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七】
鬼子一箇中隊的兵力,最終也有不少人從陣地上安然的撤了下去。
而我也止住了關志國準備隨後追擊的意圖,對眼下的我們來說,去緊咬着這樣幾個鬼子不放,事實上並沒有多大的意義。
畢竟此刻的我們並沒有真正到山窮水盡的地方,就此便要不計一切後果去與鬼子死戰決命,對戰士們的性命來說總是有些不大值當。
搶下了這處制高點的我們,至少來說算是暫時的有了同鬼子相互糾纏的底氣。
我們的目的是突圍,只要衝破前方鬼子的攔路便算是勝利。
可攔路擋關的鬼子本就有數百人的兵力,如今再加上剛剛潰逃過去的原本駐守在這處高地上,準備對我們進行兩面夾擊的另一支鬼子中隊。
此刻擋在我們前方的鬼子,怕是要有一個大隊的兵力了。
即便不能算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標準步兵大隊,可以鬼子的戰鬥素養來說,以這樣許多人構成的防線,就算只是倉促間臨時設下,就算我軍能拿出整整一個步兵團的兵力對其發起進攻。
想要將這條防線最終納入手中,希望也不是太大。
這也是心中明瞭敵我戰力對比的我,在一初起的時候,就沒有做出對着鬼子陣地發起正面進攻決定的原因所在。
毫不避諱的說,此時在我的心裡,對要付出多大的傷亡才能打穿眼前的鬼子陣地,又或是我們是否真的能通過鬼子陣地的推演,實在是沒有一分的底氣。
而鬼子主力的靜默不動,更是叫我心裡在生出幾分疑惑的同時,更增添了許多的警惕。
任由我軍將側後方這處小高地拿下,而沒有貿然從陣地中殺出,銜着我軍的尾巴直接發起最終的決戰。
既可以說是此處鬼子指揮官心中的謹慎,也可以說,在鬼子指揮官的心裡,早就認定了我們這些人確實是插翅難逃,這纔會任由我們將這處制高點拿在手中。
找來此時唯一能夠與我商討軍情的關志國,以最快的語速將心中的分析說給了他聽。
而已然與鬼子大殺過一通,並且還取得了這場戰鬥最終勝利的關志國,在這個時候也似乎終於放鬆下心裡的包袱,面色又已恢復到了往日的肅然。
以這種狀態下關志國的冷靜,聽過他對我這些分析所提出的意見,能給我接下來的判斷提供很多建議。
我拿來與關志國商討的,說透了其實也就是兩個問題。
我們要不要突圍?
如果要,又該往哪裡突圍?
至於不要突圍的選擇,自然就是死守在這處高地上,若是好運還可以撐到彈盡糧絕拼死大量鬼子的性命。
不過眼看天色將亮,一旦晨曦的第一縷陽光從天際射出,鬼子的飛機,也就有了升空起航的條件。
等到那個時候,不論是鬼子的飛機轟炸,又或是調整好射角後鬼子炮兵的重點照顧,都不會是倉促間駐守此地的我軍所能輕鬆捱過的。
想透了這些,心中便能知曉,死戰拼命,也不會是一件如何容易的事情。
死戰,是身臨絕境後的最後一樁選擇。
而眼下只要還能見到一絲的生機在,我就斷不可能選擇這樣的一條路來走。
死,對如今的我們來說,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
可就這樣輕易的將性命丟在這裡,我們的犧牲又能產生出多大的意義呢?怕是,除了叫鬼子能出一口胸中的惡氣,對我軍主力自北平突圍這件事能有一個交代以外,就再沒有了旁的什麼意義了吧。
活下去,是每個人都期望的事情,此時的我自然也不例外。
可在這樣的境地下,想要活下去,帶着跟我一起的這數百名戰士,挺直自己作爲中國`軍人脊樑驕傲的活下去,卻是一件無比艱難的事情。
艱難的很……
可就算這份生還下去的希望再怎麼渺茫,在沒有完全走到死地的當下,我們都必須要去爭一爭這份渺茫的生機。
身爲他們的團長,這數百名自加入我新二團起,就在我們日復一日的教育下,每天都嚷嚷着要將日本人趕下海去的血性漢子,對他們的性命,我必須要負起責任來。
因爲只有活下去,我們纔能有殺死更多鬼子的機會,也能有來日親眼見證北平迴歸的時刻。
而對於這樣的見證,想必每一名含淚從北平城中突圍而出的戰士,心中都有着不下於我的渴望罷……
“團座您的意思是?”
聽過我對此刻情境的敘述以後,與我一起看着對面陣地上鬼子緊張備戰情形的關志國,在沉默數秒後忽而問道。
輕輕皺起眉頭的他,話裡帶着幾分欲言又止的味道,顯然是有些吃不准我先前話裡潛藏的意圖。
突圍,是一定要去突圍的。
可往哪裡突圍,在眼下來說,卻成了一樁擋在我們眼前的最大難題。
身邊的戰士來來往往着,正在鬼子先前所佈置陣地的基礎上,對我們腳下的陣地進行擴大加固的動作。
而我與關志國兩人,卻正在作着一項攸關我們這些人前路何往的重要商討。
聽了關志國的問話,我將自己的目光從鬼子陣地上收了回來,轉而直視向關志國的眼睛。
我看着關志國的眼睛,沉聲說道,“我們該怎麼走,才能順利抵達預定的集結點位置。”
略微頓了一頓,又繼續出言說道,“又或者,我們是不是可以臨時轉變目標,等到跳出鬼子的包圍網以後再尋機會聯繫大部隊以尋求歸隊。”
“團座的意思是,不去羊房了?”關志國眼底的驚色一閃而過,聲音也忽而變得急促了起來。
上峰原本的命令,可並沒有要我們隨意尋找方向,分散突圍離開北平的意思。
如今我提出這樣一個建議來,雖然能使得我們接下來的行動更加靈活多變,進而規避開路途上由鬼子設下的道道險關,替戰士們掙來更多生還的機會。
可不論怎麼來說,我這樣的決定,卻總是有些自行其是抗命不遵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