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帳春暖, 溫瑞霖等了盼了那麼多年,好容易等到了今天——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什麼都可以讓着她,就今天得聽他的!
不知什麼時候, 落起了春雨, 雨像絹絲一般, 又輕又細, 聽不見淅淅的響聲, 也感不到雨澆的淋漓,只覺這是一種溼漉漉的煙霧,沒有形狀, 也不出響聲,輕柔地滋潤着大地和人心。
雨瀟瀟地下, 乾枯的樹木枝條朦朦朧朧有了一層淡綠的色彩, 雨水順着樹尖滴下來, 變成了一串串水靈靈的音符。地面也溼潤了許多,散發出一種沁人心脾的芳香氣息。小草也偷偷地鑽出地面, 開始編織綠色的地毯。春雨瀟瀟地下着,它正輕輕地喚醒大地,悄悄地帶走寒冷,慢慢地撫慰樹木上嚴冬的創傷。春雨洗去了冬日的殘跡,萬物在春風的吹撫下醒來了, 在春雨的滋潤下生長。
兩人之間的情誼若春雨綿綿, 像花針, 如細絲, 密密的斜織着。
不需隱忍, 不會彷徨,鴛鴦交頸, 並蒂花開,好一場深入淺出、活力四射的船事!
良久……聲音漸消。
吃飽喝足啦!
話說,當年一起吃雪啃乾糧行軍打仗的時候,他倆都是十幾歲的半大孩子,溫瑞霖因爲一個夢想從軍,卻從未想到會和一位女子做同僚。
如今,同僚變成了同牀,人生境遇之奇妙,不過如此。
同生共死過,生死離別過,心有靈犀過,各執一詞過……如今,他們總算走到了一起!
牀帳搖動,直至天明,溫瑞霖只覺整個人從裡到外都被洗刷過了般的那麼清爽,再看枕畔的公孫渺……她眼眸深沉,毫無睡意的盯着帳頂,似在想事情。
“你在想什麼?”溫瑞霖忍不住開口問。
“賢者時間,你不懂。”公孫渺徐徐答道。
溫瑞霖:雖然聽不明白,但還是感覺好厲害的樣子……
“多躺一會,容易受孕,”他提醒道。
“……”公孫渺難得的老臉一紅,“會不會不太好?不需要拜見爺孃麼?”
溫瑞霖含着笑,溫柔的撫着她的黑髮:“孕事最大,這是阿家的原話,你不是盼着孩兒麼?再躺會。”
聞言,公孫渺不由自主打了個哈欠:“那行,我再睡一覺,開飯了叫我。”
溫六郎悄悄的湊過去親親她的鬢髮,這人,怎麼就這麼招人愛呢?撒個嬌都這麼爽利的,從不拖泥帶水。
溫六郎不知道,這種人有專門的學名:女漢子。
喜歡“女漢子”勝過純種女性,溫瑞霖的品味在大梁國也是清新脫俗的。
中午的時候,難得一大家子人聚在了一起,昨夜發生的“女飛賊”事件,出奇地無一人提起。
那丫鬟婆子一早就被送走了,自然不是送到官府。
至於送去了哪裡,只有溫六郎兩口子自己知道。
溫家傳至這一代,除了溫瑞霖全是文官,而且大部分都是五六品的小官。
國公的爵位落在老大頭上,還沒有兒子。
老二在吏部,老三老四老五在工部,幾個兄弟裡面就數老二的文官官職最高,從五品。
老大生性溫吞,老二則十分能言善道,新婚禮之後,公孫渺這個新婦最受重視,大家不免關注她多一點。
尤其她在抗旨出逃前,還跟溫六郎有一樣的官職,是個威風凜凜的女將軍。
這在一幫子文官家庭裡,簡直像是虎入羊羣、鶴立雞羣、竹生蓬中,格格不入到了極致。
公孫渺自己卻沒有任何異樣。
被這麼多雙審視的眼睛不時打量着揣摩着評估着,她還能慢條斯理的吃茶,根本不在意他人異樣的眼光,單這份定力,就讓老國公刮目相看。
飯後,大家閒坐片刻,便被阿家打發出來,她老人家希靜,不樂意看到這麼多人杵在眼前。
溫瑞霖一出門就拽住了二哥。
“我有個朋友想走吏部的路子跑官,二哥,你可得幫我想想辦法。”
溫二郎聞言,欣然便道:“行吧,要不你到我那裡坐坐,詳談一下。”
“二哥還是到我的院子,”溫瑞霖婉轉說,“難得今天休沐,我們手談一局如何?”
沒錯,兩口子思來想去,昨天晚上發現的這枚雙魚玉佩,有八成可能是二哥的。
一,二哥到現在都還沒孩子,妾納了好幾個,還時不時張羅新人進門。
二,二哥所在的吏部,是懷王曾經呆過的衙門,懷王有很大可能收買人心收買到溫二郎。
三,雙魚玉佩,不是一個婢女該有的,溫瑞霖兩口子懷疑這事跟鄰國細作有關,必須要探探二哥的底。
這可是關係到全家上下的腦袋,馬虎不得。
“六子,棋盤呢?不是要手談?”溫二郎在溫瑞霖院子中坐下,看看兩口子一臉嚴肅,不由得有些奇怪,“你們怎麼了?”
大梁國男女之防不是那麼嚴重,公孫渺這個弟媳不會因爲跟二伯說句話就會被斥責爲“不端正”,因此可以和郎君一起見客。
溫瑞霖沒有說話,只是從袖兜裡取出一樣東西,送到二哥眼前。
白玉雙魚在陽光下閃着溫潤的光輝,美輪美奐。
“嗯?”溫二郎露出不明所以的神色。
但是很快的,他便想通了什麼,面色大變。
“這是昨天晚上跟那女飛賊有關的東西?你們認爲這是我的?”
不得不說,溫家人都很聰明。
“不,我們並沒有那麼認爲。”公孫渺嚴肅的接口,“但架不住有人希望我們這樣認爲!”
溫瑞霖跟着補充道:“沒錯,不知道是誰,很希望看到咱家家宅不寧。所以我們才請二哥過來。”
溫二郎臉色有點難看:“六子,我知道你是太子的人,但……我不是懷王的人!”
一個家裡的立場分兩派,這絕對不是什麼好兆頭。
溫瑞霖在太子外公霍元帥麾下,公孫渺一樣。
有他們兩口子在,溫家妥妥的太子黨。
沒辦法有第二種可能!
如果非要有……那隻能說,這樣的人居心叵測。
甚至很有可能想將他們兩口子“剜肉喂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