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小少爺的滿月酒又不是比武招親什麼的,除了送禮恭賀吃飯之外自然就沒有什麼多餘的節目,大冷天的也不能讓一個嬰兒露面,所以大多數吃完午宴晚宴的人也都紛紛告辭。
當然,若有人想在德勝府玩一玩,不管是酒樓茶館還是青樓牌坊,一切開銷都會由魏家負責,甚至於城中最好的那些商鋪,除了不涉足賭坊青樓,其實相當一部分都是魏家產業。
杜衡和兩個族弟在第二日一早就從魏家安排的客棧出來,準備到馬廄中去牽馬,沒想到還有一個馬伕在等着他們。
見到斷臂的杜衡領着人從客棧後門出來,那個瘦瘦小小裹着厚厚棉襖的馬伕頓時眼睛一亮,從馬廄裡竄出來。
“這位是杜大俠吧?”
杜衡略微詫異,一般都是給客棧預存籤號讓馬伕牽三人來時的馬匹,但對方應該不至於認識自己吧?
馬伕搓着手哈了口氣,趕忙伸手引向右側那片馬廄。
“準是您沒錯了,家主之前吩咐過,說您來時的那幾匹馬不小心被人牽錯了,特意另賠了幾匹馬,那邊還有馬車,若是要去德勝府內的一些個縣鎮之地,我也可以趕車送你們去,這大冷天的,還是馬車舒服!”
右側馬廄裡,有三匹棗紅健馬,從那毫無雜色的光亮毛髮和靈動眼神,勻稱肌肉肥膘以及高大的體魄上看,絕對是三匹好馬,至少絕對比杜家人之前那三匹好很多。
“嘿嘿,杜少俠,這三匹胭脂馬就是家主賠給你們的,耐力好發力快,脾氣是對主人溫順對野獸那是一腳能踢死一頭狼,就是吃得多。”
馬伕搓着手又指向邊上馬車。
“這馬車內部鋪了皮草,還有暖爐,坐起來又舒服又暖和,等閒兩三百里地下來一點都不累,嘿嘿,杜少俠,您看要不要我替你們趕車?”
杜衡眉頭一皺看向這個精明的馬伕,忽然發覺他雖然矮矮小小,手指頭也被凍得通紅,卻指節粗大手鉤如爪,顯然是個武功不俗的好手。
“魏家主知道我要去哪?”
“嘿嘿,看您說得,魏家主哪能知道這些啊,就是覺得您可能用得上!”
杜衡身後兩個魏家子弟早就看着幾匹胭脂馬雙眼放光了。
就和計緣上輩子男人愛車一樣,這裡的男子尤其是江湖兒女哪有不愛好馬的,尤其是胭脂馬這種好馬。
“多謝魏家主美意了,我們騎馬去,用不着坐馬車!”
杜衡實在不習慣有這麼一個外人爲他們趕車,看看身後兩個族弟的樣子,估計也迫不及待想要騎馬。
“哎哎,好的,我給您把馬鞍按上……”
一切弄好,三匹胭脂馬已經被牽出馬廄,杜衡三人也準備上馬離開,這時候那個馬伕有搓着手笑嘻嘻說話了,神態像極了他主人魏無畏。
“呃呵呵,杜少俠,家主也小小的提過一嘴,說如果您是要去寧安縣……”
杜衡眼神一凝,這傢伙果然知道。
像是沒看到杜衡的眼神,馬伕自顧自說着。
“那個,家住說,先生院裡的棗樹,今年掛了一些紅果,至今依然不落,看園子的少年不摘也不賣…以杜少俠同先生舊識的身份,想必那少年會送幾粒給您,嘿嘿……家主說魏家願意重金向您購買幾粒。”
買棗子?
杜衡更是詫異了,以魏家財力,想吃棗子怎麼可能弄不到,難道計先生院中的棗樹有什麼特殊?
“此事等杜某回來再說,先行別過了,代我謝謝魏家主!”
杜衡拱手告辭,馬伕也連忙回禮。
隨後三個杜家兒郎策馬奔出了這一客棧後場。
胭脂馬的確是好馬,速度快也聽話,馳騁的感覺令三個杜家兒郎極其暢快,尤其是出城之後不用顧忌行人,更是有種風馳電掣之感。
只是這種暢快在持續了小半個時辰之後就迅速衰減,被撲面而來的寒風所帶走。
馬兒跑得越快身體失溫也就越快,即便有武功在身,三人也是被凍得不行,尤其這兩天稽州的溫度更低了。
德勝府府城距離寧安縣直線距離大約百五十里,但道路蜿蜒繞來繞去之下走了得有近三百里,沿途或是留宿民居或是入住客棧,到了第三天才抵達寧安縣。
“嗬……早知道…就坐那馬車了……”
其中一個杜家人坐在馬背上抓着繮繩搓着手,身下健馬鼻頭噴出的白氣得有一尺多長。
“好了,別抱怨了,回去我厚着臉找魏家主借個銅鍋,我們再吃一次那火鍋。”
“嘿嘿,衡哥這可是你說的!”
“對,不許反悔!”
三人牽着高頭大馬進了寧安縣,也引來縣中一些人的注目禮,這時節外人來寧安縣的可不多。
稍稍打聽了一番,就瞭解到了計先生的居所,畢竟那小閣當初只有陸乘風去過,其他人只知道名字和大概方位。
鄉人熱心,只是帶個路並不收杜衡的錢,到了天牛坊深處小閣外百步,這位同是天牛坊人的棉襖漢子指着那邊依然枝葉翠綠並帶着點點殷紅的位置道。
“那便是居安小閣,以前計先生就住那邊,你們自己過去吧。”
杜衡等人謝過之後,就牽着馬走向小院方向。
之前來的時候就聽那漢子說這顆棗樹奇特,現在結冰的季節,滿樹翠綠,葉脈間零星紅點更是好似紅花一般豔麗,很難想象這是嚴冬的景色。
院門開着,院子的後門也開着,透過後門可以看到院後空地那裡,有一個少年正在搭架子曬被子,裡頭有計先生留下的被子,也有尹家自己的,那少年正是尹青。
聽到馬蹄聲和腳步聲的尹青也轉頭看向前頭院門外,發現了三個陌生人,尤其是杜衡斷臂的空袖讓他愣了一下,再看他們都佩刀,應該是江湖人。
“你們是誰?來這幹嘛?”
杜衡趕忙回答。
“在下杜衡,是計先生舊識,路過寧安縣特來拜訪一下。”
“杜衡?”
尹青打量一下,結合這斷手,突然想到了什麼。
“啊!我想起來了,你是打虎英雄,計先生說起過你們!快進來快進來!”
杜衡這斷臂太有辨識度了,尹青放下手中的事從後院荒地竄到前頭小院,將三人迎進院子,也對那三匹胭脂馬十分好奇。
麻利的從小閣廚房多拿出幾個杯子,然後用石桌上原本就有的水壺倒水。
“喝水,這水還熱着呢,茶葉就沒有了,你們來的不巧,先生出遊後就一直沒回來過呢,他不在的時候我們家就幫他看院子,現在我爹也趕考去了,就我看着,早來幾個月院子裡棗子也多呢,現在少了……”
尹青帶着股興奮勁喋喋不休的同杜衡說着,然後又詢問當初九人怎麼打老虎。
實際上所謂打虎過程完全是被虎妖一邊倒的虐,杜衡根本講不出什麼只能儘量說一說那些準備和簡單的交手過程,然後用一通圍攻搪塞過去,但尹青依然聽得津津有味。
等杜衡講完,也就順勢向尹青詢問一些計緣的情況,之前帶路的鄉人也說過計先生是個奇人,但真正情況還是問尹家人更合適。
除了鬼神之事以及魏無畏尋先生看玉那事被叮囑不能說,其他的尹青講起來也是帶勁,從救狐放狐到見先生舞劍花葉如龍,還講到了爲送先生遠行,棗樹一夜間結果成熟的奇事。
這些連杜衡都聽得驚異不已,兩個杜家族弟聽到後來則有些不信了,感覺是小孩子在吹牛。
不過尹青倒是沒注意到兩個杜家子弟的撇嘴,反而越講越興奮。
“對了!你等着,我回家一趟,我有東西給你看!”
尹青說話間就騰騰騰跑出了院子回家去了,留三人在院中面面相覷。
“這棗子紅得和火一樣,不知道味道怎麼樣,衡哥,我們摘兩個嚐嚐?”
“別亂動!”
杜衡瞪了族弟一眼。
不一會,尹青又興沖沖的帶着一本書跑了回來。
“我回來啦~”
尹青進了院子,略微氣喘的將書放到了石桌上,因爲手幹不好翻,就舔了點口水翻頁,翻到了中段部分。
“嘿嘿,這是我自己寫的,計先生講過的一些有趣的事我有時候怕忘了就寫下來。”
尹青翻到這一頁,上頭有杜衡的名字和簡單介紹也有一些不認識的人和事,小小年紀字跡卻也工整。
“嘿嘿,你看,計先生只和我說過兩個獨臂大俠,一個是你,還有一個就是這個叫楊過的!”
“楊過?這是何人?”
“這你就不知道吧,嗯,不是我大貞人,或者說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應該是個古人,你先別管他是誰,反正他很厲害,連計先生都說他厲害的那種!”
尹青翻着書將自己記述的一些不完全的內容給杜衡看。
從小寄人籬下,被欺負,被看不起,被伯父的孩子砍手,獨自出逃,中奇毒受凌辱……
中間內容看得杜衡和兩個族弟頭皮發麻,這人這樣還沒死,還能升起抗爭心?
到後面,以雕爲友苦練數十載,更難得的是始終心懷大義,武功高絕也不失俠義之心,人稱神鵰大俠楊過。
因爲考慮噹噹初尹青年紀小,計緣講這故事的時候和諧了一部分成年人的情愛,所以更加突出了楊過武學心歷路程和天下大義。
“真曾經有這樣的人?不會是那個計先生編的吧?”
尹青一聽這杜家子弟的話就很不樂意了。
“編?你當計先生是說書的嗎,計先生的故事還用編?你要是知道他連城……”
說到這尹青立刻捂住了嘴,差點說漏了。
“總之這肯定是真的,你愛信不信!”
說到這,尹青又很興奮的對杜衡道。
“杜大俠,計先生總共就和我說了這麼兩個獨臂大俠,前一個厲害得沒邊了,你就是第二個!”
一句“你就是第二個”讓杜衡愣神了好一會,有啞然有失笑,有些哭笑不得。
“對了既然是杜大俠過來,這火棗我摘幾個給你,大棗樹一定會同意的,我也可以再嚐個鮮哈哈哈哈!”
尹青又興奮起來,興沖沖就往棗樹下跑。
大棗樹同意?
這又是一句讓杜衡等人納悶的話,只是杜衡和兩個杜家子弟都沒有深思,只是看着尹青身手矯健的三兩下爬上了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