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緣相信,如果龍女被逼宮的情況真的有另外執子之人的影子,那麼相信對方就算此前不清楚計緣同應家人的關係,在行此一招之後也肯定已經瞭解到了,不可能想不到會在化龍宴上遇上計緣。
只不過這會等了這麼久了,卻還是沒人來找計緣,難道是因爲這地方太敏感,害怕被發現?
這似乎也不太對,現如今計緣也不會太妄自菲薄了,說句不算誇張的話,見到他計緣的機會可不多,有時候遇上了沒抓住,這機會就轉瞬即逝了。
對方如果足夠高明,應該會抓住一切機會來碰面,若是執子之人親自來的,計緣相信對方有足夠自信,若不是親自來的,擔點風險也無所謂。
而且此前計緣已經在沿江宴和龍宮內都轉過了,對方如果混跡其中也早該接觸他了,難道是此前那個出了禁制攔過他的人?
不太像!
‘難道是我想多了?真的只是巧合?’
計緣眯起眼睛撥動着桌上的法錢,實際上他就是在擺弄着玩,但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不會相信他計大先生就是在玩,哪怕感受不到任何施法的氣息也是自己看不出高人手段而已。
這會計緣對於以前有些人對於他計某人總是過分腦補的情況,算是有些感同身受了。
正在計緣心中思緒萬千的時候,收拾杯盤等物的魚娘們也已經打掃到了近處,她們一面收拾附近的飯菜殘羹和酒水,一面大多偷瞄計緣,眼中大多充滿好奇,相互之間還會使下眼色,但無人敢到計緣太近的地方收拾東西。
甚至在計緣附近的時候,魚娘們都不敢施法收拾桌面,都是自己動手一點點整理,頂多手上附着一層清水擦洗桌面。
眼見大殿內其他地方都已經收拾乾淨了,也就只剩下計緣附近那幾桌了,雖然計先生也不吃菜不喝酒,但外圍幾個魚娘無一敢上前。
“姐姐你去。”“不,你去。”
“我不敢,這位姐姐去吧。”
“我也不敢啊……”
聽到魚娘們小聲推諉着,計緣嘆了一口氣,一塊塊將法錢收疊起來,而這會終於也有兩個魚娘硬着頭皮靠近一些,正好看到計緣在收拾銅錢了。
“計先生,您算好了?”
計緣擡頭看看兩個忐忑不安的魚娘,笑着點了點頭,提起了桌上的一個酒壺就站了起來,雖然這壺酒不是龍涎香,可也是不可多得的好酒,不能浪費了。
“你們收拾吧。”
計緣才起身,後面幾個魚娘也一起過來,彎腰收拾桌案上下,他們見計先生這麼隨和,膽子也大了一些。
“計先生,聽人說您的修爲已至絕巔,是世間頂點了對麼?”
一個魚娘這麼問了一句,計緣搖了搖頭。
“修行無止境,怎麼會有絕巔一說,縱然是我,依然不知修行盡頭在何方,只是比常人厲害一些罷了。”
另一個魚娘也插嘴道。
“計先生都這麼厲害,我們可想象不到您的境界,說不定能把天戳出個窟窿來呢。”
這魚娘才說完,另一個魚娘就放下手中的盤子去拍打她。
“呸呸呸……你這丫頭怎麼敢不敬天地呢,天怎麼可能被戳出窟窿來,再說了,誰也摸不到天啊,哦……計先生,以您的道行,說不定真的摸得到天邊呢?”
魚娘吐了吐舌頭,俏皮的樣子打趣着說,這話音聽在計緣耳中卻令他心中一動,原本提着酒壺往外走的腳步也爲之一頓,轉頭看向身後的魚娘,不止看說話的那兩個,其他幾個忙碌的也都沒落下。
被計緣這麼一瞧,幾個原本還在相互打趣的魚娘,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下來,似乎有些忐忑,生怕自己是不是說錯話得罪了計先生。
這幾個魚孃的話很像是意有所指,但表現得實在是太自然了,計緣一雙法眼上下打量幾個魚娘,也看不出對方是不是棋子。
‘試一試!’
在這一瞬間,計緣心中電念急轉,已經有了計策,面上維持了一會審視,隨後表情收斂,搖搖頭笑道。
“方纔聽你們貿然說到觸摸天地,也是說的計某心中一跳,其實計某修行至今,越來越感到這天地雖大,卻也……”
計緣說到這裡笑着搖了搖頭,提着酒壺轉身離去,似乎是覺得和幾個魚娘說這事並無什麼意義。
“計先生,這天地真的有極限啊?可您剛剛說修行是無止境的,那天地豈不是就像一座囚籠,把您給一直壓着咯?”
一個魚娘玩笑似的話音才落下,計緣的身子就再次頓住,在計緣轉身的那一刻就一步跨出,瞬間來到了說話的魚娘面前,面對面同她只有一尺距離。
“剛剛的話你是從何處聽來的?”
計緣的語氣平靜,面色稱不上嚴肅,但卻難掩臉上的那一抹驚訝,看向魚孃的眼神充滿了審視,似乎對於這個小水妖能說出這番話來感到較爲震驚。
“我,我,計先生,我瞎說的……剛剛聽您前頭說了幾句,我就……請計先生恕罪!”
“請計先生恕罪!”
其他幾個魚娘也和計緣面前這位一樣面色惶恐,紛紛彎腰行禮惴惴不安。
計緣眯着眼看着誠惶誠恐的幾個魚娘,自嘲地笑了笑。
“嘿,是計某過激了,以後此類言論切勿再輕易出口了。”
留下這句話,計緣纔再次轉身,這次他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許多,幾個魚娘像是還沒反應過來,等擡起頭的時候計緣已經消失在殿內。
殿內的幾個魚娘相互之間面面相覷,看着門口等了好一會,才繼續將最後一點杯盤殘羹收拾乾淨,然後各自離開了大殿。
以太虛玉符和自身隱匿之法藏形的計緣就在遠處,目光淡然地看着這幾個魚娘遠去,此前她們的一切反應都很自然,唯獨剛剛那句話,看似是某種誤會和巧合,但計緣知道對方絕對是有意爲之。
能說出那種話,或許未必完全是和另外的執棋者有關聯,但絕對和遠古以來的一些超然存在有關,龍女的被逼宮一事,八成也與此有關。
這幾個魚娘離開正殿之後,就一起回了龍宮婢女休息的位置,似乎二十多人是住在同一間宮舍中的。
正在計緣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間宮舍的時候,有龍宮的夜叉統領帶着手下匆匆趕來,領頭的統領披頭散髮面色可怖,身上的水靈之氣極爲濃郁,手中抓着一枚令牌,不時對着看上一眼,最後帶兵停在了那二十幾個魚孃的門外。
“就是這裡,把門給我打開!”
邊上的那些夜叉根本不敲門,直接兩個上前,伸出腳就狠狠在門上一踹。
“砰~”
門被直接踹開。
夜叉統領眯眼看着室內,裡頭居然空無一人,但下一刻,他驟然轉身,披散的長髮在同一刻猛然四射飛起,好似一道道細密的繩索,纏向宮舍門外各處,速度之快更勝過飛遁。
“哪裡走!”
刷刷刷刷……
虛無之中有好些個身姿婀娜但卻甩着一條魚尾的女子被長髮纏住,從遁形狀態被拖了出來。
“啊……”“呃啊!”
“動手!”
被直接拖出來的那些魚娘紛紛變出兵刃,向着夜叉統領攻去,而邊上的夜叉也同樣手持鋼槍迎敵。
顯然這些魚娘應該不是龍宮原本的人,然後觸發了龍宮的某種預警機制,導致被龍宮夜叉識破,此刻前來緝拿。
夜叉統領不管身邊的鬥法,一甩頭,將被頭髮綁死的七八個魚娘狠狠砸在地上,髮絲脫落部分,化爲烏黑繩索將她們捆住,另外幾個魚娘也絕非普通夜叉對手,落敗只是遲早的事情。
“你們在此抓住她們,我去追逃走的那個!”
夜叉統領腳下一踏,直接化爲一道水光追向宮殿後方。
計緣看了一眼這一處宮舍前的戰鬥,夜叉基本是一邊倒的狀態,對付剩下幾個魚娘不成問題。
顯然夜叉統領也不想驚動太多賓客,最好是悄無聲息將事情解決了,所以也比較剋制,見到逃走那個似乎有些道行,追的時候也不過分緊逼,似乎是想要到人少一點的地方再動手。
龍宮也是有前後門的,夜叉統領幾乎看不到對手的遁光,但就是追着前頭的一絲氣味不放,直接到了後方的外圍禁制,守門的幾個夜叉似乎毫無所覺,但那魚娘應該已經逃了出去。
“哼,一羣廢物!”
這名夜叉統領罵了一句,追擊速度驟然提升,剎那間越過禁制大門也衝出了龍宮,在通天江底快速遊竄,一直追了數十里水道然後猛然向上。
“砰……”
江面炸開一朵浪花,夜叉統領踩着水浪昇天而起,目光嚴肅地看向四周。
“孽障,還不快現身,你的氣息已經鎖在我的令牌之中,就算你能千變萬化也是跑不了的!”
夜叉統領正要再罵一句,忽然心頭一凜,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從脊樑直竄頭頂,眼睛瞳孔一縮,見到一道紅光已經到了自己的眉心,一瞬間,他似乎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千鈞一髮之刻,一隻白皙的手忽然出現在眼前,以兩根手指捏住了紅光,竟然是一柄赤紅色的小劍,在計緣的左手中不斷掙扎。
計緣面露驚色的看着手中的小劍,其上的劍氣和劍意極爲純粹,仙靈之氣濃厚,非仙道劍修不能修成。
‘劍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