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高性能合金完全突破了西方各國給我國的封鎖,可以說是劃時代的突破。它的應用範圍非常廣泛,在科研、國防領域都有着廣大的前景。而且根據最新消息,我們的專家將其和西方國家的同類型合金進行了比較,發現其性能基本相同,甚至更勝一籌!”
一羣人都坐在會議室裡,一邊看着屏幕上的照片,一邊聽着主講者的話語。
“我們都知道,近年來,西方國家對我國的封鎖相當嚴重。一些高技術產品,比方說新型的芯片,或者先進的數碼車牀,甚至還有先進的金屬材料等,都受到了嚴重的限制。特別是一些先進的高科技產品,比方說飛機發動機之類,它們的材料工藝都是保密的。而一些西方在數十年前就已經掌握、製造的產品,比方說一些飛機引擎之類,直到今天我國還不能生產。關鍵因素之一就是材料!我們無法生產出符合標準的原材料。相信大家都能明白,沒有材料科學的發展,其他學科進步到一定時期,便會停步不前,必須要停下來等待材料科學跟上來了,才能繼續取得成果。我們現在就處於這個尷尬的局面。”
說話者緩了口氣,說道。
“各位同志可能對此不太瞭解……以刀具爲例,刀具材料就是隨着冶煉技術的發展,一步步慢慢進步的。比方說歷史上文明早期的工具,大都是青銅製造。沒有青銅冶煉技術的進步,青銅刀具就不可能出現。發展到青銅刀具以後,接下來就又只能漫長的等待,等待冶煉科技水平不斷提高,鐵器開始傳播推廣,人們纔可以從青銅刀具向更高一級的鐵質刀具發展。兩者其實原理完全相同,但是鐵器更堅固,成本更低,比青銅器不知道好了多少。隨着時代發展,普通鐵製品現在慢慢發展到鋼製品、高碳鋼製品。現代的金屬刀劍,威力和成本又不知道比古代提高了多少。但是,因爲材料發展到鐵器,刀具就得到很大的擴張。1783年法國人發明了銑刀,1892年英國人制成絲錐和板牙……到1868年,隨着冶煉技術的進一步發展,人們可以對一些高熔點金屬進行熔鍊製造,於是英國人制成了含鎢的合金鋼。接下來又是漫長的30年時間,由美國人發明了高速鋼。再過30年,德國人發明硬質合金。所有的這些歷史,還有我們剛纔已經提到的,關於W市鋼鐵廠的實際科研技術能力,都很清楚的告訴我們,相關的製造工藝和金屬配方絕不可能是他們自己研究出來的。”
“等等,”觀衆中有人舉手。“我聽說合金配方的研究非常講運氣,運氣好的話也不是不可能的。W市鋼鐵廠雖然說科研力量很薄弱,但不是沒有。考慮到他們的歷史積累,突然運氣好也說不定。”
“你說的沒錯,”臺上的主講做了一個贊同的手勢。“配方很可能稍微嘗試幾次次就碰對了。但是,工藝並不可能憑空出現,要進行試生產,不斷投入、失敗、投入、失敗,反覆嘗試多次,才能總結出最佳工藝流程。沒有幾年乃至更長的時間,那是不可想象的。事實上工藝總結出來了還不行。因爲相關的東西在國內還是一片空白,需要重頭開始。所以需要委託設備廠商去研究出爲了生產這種合金製造所需要的專門的設備。設備研製出來,再建設專門的廠房,然後組建生產線,這一流程下來,又是好幾年。生產線建成以後,纔可以生產製造合金的專用設備。又等到製造設備安裝到位,這個時候,一切才功德圓滿,可以進行工業化生產了。也就是說,一系列流程走下來,一個合金配方從發現到投產,哪怕所有的過程都順利無比、毫無障礙也沒碰到,七八年的時間也是起碼的。當然,關於W市鋼鐵廠情況,我之前已經說的很詳細,他們的設備和工藝絕不可能是自己研發的。必然是來自外面的成熟工藝和技術。”
“但是,就算是引入國外先進的設備和技術……不管他怎麼引進的,哪怕不是很正規的渠道……也應該都在政府的許可範圍之內,事實上我覺得這種做法甚至可以是被暗中鼓勵的。”
“是的,確實如此,但是這涉及我們之前說的……我們找不到這套生產先進合金的設備的來歷!是的,沒有進口。海關完全找不到相關的記錄。這種大型的設備根本不可能拆成小部件,零敲碎打的運回國內。所以這注定不是正常進口過來的。工廠的老工人明確表示之前進行了設備的技改——但是他們也說不清楚到底是誰在安裝調試新設備。只知道前後用了一兩個月的時間,設備才被安裝好並投入生產。不過生產的工藝技術方面倒是非常簡單,只是高廠長稍微指點一下,相關的技術工人就很快掌握了設備的使用方法。”
“就是那個人不知道在哪裡的高廠長?”有人問。
“是的,完全不知道來歷的神秘人士。事實上,除了知道他姓高之外,我們連他的名字都不能完全確定。有限的情報指出,他很可能名叫高守,但是不能肯定。但是這個高廠長的管理能力極強,顯然是冶金行業的專業經理人……他僅僅通過手機、通訊軟件、攝像頭等等方式,就能管理一個鋼鐵廠……簡直就是一個奇人。有人和他視頻對話過,根據我們得到的情報,這位高廠長年紀大概五十歲上下,尖下巴,橢圓臉,短髮,頭髮略微花白,一口標準的普通話,不像是海外二代三代的華裔,更像是出國的華僑。但是情報太少,根本無法確定這個人的具體身份,還有他到底在哪裡。”
“所以,原本這兩個人……”隨着主講者的一個動作,身邊的屏幕換了畫面,變成兩個人的照片。“再一次出現在我們視野裡。”
“之前有線人提供情報指出,這兩個人很可能和一個大型跨國走私集團有所關聯。”主講者說道。“而且,很可能這個走私集團就和W市之前那一起大規模黑社會仇殺有關。”
會場上煙霧繚繞。雖然說人人都知道吸菸有害健康,但事實上,香菸依然是消愁解乏,刺激靈感的好東西。特別是養成依賴性,沒香菸腦子連想都想不動。
“這是我們從警方得到了,關於‘XXX特大殺人案’的部分材料。這是一次典型的黑社會仇殺,死者全部都是男性……現場有大量的武器,包括槍械、管制刀具……”屏幕畫面上再次變幻。“根據警方推演,作案手段非常粗暴,基本上就是從大門一路殺進去,殺掉現場所有人,然後放火焚燒屍體。這是死者金XX,推測爲一個勢力遍佈全省的犯罪集團頭目……這些是屍體的照片,有明顯的利器劈砍和子彈命中的痕跡……還有現場能找到大量彈殼……根據警方推測,勝利一方應該有八到十名受過嚴格訓練的武裝人員,可能有數人傷亡。但是在W市範圍的醫院內找不到可疑的傷員記錄。”
黑社會仇殺和普通的謀殺有所不同,那就是可以被一定程度上掩蓋的。這種案件雖然在內部被視爲惡性,但是對於社會的影響力極小,還不如一起拐賣兒童案件的轟動大。因爲普羅大衆沒辦法對黑社會人員的死感同身受,相反會有“死的好”的樸素想法。
“那次案件中,同樣有人舉報這兩個人和案件可能有密切的關係。雖然警方最終沒有考慮這個可能性,但是卻讓這兩個人進入了警方的視野。”
有人發出了輕鬆的笑聲。這種光明正大從事實業的商人,怎麼可能捲入那種仇殺的事情?黑社會的仇殺涉及的都是例如賭場、保護費、走私、毒品之類,利潤豐厚但是沒有技術含量,只有法律風險的買賣。
真有本事賺錢,誰肯去冒着風險打打殺殺去?
“……但是,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他們確實有可疑之處。這個人,”畫面一變,任健的頭像和全身像出現在屏幕上。“剛纔在介紹那一批古董的時候,已經細緻介紹過了,任健,W市本地人,沒有任何出國記錄……我剛纔說過,他還很年輕,在W市本地大學畢業不過兩三年……但是他卻是是W市鋼鐵廠的老闆,高廠長就是他任命的。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們見過面,所以他們很可能的是網絡上認識的。但是哪怕以一個愣頭青的標準,任命一個網絡上認識的人過來幫助他管理廠子……也顯得太過於輕浮了一點。”
“而這一位,剛纔古董事件時也介紹過了,陸五。”畫面再一次一變。“不是本地人,來自西部省市……任健的同學,大學之後留在W市。表面上沒有工作,但是投資公司註冊上,他和任健是唯二的股東,生意合作伙伴……他的大學生活乏善可陳,平凡簡單,畢業之後考取公務員失敗並且沒有第一時間找到工作……但就這麼一個普普通通的,夏天畢業而且公務員考試落選的大學生,突然就在秋天花費了上百萬,租了一輛遊艇出海去了。”
一陣感嘆聲響起。
“……有理由認爲,那一批在W市出現的古董,就是他用遊艇帶過來的。至於從哪裡來,怎麼來,完全是一個謎……就是這艘遊艇,W市一家船舶出租公司的。這在遊艇之中很普通的型號,注意它沒有搭配任何打撈潛水設備。也不可能改裝,如有改裝,船舶公司肯定會第一時間發現。”
這個年代,真的是一個沒有隱私的社會。只要國家肯花費力氣,絕對能夠把你十年內的一舉一動全部還原出來。當然從另外一個角度,可以理解爲那個時候陸五既沒有相關的概念,也缺乏相應的資源。
“我們只能推斷——他去了海上的某個地方,然後弄來了數量衆多的海撈瓷。這隻能,也必然是某個人或者某個集團給他的。而這筆出售古董得到的資金……就是兩個人成立投資公司的資本。靠這個,他們才能買下W市鋼鐵廠!注意,他們股份相等!正常來說,如果此事只有陸五一人,顯然對任健的分配是極不合理的。”
“……很容易看出,任健應該是聯繫者,組織者,陸五則是具體執行者。至於高廠長……他應該也牽涉其中。否則的話,無法解釋這套不知道來自何方的生產設備!還有這個,除了設備之外……近期,任健在國內多家企業出售了一批工業級的高純度貴金屬……”
“綜上,從各種跡象判斷,這兩個人應該是某個國外走私集團的代理人,和我們手裡的情報保持高度一致。是的,目前爲止,他們的走私行爲對我們國家是有幫助的,是有益的。此外我們的證據依然不是很充分,對這個集團瞭解也很少。我們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所以暫時之間,我們不適合採取什麼直接的措施。但是呢,根據上頭有關指示,我們應該加強對這個企業的監視,同時要求各相關部門加強對合金的質量鑑定工作……”
……
遙遠的某處,陳副主任在車上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很短暫,雙方前後說話不過三五句,十秒鐘不到。
“哎,”他放下電話。本來想撥打個電話給領導,但是想想又放棄了。國安部門的人最終選擇了暫時觀察,而不是果斷採取行動……雖然本身無可厚非,但是卻讓他這麼一個背後推動者深感無奈。事情果然很難辦。說到底,雖然通過情報引導、背後推動事情的發展省心省力沒有風險,但是卻容易出現這種心裡乾着急卻使不上力的感覺。
沒有明確證據的話,專案組的那些刑偵專家不會把陸五和殺人大案聯繫在一起;沒有危害國家的行動的話,國安部門就算察覺異常也會採用保守的旁觀監控策略……兩條路都不能馬上見效呢。也許是該出絕招的時候了。讓陸五自己動搖出錯纔好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