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先生,就在前頭,院門口掛着燈籠的就是了,請!”
蓋如令在帶路過程中會一有機會就同計緣和燕飛說話,這是拉近客戶關係,防止疏遠,就算人家有反悔的意思,也多一分情面保障。
石榴巷既然叫巷子,那自然不可能太寬敞,也就勉強能過一輛常規的馬車,但道人蓋如令居住的宅子卻不算小,至少院子足夠的寬敞。
“兩位先生,咱們到了!”
這邊蓋如令還說話同計緣和燕飛介紹呢,裡頭就有一個胖乎乎的男子親切的叫出聲來。
“師兄你回來啦?這兩位是大先生是來找師父做法事的嗎?”
“對對對,幫我拿着東西,師父在嗎?計先生,燕先生,這是我師弟李博。”
蓋如令將背了一路的東西交給自己師弟,後者先是向計緣和燕飛行禮,然後指向屋子方向。
“師父在裡頭呢,師父~~~師父~~~師兄帶兩個大先生回來了,找您作法~~”
“師父,我回來,有客人來了!兩位先生先到院裡歇息,我去請一下師父,師弟,招呼兩位先生,上茶水!”
“好嘞!”
計緣和燕飛對視一眼,點頭後進了院中,那叫李博的胖道人殷勤地搬來兩條長凳,熱情地招呼兩人坐下,然後還忙着去準備茶水。
光從這道人的體型上看,就知道這院內的日子過得還算可以,否則尋常人家可難養出個胖子。
計緣和燕飛的視線除了掃過那幾間屋子,剩下的都在觀察院中的情況。
“燕大俠,院中主要是何種擺設啊?”
聽到這問題,燕飛才忽然意識到計先生眼睛並不好使,但之前和計先生一起幹什麼都感覺對方毫無障礙,很容易讓他忽略這一點,此刻既然計緣發問了,燕飛當然儘量細緻地回答。
“場地開闊,有兩個木人樁,還有一個沙包陣以及梅花樁,用篩箕曬了一些菜乾,其他的就是屋子了,對了主屋門前還掛着一些八卦小旗。”
“嗯。”
兩人簡短的對話過程中,李博的茶水也送來了,也就是在涼茶的過程中,一個看起來有些邋遢的道人伸着懶腰從主屋中出來。
“嗬呼……睡得真舒服啊!”
道人撓着脖子上的癢癢從屋裡走出來,蓋如令就跟在身後,出門之後趕緊搶先介紹道。
“計先生,燕先生,這位就是我師父,人稱雙花法師的鄒遠仙。”
“兩位好!”
這道人花白的頭髮有些凌亂,衣衫也算不上整潔,朝着計緣和燕飛行了一禮,後兩者也站起來禮貌性地回禮。
“鄒道長好!”
“嘿嘿,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兩位說說想請老道我幹什麼吧,是做個法事,還是驅邪捉鬼降妖伏魔?老道我看事情的難度收錢,童叟無欺!”
計緣正要說話,忽然發現那邊的那個胖胖的道人李博從主屋抱出一塊摺疊的黑布出來,還朝着自己師父吆喝一聲。
“師父,今天太陽好,既然您起來了,這旗幡我曬一曬啊……”
這話才說到一半,計緣的身形已經在原地消失,瞬間一步跨出,好似挪移一般來到胖道士李博面前,將後者嚇了一大跳。
“哎呦,計先生,您可嚇死我了!”
那邊的蓋如令也驚愕之餘也立刻稱讚道。
“先生身法和輕功實在了得啊!”
計緣不理會這兩人,語氣加重一些道。
“李道長你拿的這是什麼?展開給計某看看!”
“啊?這個啊?”
李博看了一眼捧着的東西。
“這是師父平常睡覺蓋的,門中一直傳下來的一塊幡,師父,呃,師父?”
李博本來想問問師父的意見,卻發現鄒遠仙傻傻愣在那邊看着計緣,一邊的蓋如令也覺得不對勁了。
“師父,您怎麼了?師父?”
“不,不是……不是……”
“不是什麼呀師父?”
鄒遠仙嘴巴略有些顫抖,隨後趕緊將衣衫扯直,向着計緣鄭重躬身行禮。
“不是輕功!先生,不,鄒遠仙有眼不識仙長,還望仙長海涵。”
計緣瞥了鄒遠仙一眼,眼神主要還是關注着不知所措的李博,或者說李博手中的黑布,他能聞到上面對於他來說明顯的酸腐味,看來鄒遠仙確實拿它蓋着睡。
“計某可否展開一觀。”
計緣又重複了一遍。
“本來就是要曬的,先”“先生只管看,只管看,李博,如令,爲先生展開!”
“不用了,計某自己來!”
計緣也不再掩飾什麼,一揮袖,李博就感覺手中一股怪力傳來,迫使他鬆開了手,隨後這黑布自己懸浮起來,朝上飛舞中緩緩打開,最終展現爲一塊黑底鑲嵌着金線銀線的旗幡。
“星幡!”
道門崇拜天星本來是很正常的,但這星幡的樣式和給他的那種感覺,實在令計緣太熟悉了,他幾乎可以斷定,這星幡與雲山觀中的星幡同出一源。
“這星幡,可是你們師門祖傳之物?”
“對!先生說得不錯,正是歷代相傳,我師父還在的時候和我講過,說這幡少說也有數千年曆史了!”
鄒遠仙走近一步,帶着略微激動回答,其實以前他覺得這事純粹是胡扯,甚至包括他那已經過世的師父也認爲這是胡扯,很簡單,這破幡又不是什麼寶貝,一塊布幡就算再堅韌,哪能保存這麼久的,但現在這想法就略有些動搖了。
“仙長,敢問兩位仙長,來此所爲何事?”
燕飛咧了咧嘴,感情這老道士把他也當成神仙了,但這會不是時候,他也不說話解釋。
本來計緣還想聊兩句瞭解一下這幾個道人,既然都看到這星幡了,也就不打算藏着掖着了。
“鄒遠仙,計某問你:‘邪星現黑荒,天域裂,大地崩,十境起荒古,日輪啼鳴散天陽’這話,你究竟知不知道是何意義?”
“這,這是祖上傳下來的,混,混口飯吃,聽着順口就一直用了……難道真的有深意!?”
鄒遠仙前半句話還說得吞吞吐吐,以爲是計緣在責問,但後面忽然反應了過來,真仙人豈會在意這等小事。
“可高湖主告訴我,你知道黑荒是什麼地方。”
計緣的視線從懸浮的星幡上收回,轉身望向鄒遠仙。
“高湖主?”
“他是掌管天水湖的一條蛟龍,偶聞你口中之言,今次我路過天水湖,是他特意告訴我此事的。”
“蛟龍……是他!原來那老先生是天水湖的蛟龍!”
鄒遠仙恍然大悟,身上更是不由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這是得知與蛟龍這等厲害妖怪照面的後怕感覺,隨後才意識到得回答計緣的問題。
“回先生的話,我確實知道黑荒的說辭,但這也是祖上傳下來的,還有說日中生日,月中有月,日啼鳴而月昂聲……”
“日中生日,月中有月,日啼鳴而月昂聲……”
計緣眉頭緊鎖,喃喃地複述着鄒遠仙的話,隨後擡頭看向天空的太陽。
“金烏,銀蟾?”
“啊?先生您說什麼?”
計緣搖搖頭,左手朝一側一甩,一股輕柔的力量緩緩掃向一邊陳舊的星幡。
“砰……”
輕輕的響聲帶着一絲絲迴音盪漾,星幡猛烈抖動一瞬,又馬上恢復平整,而黑色底布上的灰塵、汗漬、口水等等一切看得見看不見的污跡全都被抖出。
下一刻,整個懸浮在空中的星幡形似嶄新,黑底深邃金銀之色顯眼明亮,散發着一種奇特的神秘感。
“雖然其上星象略有不同,但果然是同源之物,鄒遠仙,幾代之前,或者說你們祖上是不是還有同門之人繼續南遷了?”
雖然平常接生意的時候很會瞎扯,但計緣的問題鄒遠仙可不敢妄言,只能老實回答。
“這個小道也不清楚啊,從沒聽師父提起過,只知道祖上到了祖越國就止步了,究竟有沒有人繼續南遷只有祖師爺知道了。”
“我看也是,你們根本就沒有供奉這星幡,再過不久就天黑了,封閉前後院門,隨我在院中打坐!”
鄒遠仙微微一愣,然後馬上喊話兩個徒弟。
“李博,如令,快去關上前後門!”
“是!”“好嘞!”
兩個弟子同樣略顯興奮,這位計先生的法力好像比師父厲害許多啊,會不會是師門中已經成仙的前輩高人呢,師父老說修行到至高境界能成仙,看來是真的。
等兩個年輕道人回來,計緣看了燕飛一眼,朝他點點頭示意無需緊張,隨後從袖中一次抽出四張人形力士符往前一拋。
“力士何在?”
刷~刷~刷~刷~
四道金粉之光閃過,四個金甲紅面,身形魁梧異常的力士出現在院中,隨後一起向着計緣躬身行禮,異口同聲稱呼。
“尊上!”
“你們鎮四方之位。”
“領法旨!”
包括那名受過天道之雷洗禮的力士在內,四名金甲力士緩緩朝着院中四方走去,前者則正好位於正門口。
隨後計緣又取出劍意帖將之展開,一瞬間,小字們熱鬧而嘈雜的聲響冒了出來,個個口中喊着“大老爺”和“拜見”等詞,但這次計緣是有正事要他們辦的。
“今天不是讓你們嬉戲的,雲山觀的星河陣之前我同你們說過的,照着模樣幫我起陣,不求還原,有兩分神韻即可,可借四力士承接地力,隔絕出這一方土地。”
一衆飛出劍意帖的小字也全都異口同聲鄭重其事地迴應道。
“領大老爺法旨!”
這些或清脆或稚嫩的聲音響過,小字們飛向院中各方,墨光顯現之下融入各處,有一些則乾脆貼到四尊金甲力士身上。
下一剎那,即便是燕飛也感覺到院中好似起了一陣朦朧的感覺,但偏偏又感受不出來,而計緣的感覺最爲明顯,好似自己和天拉得更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