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府院落內,蕭凌回家遠遠路過那間客堂,看着外頭的守衛和關着的大門,大概能想到裡面在說什麼,就這麼看了兩眼的工夫,那邊客堂的門已經開了,幾個便服模樣但一看就是官員的人相繼朝着蕭渡行禮,隨後在蕭府僕人的帶領下離去。
“哼!”
蕭凌冷哼一聲,轉身準備朝後府的方向走去,卻遠遠傳來自己父親的喝止聲。
“站住!”
蕭凌轉過身望去,看到自己父親正在客堂門口看着這邊方向。
“過來,爲父有話對你說。”
說完這句,蕭渡就自己先回了客堂,蕭凌在原地站了幾息工夫,還是聽命前往了客堂。
客堂內之前的茶水糕點和果品就已經撤去,換上了一些新的,蕭凌一進來,就見自己父親坐在下邊的座椅上,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讓他也坐下。
等蕭凌坐下,蕭渡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等了一會之後,才帶着一絲笑意地說道。
“凌兒,我又爲你說了一門親事,都洪府知府家的千金,二八年華,生得俏麗可人,定能……”
“父親!”
蕭凌深吸一口氣,強忍着心中怒意,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一些,看着自己的父親蕭渡道。
“父親!二八年華,兒子我都能當她爹了,而且這些年已經有三房妾室,何必再娶一房耽誤人家姑娘!”
“這如何能算是耽誤,我蕭家主掌御史臺,權勢顯赫,嫁入我蕭家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也能爲她孃家帶來諸多便利,你更是文武雙全相貌堂堂,不論從哪方面,都不算委屈了姑娘家。”
聽着父親這話,蕭凌也是氣笑了。
“父親說得都對,但恕孩兒不能從命。”
蕭渡知道自己兒子會反對,說話依然不急不緩。
“爲父都已經同劉知府談妥了,這婚姻嫁娶之事,豈是你一句不從命就能隨意推去的?行了,你下去吧,這事就這麼定了,爲父也不是來問你意見的,就是會知你一聲,省得屆時錯愕。”
蕭凌一下捏緊了拳頭,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又停下。
“父親,凡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您若抹不開臉去拒絕,孩兒自會派人去說明此事,不然縱使是嫁過來了,也是守活寡。”
“砰~”
蕭渡狠狠一拍旁邊茶几,站起來看着蕭凌。
“逆子!你難道要見我蕭家絕後不成?”
蕭凌轉過頭來看着自己父親。
“該試的孩兒都試了,或許比起讓孩兒多娶幾房,多做點善事會更有用些。”
說完這句,蕭凌直接跨出客廳離去,蕭渡幾步走到門口指着他的背影怒道。
“我蕭家對聖上忠心耿耿,對皇室忠誠就是對天下忠誠,就是利萬民之善舉!我當年容你娶那青樓女子爲正妻,遲遲誕不下蕭家子嗣已是大罪,要麼你給我把妾娶了,否則我掃她出門!”
蕭凌聞言站在原地,捏着拳頭沒有回頭,片刻之後才快步離去,留蕭渡在後面氣喘吁吁。
“老爺,消消氣,消消氣,公子他能領會您的苦心的!”
一邊老僕連忙上前伺候,良久之後蕭渡才順氣,冷哼着入了堂內,等蕭渡氣息平和一些之後,老僕才又走近一步。
“老爺,這麼些年給公子看病,大夫們除了開補藥,都言公子無病,公子身強力壯,夫人們懷不上也確實怪異,不似病症,我聽說那回京的杜天師本領高強,是否請他來看看?”
這些年最困擾蕭渡的問題,除了朝堂上的壓力,還有蕭家血脈的延續問題,蕭家的兒媳遲遲不能懷上,蕭凌的妾室娶了一個又一個,更是從沒有間斷過尋醫問藥,但每一個嫁入蕭家的女人,肚子都不見有什麼起色。
蕭渡甚至自己在外頭偷偷找過幾個年輕女子,試圖來一次老來得子,但也同樣沒有起色,隨着他年紀越來越老,心中焦慮感也越來越強。
聽到老僕這麼說,蕭渡心中一動,眯起雙眼陷入思索之中。
蕭凌那邊,氣沖沖離去後並沒有馬上回後院住所,而是直接去了自己的練功房,在那對着鐵人樁打拳出氣。
許久之後,蕭凌忽然停手,看向一側,家中一位老僕站在門口。
“公子……您別怨老爺,老爺他已經不年輕了,蕭家幾代單傳,他能不急嗎?這婚事……”
“呼……”
蕭凌長長呼出一口氣,頹然道。
“行了,你去告訴我爹,這婚事就隨他去辦吧。”
老僕在門口拱了拱手,沒多說什麼,緩緩後退離去,等他一走,蕭凌猛然朝前一拳打出。
“砰”的震出一聲悶響,鐵人樁胸口都留下一個淺顯的拳痕,而蕭凌的拳頭上也滲出血來。
……
杜長生此刻當然不知道自己也被蕭家唸叨了,他這會正乘着馬車,帶着大弟子一起前往尹府。
杜長生的弟子在外頭和車伕並排坐着,而杜長生自己在盤腿坐在馬車內,縱然是行駛在相對平整的石板路上,車子也依然有些顛簸,杜長生身子隨着車微微晃動,就像他此刻的內心一樣。
隨着馬車駛入榮安街,隨着馬車越來越接近尹府,杜長生隱隱心有所感,睜開眼後掀開馬車一側簾蓋,遠遠望向尹府方向,感覺到莫名的敞亮。想了下,閉上眼睛後凝聚法力到雙眼,隨後凝神片刻緩緩睜開。
剎那間,尹府的風光在杜長生眼中已經截然不同,浩然正氣渲染之下,使得周圍大放光明,極大範圍內濁氣不生,更別提什麼邪祟了。
半刻鐘之後,尹府客院中,計緣正在翻閱着尹兆先其中一本著作,尹家兩個孩子則坐在對面的石凳上,趴在桌上託着腮看着計緣,乖巧地等候“故事時間”。
即便是如今,白日裡尹青更多時候是在外辦公,尹重則在軍營,計先生的到來,難得讓兩個孩子有不去書房讀書也不會被批評的機會,當然想盡一切辦法粘着計緣。
正在此時,計緣忽然將注意力從書上移開,看向兩個孩子道。
“有人來看你們爺爺了,你們去後面等着,等那人出來了,就把他帶來這裡。”
尹池和尹典相互看了一眼,對着計緣道。
“好的!”“嗯!”
“那計先生,我們現在就去麼?”
計緣笑着點點頭。
“沒那麼快,等他辦完正事,嗯,先給你們講個故事,要不要聽?”
“要聽!”“好啊!”
兩個孩子興高采烈地迴應之時,杜長生正在阿遠的帶領下前往尹兆先所在的後院,阿遠每走過一處路口,都會略微放慢腳步引請杜長生,算是將禮數做到極致。
“杜天師請,前面就是老爺的臥房了,還請天師和令高徒不要大聲喧譁。”
“好好!”
眼見阿遠帶着杜長生和其徒進了尹兆先的房間,那邊的御醫不得已,還是得再去看看,否則根本不放心,得知是皇上派遣的司天監天師之後,御醫叮囑兩句後直接離開。
杜長生見尹兆先還是有些緊張的,眼前這個躺在病榻上的虛弱老人,已經脫離了尋常凡人的範疇,簡直就是讀書人口中的“聖賢”,哪怕是杜長生也十分敬重,和徒弟一起走到尹兆先牀前鄭重行禮。
“在下杜長生,拜見尹相!”
“嗬……杜天師不必多禮,尹某就不回禮了,阿遠,扶我起來。”
“是老爺!”
阿遠走過來幾步攙扶尹兆先,杜長生則惶恐道。
“尹相無需坐起來,尹相您躺着便好,躺着便好!在下領旨前來察看尹相病情,無需尹相起身。”
“嗬嗬,好,那天師隨便看吧。”
“是!”
杜長生趕緊施法,竭盡所能查看尹兆先的情況,如此近的距離直視,令他雙目發酸,他發現尹兆先的氣相除了浩然正氣大放光明,其他的氣息都不強盛,命火虛弱不說,面部更是有些灰暗,簡直糟糕得不能再糟了。
良久之後,杜長生才收起法眼,並輕輕呼出一口氣。
“天師,老爺的身體怎麼樣?可有救治之法?”
阿遠關切地詢問着,杜長生則十分難辦,斟酌了好一會才下定決心,一臉堅毅道。
“尹相且好生在家靜養,杜某回去好好準備,定要以一身道行拼一拼,看能不能同天數一斗!”
這豪言壯語說得慷慨激昂,杜長生已經決定回去將自己收集的寶貝都帶上,用盡手段來嘗試救一救尹兆先,撇開聖旨也撇開朝野鬥爭,眼前這個怕是世間最不該死的人,既然醫道藥石無功,那他就豁出去試一試,若還是不行,大不了這天師不當了,想辦法跑路就是了。
尹兆先只是笑笑。
“生死有命,老夫爲官數十載,雖未盡全功,但若就此去了,也足以含笑九泉,天師不必介懷!”
杜長生露出了笑容,對着尹兆先再次淺淺一禮。
“尹相好生休息,杜某好歹算是真正修行中人,和那些欺世盜名的行騙之徒還是不同的,待杜某用仙家手段一試,縱然枯木也未必不能逢春!杜某先行告辭,明日必會再來!”
這句話杜長生說得信心滿滿,哪怕本來心裡沒底的,自己都被自己的飽滿情緒給感染了。
“好,尹某靜候佳音,阿遠,送送天師!”
“是老爺!”
杜長生再次朝着尹兆先行禮,再次此告辭之後才隨着阿遠離去,同時心中已經在思索着如何施展救治,看着自己有哪些尋來的獨特靈草等物,最好還得叫上一個御醫配合。
正想着呢,前頭廊道里竄出來兩個孩童,一個孩童邊跑着接近邊喊道。
“阿遠阿遠,他們兩個就是來看爺爺的人麼?”
“呃,是啊。”
杜長生和大弟子也在看着這兩個活潑的孩子,還沒說什麼話,大一些的那個孩子就再次開口。
“是就好,計先生讓我們帶他們去見他。”
阿遠微微一愣,趕緊稱“是”,隨後面向杜長生兩人道。
“杜天師,既然計先生有請,還請兩位隨我前去客院!”
“計先生?”
杜長生心中莫名一跳,這計先生是哪個計先生?天下姓計不多但也不少,應該不會這麼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