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鬼子的報復來的果真極快。
他們的隊伍還沒有完全的從山道上退下去,後方的炮兵就已經開始將炮口對準我們發起了進攻。
雖然因爲害怕遠程炮火在射擊時出什麼紕漏而傷到自己的友軍,鬼子這次只是拿排在山下的一溜迫擊炮來對付我們。
但即便只是這樣,鬼子的火力也幾乎壓的我們擡不起頭來。
弟兄們只得抱起腦袋縮成一團,將身子貼緊了戰壕,避免有更大的面積暴露在外,不慎間着了小鬼子的道兒去。
山下這夥小鬼子的迫擊炮即便都已打響,也依然比不得他們手裡遠程山炮的數目。
但就是這樣幾門小小的迫擊炮所引出的威勢,卻已幾乎可與方纔那大規模炮火覆蓋相提並論了。
看來,小鬼子們確實是真正的打出了真火呢……
我自然受不得被他們這般壓制。橫下心來將腦袋探出戰壕,直挺着槍就向山下那正擺弄着迫擊炮的小鬼子瞄去。
萬幸鬼子當時手裡的迫擊炮數量有限,我也是好運沒有被鬼子的炮彈盯上,這才能在這場戰鬥中活下命來。
戰後清點的時候,我們連裡可是有不少的戰士躲過了鬼子前一次的大規模炮擊,卻沒能躲過這一次的小小迫擊炮。
雖說我們這次沒有掩體可以遮蔽是一個最主要的因素,但鬼子炮手那刁鑽精準的手段卻也不得不提上一提……
這卻都是後話。單說我此時憋着滿腔的怒火,將生死全然的拋在腦後,拿起槍來只一心想着要將鬼子的這些個炮手統統打掉!
我的動作大了幾分,驚動了就伏在我身側不遠的老刀子,他在沉吟一陣後也將腦袋探了出去,只要看看我究竟想做些什麼出來。
然而,對於身邊老刀子的動作我卻是渾然未決。
當心裡單想着要幹掉鬼子的炮手將自己的弟兄們解救出來,連空中飛舞的炮彈也不再去管,又如何能察覺老刀子正拿炯炯目光瞧着我手裡步槍所指的方向?
我只將步槍小心翼翼的探了出去,只將準星鎖定了一名正在操作迫擊炮的鬼子炮兵,等着待會兒打出的子彈奪了他的性命。
我們所在的這處高地並不算多麼險峻,也不過因着後面山谷正通着主陣地的後方,怕被鬼子所趁引出個腹背受敵的局面來,團長纔會特意將我們二連擺在這裡。
原本前面還有其他連隊的戰友守着側翼,我軍也就沒在這裡留太多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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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誰知道這小鬼子卻似是忽然精明瞭許多,趁着炮火矇蔽了我軍視線的機會,竟分出一部分兵力來奪這個高地,卻是瞬間就叫我們二連入了死局。
戰士們是絕不可能後退一步的,只是在這區區只有幾百米高的小山頭上,鬼子的炮彈還不是一放一個準兒?
雖不見得發發都能命中我軍的戰士們,但也俱都差不多在戰壕左近炸開,稍不留神便要有弟兄喪命在那迸裂的炸片中。
見了不時會有身邊的戰友遇難,頂了個“神槍手”名頭的我若還不站出身來,難道還等着小鬼子拿着我們當那靶子習練,直到他們手裡的彈藥告罄不成?
山頭不高,也就是個兩三百米。
如此一算,山頂到山腳的斜面距離至多也纔不過四五百米罷了。
在這樣的距離下,只要天氣足夠的好,若是真拉一個神槍手過來,手裡的傢伙什兒又能頂得住事,想要命中山腳那些正在開炮的小鬼子也不算什麼難題。
可是難就難在今日的天色本就不正,太陽只在一早閃了個面兒便不見了蹤影,而天空中也已佈滿了烏雲。
如今便是瞧起遠處的景色來也有幾分朦朧,更不用說想要打掉山底的那幾門迫擊炮了……
只我偏偏是個不信邪的,雖然手裡的漢陽造已是老舊不堪,此刻認起遠處的目標來也頗有幾分難度。
但經歷了這幾日的血戰磨合,我對自己手中的這把槍已算是熟悉的很了。雖然這兩天打得幾乎一直是一兩百米內的目標,但其間不是也有命中過幾名好幾百米遠的敵人?
我不認爲那只是簡簡單單“運氣”兩個字就能解釋的了的,那確實是我的本事。準確點說,是我這具身體隱藏在最深處的超羣本領。
今日我要做的,便是將這份本領發揮出來。
因爲它不僅能救我的性命,更能救我身邊兄弟們的性命!
我努力的調整好自己的姿態,槍口穩穩的指向一名正側蹲在迫擊炮邊的小鬼子,只在心中閃過一絲莫名感悟的當口,終於狠狠扣動了扳機。
只是,就在我扣動扳機的那一剎那,我便已經知道,自己的這一槍,應當是打偏了的……
想要進行遠距離的狙擊,只是一絲微小的差距,或許當子彈射到目標左右的時候,已然是不可調整的誤差了。
果然,我這一顆子彈打出去後沒有引發哪怕一點兒的漣漪。那些鬼子炮兵該做什麼還是在做什麼,全不知這邊正有一個人挺着槍在謀算他們的性命。
老刀子看着我微微皺起了眉頭,他也是個槍法精準的人物,自然看出方纔我失誤在了什麼地方。
緊張。
正是因着心裡的緊張,我在扣動扳機時纔會用力過猛,使得槍身也帶起了輕微的搖晃。若不是這樣,或許方纔那一槍就能打得中了呢?
我嘴角輕笑一聲,這種猜測的事情又怎麼好拿到戰陣中來?
等下一次再開槍時改了自己身上的錯誤不就行了,那時即便再說起打中打不中,自己也算是盡了一份心了……
於老刀子看來,我的面色竟是在一瞬間有了變化。方纔爲開槍時還一臉的糾結煩擾,只開了那一槍之後,面上卻是顯出了一番輕鬆自如出來。
一個槍手但凡起了這樣的神情,那等再開起槍來一定是不會出差了罷……
老刀子滿懷期待的看着我,看着我手上的動作。
“砰——”
槍聲夾雜在震耳的炮聲裡是那麼的微不足道,可這聲細微的槍響無論在老刀子還是在我聽來,卻都像是世間最爲美妙的音符。
因爲我的這一槍,終究是打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