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大爺猶豫着說道:“我就不用去湊這熱鬧了,老三,你去看看吧。”
潘老三答應了一聲,連忙披上了外套就和龍進德出去了。
等到他們出門。我急忙進了廚房。見潘大嫂還在廚房裡忙活着早飯,於是對潘大嫂悄聲說道:“大嫂,我告訴您一件事。”
潘大嫂不解地看着我。
“我們進山的那天晚上,借宿一戶人家,那家人只有一個女人,她也叫阿盈。”
潘大嫂頓時激動了起來:“你,你是說?”
我搖搖頭說:“我不知道。因爲那個女人看上去好像很成熟,不像小姑娘。她下巴尖尖的,一雙眼睛好像會說話一樣,眼尾往上飄!腰肢也細,嘴脣也紅,皮膚也很滑嫩。”
潘大嫂聽了,雙眉一揚,笑着說道:“就是阿盈,你不知道。做了落洞女的女孩子是會變得很好看的,就是那種結了婚的婦人,不是小女孩的那模樣了!”
“還有這樣的事?”我不禁感到驚訝。
潘大嫂聽了。立即放下手中的活,抓住我的手激動地說道:“好妹子,快告訴我她在哪個方向。”
“大嫂,您別激動,我們遇見吳永福就是在那裡。”
潘大嫂立時呆住,驚詫地看着我,我對她肯定地點點頭。
“不會,不會,我家阿盈已經做了落洞女,怎麼還能和吳永福在一起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還問過她,她說她叫阿盈。至於那頭毛驢,就是從她家裡牽出來的。”
“你是說……你是說……”潘大嫂愣愣地看着我,一臉的不可置信。
須臾,她好像回過神來一樣,急忙解下身上的圍裙,慌慌張張地轉身走出廚房,高聲喊着潘大爺說道:“爹,我也想出去一趟!”
潘大爺疑慮地看着她,點頭說道:“去吧!”
又問我和金鉞:“你們呢?也要去看看熱鬧嗎?”
我和金鉞同時搖頭,並不想參與進去這樁事。
潘大嫂匆匆出門,追趕村裡的一行人。
早飯早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我和金鉞只能喝米湯,潘大爺也不挑剔,一碗稀飯加上一碟泡蘿蔔就解決了!
吃完了早飯,我就端着小板凳坐在潘大爺家的門口。村子裡的人幾乎都出去了,留在家裡的都是老弱婦孺。
金鉞拿出昨天老龍婆給的那紙包,將裡面的藥粉給潘大爺檢查。
潘大爺看了,說不會是毒藥,應該是打蟲的藥粉,這才放了心。
早上喝了水之後,肚子裡又作怪起來,我連坐在板凳上的力氣都沒有了,於是到房裡睡下來。
一覺醒來之後,精神也好多了,於是起牀,正好遇到金鉞也從自己房間裡出來。
他看上去倒是比我更精神。見了我,開口說道:“出去走走吧,老是悶在屋子裡,精神只會更差的。”
我有氣無力地看着他,心想,真是粗心,就我現在這狀態,雙腿發軟,能走路嗎?況且的話,走到半路,我要是又拉肚子怎麼辦?
他走過來,也不等我答應,一把攥住我的胳膊就往外走,幾乎是用拖的方式,將我粗魯地拖出去。
我不悅地甩來他的手說道:“我沒力氣。”
“聽話,走一走!”
要落山的太陽從大門口照進來,金色的餘暉灑在他的肩頭,給他的輪廓鑲上了一道金邊。
此刻回眸的他眼神無盡溫柔,我的心不由停止了一下跳動!
我不安地轉過臉,卻始終沒有勇氣拒絕他這種強迫的邀請。
手被他突然牽住,有一種叫做安穩的情緒由他的手掌傳遞進我的心房。不知不覺的,我竟然由着他牽手走了出去。
這個小山村住的人家零零落落,錯落有致地點綴在這個山坳裡。潘家屬於中間的腹心地帶。
金鉞拉着我,一路慢慢走來,收穫到村裡不少小孩好奇的目光。
這個時候,女人一般在家開始準備晚飯了,家家的煙囪上都已經冒出了青煙。
走在前面的金鉞突然說道:“我的族人,也是住在和這裡差不多的一個地方,大家過着的也幾乎都是最原始樸素的生活。”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金族,掀開金族神秘的面紗。
“那裡三面環山,西面有一處瀑布,一年四季,水流不斷。那處瀑布每一個季節都很美!”
“金族人不多,同宗一共也就十幾戶人家,且男人大都出去。只留下女人在家。”
他突然回頭,目光落在我的臉上,探詢地問道:“你喜歡這裡嗎?”
這裡?我有點茫然,爲他這個突然的問題。
我迷惘地搖頭說道:“不知道啊,這裡我不熟悉的。”
“我家住在一個小鎮上,鎮頭可以看到鎮尾,人也不多。我爹一直在外面奔波,家裡只有我和我母親兩人……那裡的時光彷彿也很古老,每天的生活都很簡單……”
“其實住在哪裡都不重要,關鍵是和誰住在一起。”
看着眼前的景色,我輕聲說道:“許久以來,我一直都是一個人住。”
我的心裡有無限的愁緒,我不知道面前的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麼,到現在爲止,他吻了我,抱了我,可是我的心卻還是惶恐不安,生怕這是一場美夢,一場自欺欺人的美夢!
“阿靈!”
他開口,我才發覺他離我離得很近,溫熱的呼吸就在我的耳旁,只要一擡頭,我就可以夠到他的下巴。
“阿靈,等找到玉璽之後,就和我在一起吧。”
我迷糊地看着他,這算是對我的告白嗎?
他有些不自在的移開目光,看着遠方的山巒說道:“我不是一個很會說話的人。也許我很討人厭。第一次見你,對你說的話很無禮,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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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都忘記了!”
其實我哪裡忘記了,我很在意的,可我就是口是心非,尤其是這個時候,我很不想破壞此時的氣氛。
那些不好的,我不想提起,我只在乎現在,現在,他在試着對我道歉?抑或表白?
可他卻很詫異地說道:“忘記了?你真健忘!”
我不禁苦笑,可不是嘛,我就是健忘!
忘記那些不好的,只記得讓自己快樂的,我就是健忘的這種人啊!
站在這片草坡上,漸漸可以看到有村人回來。
我不禁凝目凝目注視,在回來的人羣裡沒有看到阿盈和吳永福。奇怪!我看到了潘大嫂,她神情恍惚,好像很悲傷,而這一羣人裡,我居然也沒看到老龍婆。
我抓緊金鉞的手說道:“我們回去吧,他們回來了,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樣了,去看看吧!”
金鉞不滿地瞪着我說道:“那些事情和我們有什麼相干?”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確,那些事情的確和我們無干,可我也做不到什麼都沒發生啊!
他不悅地說道:“要不是他們,我們也不會白白地中蠱,受這一場虛驚,差點就要沒命了!”提到這,他很不高興,臉上氣壓低低的,一股怒氣浮動,只差一個可以發泄的人。
我不禁低聲說道:“可是你怎麼不這麼想呢?如果吳永福不帶我們進山,也許就不會踩到篾片蠱,說不定也不會出事啊,而我們,總是要進化渡村的,這事情,本來就分不清楚,到底是我們害了他們,還是他們害了我們,至少,我們現在仍然站在這裡啊!”
他長長出了一口氣,說了聲:“走吧!”
然後轉身就走,看着我伸出去停在半空的手,我不禁苦笑,我是哪裡說錯了嗎?
他的心情如此的捉摸不定,我實在是跟不上他的步伐。
回到潘家,潘大爺對我努了一下嘴,示意我進房安慰潘大嫂。
我走進房裡,只見潘大嫂不停地抹淚。
見我進來,她說道:“你沒看錯,是阿盈,真的是阿盈!”
不等我回答,她又說道:“可是她死了,阿盈死了!”
“她死了?她怎麼死的?”
“她、她,活活把自己給燒死了!”
潘大嫂再也忍不住了,失聲痛哭出來,斷斷續續地對我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驢子帶着大家一路下山,停在了一棟老屋面前。
老屋的門,坐着阿盈和吳永福。
圍着老吳的籬笆門打開,一付請客進門的姿態。
僅僅只是過了一夜,吳永福就好像變了個人一樣。
他的臉頰已經凹陷了進去,臉色蒼白,雙眼黯淡無神。
他無力地坐在一把老式的圈椅裡,其中一條腿竟然已經變成竹竿那麼細,就好像一夜之間被剝皮削肉,只剩下一根腿骨一樣!
阿盈穿着一身大紅的衣裙站在吳永福身邊,見衆人過來,竟然微笑着說道:“你們來了!”
爲首的老龍婆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立即衝了上去,蒼老的聲音怒罵着阿盈:“賤人,你這個賤女人,害死我的兒子!”
老龍婆剛衝進院子的籬笆門,就倒在了地上。衆人一聲驚呼,要衝上去,阿盈在這時開口警告他們:“別過來,過來就是送死!可不要怪我無情!”
這句話頓時攔住了很多人,只有潘大嫂,流着眼淚還想上前,卻被潘老三一把扯住了!
潘大嫂哭着說道:“阿盈,你沒死啊,你姆媽還以爲你死了,你這妹子,怎麼也不給家裡人一個信啊!”
“我——哪裡還有臉回去啊!”
阿盈的口氣無比地沉重,她對着站在籬笆外的毛驢招手,說道:“是你,把他們都引來的嗎?你還真是喜歡和我們作對啊!”
毛驢好像被一條線拽住一樣,四肢在地上打着滑,硬是被活活拽向了柵欄裡。
“阿盈!”
潘大嫂覺得不妙,想衝上去:“別做傻事!”
阿盈卻只是輕輕揮手,潘大嫂就往後摔了一跤。
等到她爬起來,阿盈的手裡已經拿着一枚銀白色的彎刀,刀刃處發出鋒利的光芒!
她手裡的彎刀壓着毛驢的脖子,輕聲說道:“你毀了我,就連做了畜生都還不忘來毀我,你這種畜生,活該來世還做畜生!”
一道銀芒在空中一閃,一直站在外面的龍家媳婦突然發出一聲慘叫,撲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嘴巴痛哭起來!
毛驢的四肢在地上不住撲騰,流出的鮮血卻是烏黑的淤血,看上去骯髒之極!
阿盈看着那頭驢子不住抽搐直到斷氣,然後走到老龍婆面前,笑眯眯地說道:“你不是想找你的兒子嗎?我告訴你,這頭驢子,就是你的兒子,是我,將他變成了驢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毀了我,我要讓他生生世世做畜生,永遠輪迴畜生道!”
阿盈的聲音淒厲地在空中迴盪,好像噩夢一般在每個旁觀者的腦海裡不住迴響:“一入畜生道,永遠都是畜生!生生世世都是畜生!”
倒在地上的老龍婆聲嘶力竭地罵着阿盈:“賤人、賤人!妖女!妖女!”
阿盈憎惡地看着老龍婆,“哴啷”一聲扔掉彎刀!估土見劃。
可同時,圍着屋子一道火焰頓時燃燒起來!
這道火焰迅速地形成了一個圈,把整間屋子都圍在了裡面!
潘家大嫂痛哭着喊道:“阿盈,別傻,你還年輕,吳永福是中了蠱,可是你沒有啊!回來吧!回來吧!”
阿盈憂傷地注視着潘大嫂,悲憤地說道:“回去?我已經,回不去了!”
火光中,她轉身,走向吳永福,半跪在他面前,將頭靠在他的膝蓋上,無比眷戀地說道:“吳哥,是我害了你!我來陪着你!”
熊熊火光燒紅了半邊天空,火勢居然奇異地只包裹着整間屋子!沒有蔓延到山上!
看着四個人一起葬身火海,化渡村的村人只有默默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