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姬無殤來說,莫卿在逆境中排除萬險艱難,着實給他掙了一口氣。愛睍蓴璩也告訴世人,他莫卿並非那妖言惑衆危言聳聽妖媚皇帝的藍顏禍水。這天底下誰都不敢進去,而被朝廷封鎖了的西霞,只有他一個人能夠駕馭。
進得西霞又怎樣,非但沒有送命,還將瘟疫遏制,解救黎民於苦難之中。如今天下,誰人不傳頌莫卿的事蹟。
解救黎民,便是等同於解救了莫卿自己與姬無殤。百姓們都說,幸虧姬無殤當初沒有將莫卿一刀斬了,幸虧沒有罷免他的官職讓他前去西霞。說是流放,不過是皇帝姬無殤換一種方式保護了衆臣所不能容的莫卿,也是另一種方式解救了西霞。
如今悠悠衆口又將矛頭指向了那羣當初執意要將莫卿斬殺處置的大臣,凡是當初與莫卿過不去的,都成了百姓口中的佞臣。
爲什麼?誰傻?誰看不出左相大人又要迎來得勢受寵的對待了?朝中的官吏,更不傻。
見勢頭不對,那些本是依附在右相和吏部尚書羽翼下的大臣們已是紛紛倒戈。這莫卿至之死地而不滅,定是受了國師大人的庇佑。要與莫卿作對,就算十個右相也趕不上。若是等到莫卿回朝,他們定是沒有好果子吃,不如在這會兒就是棄暗投明,日後還好過些。
現如今可是戴罪立功的好機會。
至此,讓姬無殤啼笑皆非的是,每天呈上來的奏章竟是逐日變得多了起來。要知道,在莫卿走後的這段日子裡,這些個身爲臣子之人便是覺得沒有莫卿在而高枕無憂毫無顧忌了起來。每日上朝一羣人沉默不語與姬無殤大眼瞪小眼就這麼幹巴巴的站在朝堂上,既無本也無事,彷彿天下太平沒有要人煩心操勞的事情一般。
就算偶爾大殿上有大臣想要站出來說個什麼事兒,也便不是哪兒哪兒又出了什麼祥瑞就是神蹟,弄的姬無殤恍若置身仙境一般,竟是發覺自己的小小彌煙神蹟與祥瑞比天上都多;要麼就是誰又呈上來某地百姓的萬人書,盛讚當今聖上英明神武乃彌煙的曠世明君,展開書卷,直直鋪滿了姬無殤腳下的龍階;再不就是利用這些個理由大臣們在朝堂上互相恭維,互捧政績。
他們一個個的每天做不膩,姬無殤看都看膩了。可又不好在朝堂上發作生氣,打斷衆臣的話語,只得隱忍着心中怒火微笑面對。就是這抹似有似無的微笑,也是被衆臣大做特做了文章,用姬無殤的面向雕刻佛像修建寺廟,只爲博得龍顏一悅。
唯獨姬無殤心中清楚,在他龍顏一悅的背後,便是大肆揮霍的人力物力,看着一個個宏偉巍峨的寺廟如帝宮般威嚴奢華,這裡面融了的定不僅僅是衆臣對姬無殤的祈福和關愛。更多的,便是勞民傷財過後,殲臣們的肆意貪圖。
在莫卿不在的這四個月中,國庫竟是被揮霍進去近一半,若是碰上戰亂定是不足軍餉調派。好在,如今彌煙也算安邦強大,沒有人趕來進犯,姬無殤纔會這般捨得金銀套出殲佞。
但是如今情況又是不一樣了,見莫卿又是立下赫赫功績,想是回朝的日子指日可待。莫卿解救西霞黎民於瘟疫的功績,可要比這些人在殿上弄虛作假得來的政績顯赫的多。只要莫卿回來,覈實過後他們哪裡還有立足之地。故而,爲了除掉身邊的威脅,這些個平日裡看似要好到能夠同穿一條褲子的盟友,如今也開始了自相殘殺。
這不,姬無殤翻閱着今日從各地呈上來的奏摺,嘴角上揚,看得不亦樂乎。已經不再是之前那些個無用的歌頌彌煙大好河山,入的眼簾的,這纔是這羣大臣們的本心——貪生怕死、落井下石。
細細翻閱,姬無殤更是開懷,想是見到自己好時候不多了,衆臣都在彈劾殲臣以表忠心,多數彈劾的便是朝中幾個位居要位的衆臣。然而怕是因爲右相的強大勢力、龐大黨翼,竟是沒有一本奏章是來彈劾他的。
這倒是讓姬無殤皺緊了眉頭。再往下看去,姬無殤便是去除憂愁,樂了起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竟是有幾個吏部的官吏聯名彈劾吏部尚書。正愁怎麼對吏部尚書發問的姬無殤頓時來了興致。
大家都很是明白,當初擠走莫卿的,就是吏部尚書這個急功心切老殲巨猾的殲臣,與右相一唱一和終是把莫卿流放到了西霞。本以爲若是莫卿死在西霞也就罷了,可如今莫卿必定有回來之時,在吏部尚書帶領下的吏部,到時候就會成爲莫卿復仇的第一戰。傻子纔不趕緊和吏部尚書撇清關係。故而纔會有今日的聯名上書。
衆臣彈劾吏部,固然是好事兒,看着這奏章上密密麻麻的名字,人證是有了,那物證呢?二
者缺一不可,依舊動不得這吏部尚書,明眸微斂,姬無殤卻是笑了起來,就利用吏部臣下這些想要立功的心思便可。
次日早朝,姬無殤神清氣爽早早的就落座在了大殿上,隨着太監總管一聲尖聲細語的:“上朝”倒是將大臣們嚇了一跳。
今兒是怎麼回事兒?這纔是什麼時辰啊?就上朝?離上朝還有半個多時辰呢,陛下怎麼這麼早,還有好些大臣沒來到呢。
“嗯?怎麼人不齊?”看着殿上隊伍參差不齊的臣子們,姬無殤問道,彷彿他到了臣子們也該係數來到纔是。
大臣們左瞧右看,朝中幾位大員都沒到,什麼右相、刑部、吏部,哪天不是拖到最後才卡着時辰到得麼,況且像右相這種上了年紀的,一把老骨頭,也走不快啊。
“回陛下,現在離上朝還有半個時辰呢,不是大人們遲到了,而是咱們來早了。”一旁太監總管見姬無殤神色略有不悅,出言解釋道。平日裡這些個大臣都是首尾相互,今天怎麼都成啞巴了?竟是沒人站出來說話,往日裡那些勁兒呢?還要勞累他這做大總管的爲官員開脫,大總管心中也是一百個不樂意。
“是是是,還有半個時辰呢陛下。”大臣們聽了大總管的話,也趕緊附和着,引得大總管又是一聲輕哼。他們得勢時,哪裡想起過他,還不都是把他這個大總管當奴才使,每回傳旨不是對他呼來喝去的。今兒倒好,竟是都附和起他來了,還別說,真是受不起!
“虧朕還起了個大早,早早的過來見朕的愛卿們,竟是來得太早,真是掃興。”姬無殤故作惋惜的說着,卻是沒放過殿上所有人的表情。
既是吏部的官員呈上來的彈劾吏部尚書的摺子,姬無殤便是分外留心這些人。只見這些大臣時不時的會擡起頭窺視一兩眼姬無殤的表情,看他是生氣還是平常。心中琢磨着昨天的奏摺被陛下看見了他會是什麼反應。各個心中忐忑,立在朝中好不安穩。
偶爾有人與姬無殤四目相對,卻是撞見陛下含笑點頭表示肯定。這才恍然大悟,今日陛下上朝不是早來,而是有備而來。連陛下都知道吏部尚書平日好逸惡勞來的最是晚,今日比他早到,不就是要給他個下馬威!至此,吏部的些個大臣們都長長吁了一口氣,看來他們這是得到了陛下的肯定。就說當初不將左相貶職就發放是有心護之,還好他們聯名上書與吏部尚書劃清了界限。
等的天色從朦朦亮到魚肚白,姬無殤都要在寶座上睡着了,才見右相、吏部、刑部幾個權高位重的大臣款款而來。見了姬無殤已然落座這才意識到自己是遲了到,趕忙拖着一把老骨頭跪在大殿上請罪。
上早朝竟是比皇帝來的還晚,那哪朝哪代也是找不出這麼大排場的大臣,這不是欺君罔上是什麼。
“老臣該死,老臣真是該死,請皇上贖罪……”幾人跪在大殿上齊齊磕頭行禮,生怕姬無殤拿欺君之罪治他們的罪。
他們雖是可以聯合起來矇蔽姬無殤的雙眼,讓他聽不到宮外的事情。但是不代表姬無殤不是個明君。在姬無殤睿智明理的智慧面前,哪怕是矇蔽姬無殤聽到實情的所有途經,也已經顯得是捉襟見肘。如今竟是明目張膽的欺君罔上,姬無殤不昏庸,怎會輕易放過他們。對姬無殤,他們多是懼怕。這會兒纔會拋下身段在他面前苦苦哀求。
“行了,起來吧。”只簡短几個字便將這幾個老臣嚇個半死,因爲姬無殤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這可壞了。
在莫卿走後,他們已經是很久沒有這樣忐忑的立在大殿上上早朝了,這不,一波接着一波,讓人心驚肉跳的事情真是層出不窮。
“昨日朕收了幾道摺子……”話剛說了一半,便是聽見大殿上衆臣驚嚇的抽氣聲,姬無殤心中冷笑,接着道:“朕以爲,愛卿呈上來的摺子所言極是,甚是深入朕的內心。可是……”一刻猶豫,便是不同的人羣發出驚恐的抽氣聲,看來吏部這些人真真可以利用。
姬無殤“可是”完了,接着說:“這竟是缺了物證,可如何是好啊。這讓朕着實難辦了起來。”目光飄渺,掃視殿上,讓人根本猜不出姬無殤這沒頭緒的話究竟是所言何意,又是在跟誰說話。
想是明白姬無殤意思的,只有那些個聯名上了書之人。
“哎,話,朕就說這麼多。還有沒有人要呈上本子來奏啊?”姬無殤話鋒一轉問道。
生怕大臣們都聽不懂一樣,大總管竟是淺顯易懂的又說了一遍:“有本來奏,無本退朝……”
“臣有本。”聞聲姬無殤看去,不過是那些個整日彙報太平盛世之人又站出來了而已。閉着眼睛佯裝受用的姬無殤,微笑着搖頭晃腦好不自在的聽完了臣子洋洋灑灑的讚美之詞,這才方下了朝,回到宮中。
只是退朝後,卻是整個朝野都亂成了一鍋粥。
——“王大人,你說陛下這說的是誰彈劾了誰啊?”官員甲不解,問道身邊的人。
——“哼,我向來與人不結怨,又豈會知道這種事。”官員二不以爲然道,心中卻怕的要死,他若不結怨還會一直不升官麼?沒想到朝中竟是開始彈劾起同僚來了,他也要趕緊回去修書一封呈上來,省的被對頭佔盡了先機。
——“右相大人,您說下官這右眼皮子怎麼老是跳呢?咱們不能出什麼事兒吧?”吏部尚書跟在右相身後唯唯諾諾的問道,這老右相他可招惹不起。
——“嘖嘖嘖,陳大人,您就是沉不住氣兒。咱們在上面,又會有誰敢動咱們?不過是下面人小打小鬧又碰上陛下無聊想要打發打發時間罷了。別往心裡去。”右相安慰吏部尚書道,心中卻是不齒,只覺得滿朝文武能夠被稱作“上面人”的,只有自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