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二】
最後,我當真和那文人模樣的漢子湊成了一路。
這漢子名叫羅浩,是個醫館的學徒。當然,得這一次去了洛陽纔是。
原本是這城裡的學生,因着參加過前幾日的大遊行,他的父母怕被政府的人追究,好說歹說的勸他去投身在洛陽的遠房親戚,叫他在那裡做一個學徒學身本事。
當逢亂世,書生是最有用的,又是最沒有用的。
按他父母的意思,學一身手藝總是好的,總不至於沒地兒吃飯。
羅浩苦笑着和我說清了他自己的這些事,又問起我的出身來歷,這次去南京要做什麼。
我見羅浩生得面善,說話間又頗對我的胃口,心底早就對他覺着親近,沒了什麼防備。
何況我這個人,至少是如今的我,本就不是個容易對別人生出防備的性子。
告訴了他自己軍人的身份,又告訴他我去南京是爲了參加今年新一期陸軍大學的招生。
羅浩笑着讚歎了我一番,直誇我有本事,竟能去到陸軍大學裡學習。
再問起我在軍中的經歷,我卻是三緘其口,不說什麼話了。
我是心裡又想起了自己當日的好弟兄,不知道該怎樣將他們的事情與身邊這個纔剛剛認識,幾分鐘前還是陌生人素不相識的羅浩分說。
羅浩卻露出瞭然的神情,說什麼保密是應該的,倒叫我有些哭笑不得,索性也不再去解釋什麼。
反正,我就和這樣一個人搭了伴,等坐上了火車更是找了個相鄰的位子談了一路,等分開時,倒大有些惺惺相惜,引爲知己的意思了。
一個是敢於爲了賣國條約而奮起抗議,最後不得不離開家鄉孤身遠赴外地的有志學子。
一個是曾在長城前線拋灑熱血,已定下了保家衛國雄心壯志的軍官青年。
這樣的兩個人湊到一塊,當然是會有許多話題來說的。
由於現今的火車不像後世那樣,一趟車就可以橫穿祖國的東西,一路從新疆烏魯木齊直竄到黑龍江哈爾濱去。
在這個年頭,全國的鐵路都分成一段一段並沒有完全連在一起的小段鐵路,由各個鐵路局進行負責。
所以我們當然坐不到一趟直達的火車,只能不停的在每個大城市裡換乘。
在這期間又不可能第一時間就等到下一輪的火車來,所以倒是得了時間在這些城市裡遊歷一番。
路上的時間,卻也大部分都花在了這等車上。
我倒樂得來體味這民國時期的風土人情,上次從北平回來時走得匆忙,不認識路的我一路上只想着莫要迷了路,卻是錯過了路上的許多風景。
這一次有了羅浩的陪同,雖然只是一段路程,但有他這個似乎在外行走過多次的土著在,也叫我瞭解到沿途更多的美麗風景。
卻說出了潼關,過了靈寶,一路進了河南境內,眼看着就要到了羅浩的目的地,洛陽的時候,前方卻忽然傳來了道路塌方的消息。
火車想要再次出發,怕還得等上至少十幾個小時的時間。
事實上,民國時期的火車經常會因爲種種緣由而出現晚點,雖然後世火車晚點也算是常事兒,但一晚就十幾二十個小時的,卻是少見的很。
而在這個世界,卻成了司空見慣的平常事。
我和羅浩暫時先在車站旁找了家小旅館,準備稍稍休息一陣,等候車站那邊的通知。
在旅店旁的茶館坐了沒多一會兒,羅浩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一拍腦袋。
告訴我說他家在這裡也有親戚,先前卻是沒想起來。只是這家親戚的關係也比較遠,卻不好帶着我一起去拜訪。
和我告了聲罪後,羅浩便在附近隨便買了包小點心,提着去拜訪他家那親戚了。
我一人也無法在這茶館坐下去,便回到旅店小睡一陣,告訴前臺掌櫃說,萬一車站有人來通知可以通車,一定要來告訴我一聲。
掌櫃的笑着叫我不用擔心,說一切包在他的身上,定然誤不了我的車次。
我對着掌櫃笑笑表示感謝,轉身上了旅店二樓,卻是真的要去睡上一覺。
一路走來,即便是我這軍中打熬出的身子,也很有些感到吃不消。
不知睡了多久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敲門的聲音,把我從美夢中驚醒了過來。
“進來,門沒插。”
胡亂的喊一聲,揉着惺忪睡眼的我,才緩緩將平躺的身子坐了起來。
外面不是店裡那老掌櫃,怕就是外出訪親歸來的羅浩了。
我擡眼向着打開的門口處望去,發覺果然是羅浩的身影。
先是順着窗口望了眼外面的天色,我纔回頭問道,“這麼晚?”
“不晚,天都沒黑呢!”羅浩看着我笑道。
只是轉而就側身讓開了門,對着外面道,“快進來。”
還有別人?我疑惑的向門口處看去,想要看看羅浩是帶了個什麼樣的人回來。
可我只這一眼過去,眼睛就有了些挪不開的感覺,腦子裡剛剛睡醒的迷糊勁兒,早就消失的一乾二淨,連丁點的影子都瞧不見了。
隨着羅浩進來的是個女人。
若是個普通的女人也就罷了,想我曾經受過多年某大片的細緻教育,又在熒幕上見過那樣多所謂女星之流,基本的眼力品味還是有的。
實在是羅浩帶來的這個女人的姿色容貌,無論在哪個時代的人眼裡都要噹一聲美女的稱讚。
所謂容貌天成,秀麗無雙,說的怕就是這樣的人吧。
我立即就提起了精神,將疑惑的目光投向羅浩,問道,“這位是?”
“我妹子!”羅浩早就看見了我眼裡的驚豔,是以挺着胸膛驕傲的說道。
只是看他這黑臉書生的模樣,哪裡像是個會有這樣好看妹子的人?
除非是他家出現了基因變異!
見到我眼裡毫不掩飾的懷疑,羅浩剛生起沒多久的一點驕傲,只好無奈的重又收了回去。
對我笑着解釋道,“就是我今天去的那家,表妹。”
“你好。你好。”
理解了羅浩話裡意思的我,當再次將目光轉回他身後女子身上時,這纔想起自己如今的模樣已經失了禮數,連忙迅速的從牀上跳下。
頗有些,手忙腳亂的味道。
口中卻在你好你好說個不停,活像只只會說你好的學舌鸚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