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電話上,能夠清楚的看到高廠長的微笑。
這是湯瑪士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天氣不熱,但是他現在才發現自己後背全溼透了。
他連做夢都沒想到這件事情就這樣過關了。嗯,雖然至今依然是忐忑不安的心情,但是呢,想着祖父滿臉喜悅的笑容,一羣親戚又黑又臭的面孔,他心裡其實蠻爽的。就像他的親戚基本上都不喜歡他一樣,湯瑪士也不喜歡那堆親戚。好吧,這種事情也是沒辦法的。老頭子也要負起很大一部分責任來。其實要是老頭子一開始就劃分好財產繼承權並公示,估計家族內部會和諧許多。但眼下老頭子自覺時日還早,遲遲不肯表態,發展到這種階段倒也不值得奇怪。
正如前面說的,事實比一切東西都有說服力。或者換個角度,銀行賬號上那一堆可以隨時調度的阿拉伯數字是最有說服力的,足以勝過一切的質疑。公司確實賺了那麼多錢。既然如此,那一切就得了。能賺錢的公司就是好公司,能帶來利潤的管理者就是好管理者。這是簡單明白,但任何人都無法反駁的邏輯。
中國人素來以成敗論英雄,其實外國人也一樣。講究過程不講究結果的人終究是少數。如果公司賠錢了或者經營不善,湯瑪士丟下公司不管跑到崑崙山去拍藏羚羊,那就叫輕浮,不負責任,浪蕩子弟,糟蹋錢財。相反,如現在一樣公司業績漂亮得不得了,那湯瑪士跑到崑崙山去拍藏羚羊叫大膽創新,勇於放權,充分發揮部下們的主觀能動性,不給大家增加心理壓力——總之,叫做大將風範,不拘小節。
面對着銀行賬號上那真實不虛的阿拉伯數字,一切指責都是一指頭就能戳破的紙老虎。
高廠長依然穿着上一次湯瑪士見過的那套衣服——事實上,他看上去和上一次沒有半點區別。就連臉上的笑容也保持不變。
“原來……”湯瑪士有些激動,事實上他激動的差一點話都說不出來了。“高廠長,多虧您了。”
至於高廠長爲什麼可以做期貨賺這麼多錢,這還需要問嗎?擁有超自然能力的人,只要想要有錢,肯定就能有錢。而且很顯然,高廠長的超能力不是衝鋒陷陣打打殺殺,而是居於後方收集情報並統籌安排。
高廠長微微一笑。“湯瑪士,沒什麼,應該說我要多謝你的信任。”
換一個人,估計就沒辦法像這個神經大條的洋鬼子一樣對他完全放權了。當然你也可以說這完全是因爲湯瑪士這一輩子,至少到目前爲止太順利了。他從未受過真正意義上的挫折,所以也對於人心險惡之類東西,並沒有很強烈的第一感受,很容易忽悠。當然了,這一次也正是因爲如此,他這一次他才受益最大。否則的話……一個頭腦正常,有着最基本風險意識的負責人怎麼可能把錢給部下去投機期貨呢?
“哈……”湯瑪士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那個,我想問一下具體的……”
“其實現在公司的生意不好做。”高廠長很直接的回答,看上去沒有任何隱瞞的意思。“最初的時候,是想把優質特種鋼材外銷的,但是現在根本沒有外銷的可能。國內市場就直接把所有產能消化掉了。”
湯瑪士表示自己只有一臉懵逼。對於公司成立的前因後果什麼的,也許他聽說過,但早就丟到馬裡亞納海溝去了。他現在其實想問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所以現在在進行的,都是一些沒什麼利潤的買賣,”高廠長說道。“想要短期內賺大錢,唯一的選擇就是股票、期貨或者諸如此類的東西。”
“爲什麼要短時間內賺大錢?”湯瑪士傻傻的問了一句。
“因爲我現在需要錢。”高廠長似乎是很隨意的回答了一句。“不說這個,湯瑪士,你應該也不喜歡有人三天兩頭的上門來調查吧?”
“當然了……”
“所以我們來定一個分紅的策略吧。”高廠長說道。“源源不斷的資金送到你爺爺的手裡,這種事情應該就不會出現第二次了。”
“現在能分紅嗎?”
“爲什麼不能?”高廠長反問。“對了,研究中心的事情,需要你多關心一下。”
湯瑪士立刻把公司之類的事情暫時丟到一邊去了。研究中心纔是他未來關心的重點。這可是將來自異世界的科技進行反推的重要行爲,不是一家庸俗無聊的公司賺錢那麼毫無意義的事情,而是嘗試改變整個世界的偉大舉動。要知道,視網膜投影技術並不是全部,而只是一個開始。毫無疑問,對於神秘的超能力集團來說,他們手裡有更多的來自外星球的科技產品。
雖然已經決定隱瞞真相,但是這麼站在暗處偷偷的從背後推動整個世界發生改變,湯瑪士覺得再酷也沒有了。
天色已晚。
任健精疲力盡的離開了鋼鐵廠。應付這種檢查真心是一種痛苦的事情,特別是他這麼一個甩手掌櫃。那些賬目上的事情,他是完全兩眼一抹黑。或者說,自從高廠長接手之後他就再也沒關心過了。反正他要做的只是一個橡皮圖章,只要是高廠長拿過來的東西,他簽上一個“同意”或者再加蓋一個章就了事。無需動腦。
幸虧高廠長那邊電話一直保持聯繫,所以他才能把檢查的事情應付過去。
這次檢查非常突然,而且前面說了,那些專業的審計人員倒還罷了,那羣一知半解,卻時不時威脅的二貨才真的麻煩透頂。
但是高廠長不愧是是國際走私集團的精英分子,顯然對於中國的各種制度進行過全面瞭解。至少那賬面上,找不出半點問題來(這種事情本身就很了不起了)。任健雖然兩眼一抹黑,但是隻要一個電話就立刻能得到答案。不止如此,好幾次找到藉口,有理有據的嗆的那些麻煩份子回答不出來。
不過,總算一切結束了。不管這羣人過來檢查的目的是什麼,至少他們什麼都找不出來,只能灰溜溜的離開。
雖然說其實只是對付過去一次檢查而已,但是終於收拾乾淨離開的時候,任健卻有一種苦戰獲勝的輕鬆感。這個時候他才發現生產線那邊居然變得靜悄悄了。
前面說過,工廠雖然目前只恢復了一條生產線,但是生產線可是很忙的那一種,三班倒二十四小時開工的。但是今天大概是因爲這種檢查的破事,所以都停工了。
今天晚上的廠區,黑乎乎,靜悄悄的,完全沒有平時的那種喧鬧和燈火。不,也許是真的被檢查工作攪和的昏頭轉向,那邊甚至連保安都沒有。
雖然是遠遠的看去,但是任健能夠看到保安亭那邊一片漆黑。整個廠區,此刻只有一盞孤零零路燈在照明。當然了,辦公區這邊也是一樣。任健別看是大老闆,但是卻是最後離開的那一個。
不過這些都是無所謂的事情。反正現在鋼鐵廠的事情全部委託給高廠長了——既然高廠長覺得今夜可以全體休息一天,那就休息一天好了。反正一切有走私集團撐着不是?
當然要說疑惑還是有一點的,起碼任健知道冶煉金屬似乎是不能停的——這麼說吧,高爐一旦停下來,再啓動可不是電腦重啓那麼按個電源按鈕就完事的簡單事情。這是需要花費巨大的成本的。不過據說這個高爐生產線是採用外國的先進技術——確實夠先進,先進到讓任健這種二吊子都看不懂。要說國外那些全自動電子系統控制的高端設備能冶煉出優質鋼鐵來,那是正常的,也符合人們的一般認知。但是眼下這個近乎全人力手工操作的生產線居然能生產出完全不輸給別人的產品來……任健表示自己真的不懂。當然他知道自己不懂也是正常的,畢竟他又不是鋼鐵專業學過的。
也許就這生產線特殊,設計足夠先進呢。它可能就是很容易就能關掉,很容易就能重啓。至於理由,嘿,來自外國的先進技術唄。
任健坐進了汽車,將所有此類的雜念變成了關於貴金屬貿易的事情來。陸五上一次的收穫他已經賣掉了很大一部分,但是還有很多呢。他得想法設法的儘可能賣個高價。
在他離開之後,整個鋼鐵廠都陷入了死寂之中。一盞孤零零的路燈顯然什麼都照明不了。
沒人看到一個身影不知何時從黑暗中走出來,站在路燈光線範圍的邊緣地帶。
那是一個雙足行動的生物,但是那種身影卻和人類差異較大。整個體型就不一樣,絲毫不比銀背大猩猩和人類的區別小。哪怕此刻這個身影是半潛藏在黑暗中,依然能這個身影的頭部看上去有點像蝗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