,打火機裡總算冒出了一簇淡藍色的火苗,尹堂卻沒有急於將煙點着,只是呆怔的望着那一簇躍動的火苗,嘴角帶着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苦笑。

明心恩還記得,最初認識尹堂的時候他還不會抽菸,他只會經常的將自己拉到學校的籃球場上,然後將外套丟到她的懷裡,對她調侃道:“明心恩,記得你現在手裡拿的是全校最帥男生的外套,你看,有多少女生因此嫉妒的想把你給掐死。”

而她,卻極少對球場上的尹堂投去過一線目光,她只是安靜的回憶着往事。

直到有一天,尹堂不知爲何憤怒的甩球走到正在發呆的她面前,當着全場人的面像老鷹拎小雞一樣把她拎了出去。

“明心恩,我爲什麼還要遇見你?我爲什麼沒死?我爲什麼還要記得所有的一切?”

校園林蔭道上,尹堂不顧紛紛側目駐足的人羣,第一次滿面怒容的衝她莫名其妙的大喊大叫。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衝他發過火,只是開始了他人生的吸菸生涯。

明心恩回過神來,用力摁下刀,終於將手中的西紅柿切破。

只是,她到現在也不知道那天尹堂爲什麼會發火。

不一會,明心恩便利落的做出了幾個小菜。

“好香呀!”艾朵朵望着端上飯桌的飯菜,發出一陣快樂的呼聲,“恩恩,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一件事。”

明心恩笑而不語,轉臉看着陽臺上背影陰沉的尹堂,腳下也跟着不聽使喚的朝陽臺上走去。

“尹堂,吃飯了。”

明心恩輕柔的聲音讓尹堂一震,手中還帶着火星的菸蒂陡然落地。

“你……”

看到尹堂指間,明心恩面色大變。

“我去拿藥去。”

明心恩剛想轉身離開陽臺,卻被尹堂一把給拉了回來。

“不用了,只是一點小小的燙傷,沒什麼大礙。”尹堂的聲音異常的溫柔,原本的那抹光亮又重新回到了眼睛中,“我只是想知道,你……你是在關心我嗎?”哪怕這關心只有那麼微小的一點點。

明心恩微怔:“這很重要嗎?”

“對我來說,很重要!”

尹堂眼中帶着小小的期翼,可是又不敢給自己過多的希望,他怕自己希望越大可能被傷的更重,他怕自己再也沒有力氣堅持。

明心恩沒好氣的白了白眼:“如果你只是想要個答案的話,那麼,好,我告訴你,我是在關心你。什麼人嘛,手都被燙成這樣了還不知道,卻一直追問這種無聊的問題,也不知道你想什麼事情呢想的那麼專注,專注的連皮肉之痛都忘記了。”

明心恩說完便氣鼓鼓的回房間拿燙傷膏去了。

“怎麼了?怎麼了?”艾朵朵咬着手中的筷子,好奇的探出小腦袋問。“你又做出什麼事情惹恩恩不高興了?”

尹堂心情大好的衝艾朵朵笑了笑:“沒什麼,只是我不小心把手給燙傷了。”

手燙傷了?艾朵朵疑惑。手燙傷了是什麼好事情嗎?怎麼她看尹堂卻像是撿了錢一樣高興?難道他有病??

艾朵朵想着想着便伸手試探着尹堂的額頭。

“你做什麼?”尹堂慌忙躲了過去,他還不太習慣別人這樣的觸碰。

“看看你有沒有發燒,是不是腦袋給燒糊塗了?”艾朵朵豆腐吃的理直氣壯,絲毫沒有一點要退縮的意思。

“你……”

尹堂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尷尬的站在那裡,懼怕的看着艾朵朵那雙又要伸上來的“祿山之爪”。

拿着燙傷膏進來的明心恩恰到好處的幫尹堂解了圍。

“恩恩呀,趕緊幫我上藥,可疼死我了!”

尹堂做出一副疼的齜牙咧嘴的樣子,像遇到救星一樣拉着明心恩就趕緊往客廳裡去,只留下艾朵朵一個人撅着小嘴站在陽臺上。

哼,臭尹堂,死尹堂,心裡眼裡就只有恩恩,連看也不多看我一眼,我長的不漂亮嗎?我的性格不可愛嗎?不看我?不看我是你的損失!以後再也不要理你了!

艾朵朵氣鼓鼓的在陽臺上想了半天也沒想出自己比明心恩到底差在什麼地方。

算了,不想了,吃飯!吃飯纔是硬道理!

明心恩挑出一點藥膏,小心而均勻的塗抹到尹堂被菸頭灼傷的傷口上。她的動作輕柔而緩慢,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坐在她對面的這個人是她最心愛的人呢。

想到此處,一抹幸福的笑容浮現在尹堂絕美的臉上,讓看到的人不由得不發癡。

明心恩並沒有擡頭,撕了點紗布將尹堂的傷口包裹好。

艾朵朵坐在飯桌旁,牙關緊咬着手中的筷子,視線緊粘在尹堂的臉上。

哼,不就是恩恩給你包紮下傷口嗎?看你那高興樣,下次最好把你的臉也給燙傷,這樣自己也就不會有什麼遐想了。長着一張比女人還漂亮的人妖臉,留着也是禍害人間!

“還吃不吃了?想餓死可愛善良美麗的我是不?”艾朵朵沒好氣的說。

艾朵朵那一大段關於自己的修飾詞讓明心恩和尹堂相視一笑。

“好,吃飯,要不然餓着我們這位可愛善良美麗的朵朵姑娘可真是我莫大的罪過。”

明心恩邊洗手邊調侃着艾朵朵,尹堂只是笑而不語,他的視線掃過飯桌,原本還帶着笑容的臉瞬間凝固,繼而變的慘綠。

飯桌上,除了魚香豆腐、天香茄魚、西紅柿炒蛋、香脆藕片這幾道菜外,還有一份雪花片湯和兩碗白米飯。

而這些都不是尹堂所關注的,他只是怔怔的看着明心恩的位子前的桌面上,那上面放着一碗泛着蔥花的面,那碗麪彷彿又將光影倒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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