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洛陽行

進入洛陽,李二就打開車簾看看外面的街道。當年他進入洛陽的時候,整個洛陽差不多就是一片廢墟。路過丁字路口的時候,朱粲似乎就是在這裡,被憤怒的人羣撕成了碎片。

“陛下又想起當年的事情了?過了這麼多年,洛陽的百姓也過上了安定的日子。您也不用總是記掛在心上!”多年夫妻,長孫已經進化成了李二肚子裡的蛔蟲。後宮三千佳麗,楊妃殷妃都是人間絕色。長孫能夠在這裡做大姐頭,十幾年屹立不倒,絕非沒有道理。

“當年的事情,朕也是沒辦法。強攻攻不下來,每天都有數千將士死傷。竇建德又在河北虎視眈眈,既要攻陷城池,又不能有太多傷亡,只能靠圍困一途。圍了王世充,卻苦了這洛陽城裡的百姓。”

“天下統一,哪有不流血的。聖人說的好,大亂之後就是大治。這場禍亂是王世充挑起來的,在陛下手裡平息。現在這洛陽百姓,又在陛下的羽翼下安安穩穩的過日子。這罪責不在您的身上,相反!妾身看來,您倒是功德無量!”

“也沒見你念佛,怎麼說起佛家的話來了。”李二寵溺的摟住長孫,煩心的時候有個寬心的人。一輩子有這樣個老婆,的確是男人的一大幸事。

“只是這個詞兒應景,您看看前面那片宅子。妾身敢打賭,這是雲家的產業。”長孫指着窗外的一片地方說道。

李二循着長孫的手指看過去,果然看到一片圍牆。圍牆不高,也就是齊胸高矮。是個老爺們兒就能蹦過去!不過李二覺得沒人敢這麼幹,因爲圍牆的後面就種着高大的針葉柏樹。這種書的樹枝好像是一根根針,紮在皮膚上那叫一個難受。想都不用想,針葉柏的下面一定種滿了仙人球。

這東西長成了一個綠色的球球,上面滿是尖刺看着就讓人發憷。以前中原沒這東西,雲浩硬是從西域的沙漠里弄了來。也不知道,這麼醜的東西爲啥叫仙人球。他家在長安蓋的房子也是這樣,那些齊胸高的牆就是擺設。等到針葉柏長高了,圍牆就會拆掉。雲浩還說,雲家蓋的房子都不用圍牆,也沒有盜賊光顧。

這他孃的沒有牆,比有牆還厲害。牆頭好歹還能攀爬,這種樹你怎麼爬?就算你忍着疼鑽過去,地上那一片片的仙人球仙人掌也絕對是你的噩夢。

“洛陽民生凋敝,好多地方都是無主之地。偏偏這裡又是東都,水陸交匯運河的要衝。這些年洛陽人口逐漸增加,雲家在這裡蓋房子發賣,一定賺了好多錢。人都說雲浩是在世陶朱公,朕看這話沒錯。”

“陛下這話錯了,有勾踐纔有陶朱公。現在沒有勾踐,只有掉了錢眼兒裡的楚國公。”長孫笑着說道。

“呃……!哈哈哈!”李二愣了一下,旋即大笑起來。勾踐滅吳之後的作爲,堪稱一代暴君。范蠡也是爲了躲避勾踐,這才轉而經商泛舟江湖落了個陶朱公的名頭。

如今拿雲浩比作陶朱公,那豈不是說李二是勾踐?

“那片地一定是河間郡王家的,他家蓋房子雖然華麗莊重還大氣,但總是少了一股子靈氣兒。”長孫指着窗外的另外一片地方說道。

“呵呵!勳貴們的手都伸得夠長啊!朕這個皇帝十五年沒來洛陽,卻沒想到洛陽變成了這副模樣。”越靠近行宮,街道就越寬闊。道路兩旁的房舍,也就越乾淨整潔。

很明顯,這是勳貴們在這裡蓋來發賣的房舍。樣式跟長安,沒有任何區別。看起來,這裡的房地產開發也是進行的如火如荼。那邊,還有大片正在興建的工地。

皇帝來到行宮,馬車駛過之後宮門卻緊緊關閉。隨性的百官,還有洛陽的官員對着宮門遙遙施禮之後,就退了出去尋自己的住處。

侯君集,雲浩,房玄齡,杜如晦等人換了常服。守候在行宮的後門兒,心裡早就有準備,皇帝微服私訪的毛病總是改不掉。

其他的臣子不是猜不到,而是沒有資格陪侍在白龍魚服的皇帝身邊。

行宮的角門打開,走出了數十名身着各色衣裝的大漢。雲浩無奈的搖了搖頭,尤其是最後那幾位還穿着粗麻布的衣服裝窮人。有他孃的穿官靴的窮人?手裡還抱着一柄雲吞獸頭的橫刀?知道的你是皇宮禁衛,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混進長安城的江洋大盜。這些大漢看到一羣國公也不打招呼見禮,迅速的散佈在四周。

李二燒包的穿着一身天青色長跑,頭戴燕翅帽。看到等候在宮門前的臣子們,便點了點頭。在他的身後,跟着一身素色羅裙的長孫。頭上戴着椎帽,一襲薄紗籠罩了她的臉龐。

“侯君集,朕把這洛陽託付給了你。現在看起來,還真是託付對了人。你看看這一片繁榮景象,呵!呵!”

“謝陛下!這都是臣下應該做的,苟利社稷這纔是人臣之道。”侯君集陪着笑在旁邊臭拽!

雲浩直吸涼氣,這貨完蛋了。以前的那份兒機靈勁兒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在書院學習了不到一個月就被李二弄到了洛陽。現在看起來,這就是一個錯誤。這時候還跟着李二表功,李二說的話前面倒是不錯,可最後那聲冷笑,難道你聽不出來?聾了?

李二看了一眼侯君集,搖了一下長扇當先走了出去。

距離行宮近的地方,都是新修建的住宅小區。房舍是全新的,而且能有錢在這裡買房子的,也都是非富即貴。庭院裡面種着花圃,晚風吹來一陣陣花香沁人心脾。

李二卻對美景不看一眼,徑直向前走。身後的衆人無奈,也只能跟着。碰上這麼一位皇帝,跟侍候一隻猴子沒區別。

一直走到了夜市,李二這纔算放慢了腳步。遇到小吃,進去嚐嚐。不管認識不認識,都要上幾份兒。好多都是嚐了一兩口,站起身來就走。惹得買賣家好大的白眼,脾氣不好的還教訓李二。

“知道您是貴人,可好歹這也是糧食。浪費糧食是要遭天譴的,早晚捱餓!”話說得惡毒,李二卻只能聽着。

李二會不會遭天譴不知道,不過這位兄弟要是再不住嘴的話,一定連人都做不成。雲浩看到李二身後的大漢,握着橫刀的手攥緊了好幾次。敢這樣當面說李二的人,腦袋還長在脖子上簡直就是奇蹟。

意外的事情發生了,沒有人頭飛舞的血腥場面。李二站起身來,對着那夥計躬身施禮,說了一聲:“謹受教!”然後瀟灑的離去,惹得人傢伙計追了出來。李二站住腳步,正要聆聽夥計接着教誨。

“客官!麻煩您把賬結了!”

李二漲成了大紅臉,雲浩趕忙掏出一小塊銀瓜子塞了過去。

“小人給您找零!”

“算了!賞你了!”雲浩無奈的說道。這貨追出來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強弩對着他渾身要害。

長孫笑得已經要不成了,多年身上不帶錢的李二早已經忘記了還有付錢這回事兒。事實上,他想要的東西別人都得乖乖奉上。老子在長安,想吃老虎都有人立刻獻上來。到你這破地方吃碗豆腐腦兒居然要錢……!實在是……天經地義!

洛陽城明顯繁華了許多,事實上作爲水陸要衝,想不繁華都不太可能。尤其是長安和洛陽通了鐵路之後,明眼人都知道洛陽將會成爲大唐僅次於長安的城市。因爲交通樞紐的便利性,洛陽將會成爲大唐的商業中心。

那些世家大族,大多在洛陽有分枝。現在更是大肆收買土地,洛陽商業繁華超過長安指日可待。

看到街上的商鋪林立,街上的人摩肩擦踵。李二的臉色終於好了一些,這些都是他的子民。李二和他的統治集團,需要這些人的奉養。多一個人,都是給他納稅的人,李二怎能不高興?

“這洛陽,還是蠻繁華的!”李二回頭,對着侯君集說道。

“回陛……!回您的話,洛陽沒有長安那樣的宵禁令。自然也就沒有淨街鼓,而且長安城裡面是一個又一個坊市。高大的坊牆,人爲的將街市阻斷。洛陽城當年除了行宮之外,幾乎就是一片廢墟。朝廷在這上面規劃,街市不再是坊市。而是有專門的功能區!

例如您眼前的這些,就是夜市。每日裡人們勞作一天,就會到這裡喝杯水酒。或者純粹就是無聊逛逛,已經成了洛陽城居民夜裡主要的休閒場所。而這夜市,也有無數的小吃攤。又養活了許多貧苦的百姓,只要你願意就算是營業整夜都沒有任何問題。這樣百姓有了營生,朝廷也多了一項稅收。”侯君集見到皇帝問話,趕忙在後面回答。

李二似乎很滿意,看着侯君集點了點頭。居者有其業,涌進這麼多人進城。他們就得在這座城市裡面生活,沒餬口的營生可不成。侯君集這一點做的還算是不錯!

太陽已經完全落山,天色逐漸黑下來。這時候纔是夜市最爲興旺的時候,叫買的叫賣的。耍猴的變魔術的,還有的酒家爲了吸引客人。專門搭了臺子,請些戲子唱戲。臺下放滿了桌子,酒客們一邊看戲一邊飲酒其樂融融。

“果然是一片盛世場景,人都說貞觀大治。老夫看,所言不虛!”房玄齡點了點頭他是宰相,對眼前的景象非常滿意。

“貞觀之治!貞觀之治!前隋的神都洛陽,也沒有今天這般繁華。”杜如晦年青時候,曾經在洛陽住過兩年,對這裡十分了解。

聽到貞觀之治這四個字,李二明顯很高興。整個人也興奮起來,看到這個想買,看到那個也想嚐嚐。遇到耍猴的給賞錢,遇到變魔術的也給賞錢。遇到唱戲的,道了一聲彩。不過,明顯不在調門兒上。一聲倒彩喝得響亮,被所有人鄙視。

他玩的高興,身邊的大漢可就苦了。好幾個人都成了人形貨架,身上能掛能扛的地方都扛滿了。不過看樣子,李二玩興不減沒有絲毫收手的意思。很快,長孫也開啓了購物模式。

再長的路總是有盡頭,李二走着走着忽然發現自己走到了夜市的盡頭。

這種夜市周邊,自然住的都是小商小販。居住環境,實在不敢恭維。磚瓦房是沒有的,更多的還是茅草屋。積累的污水沒有排出去,臭烘烘的蚊蠅滿天飛。和行宮邊上的那些高尚住宅,有着天壤之別。好多小孩子光着屁股,在玩耍。地上還有幾隻蘆花雞,在地上啄着什麼東西吃。

“貞觀之治!貞觀之治!這就是朕羽翼下的貞觀之治!”李二感覺自己的臉被狠狠抽了一巴掌。

“回陛下的話,以前行宮周邊也是這樣的情況。臣稱這樣的地方叫做棚戶區!這裡的百姓,大多是貧苦之人,所以這環境自然是差了些。”侯君集說道。

李二老虎一樣的眼神兒,看向侯君集。侯君集卻不緊不慢的說道:“洛陽府衙已經在逐步改造棚戶區!因爲資金的限制,只能從行宮向外擴展。您看到行宮周邊住着的人,不都是達官顯貴。有好多都是貧苦之輩,官家佔了他們的土地。給他們蓋了樓房,這樣一來就省下了很多土地。

這些土地發賣了之後,抵扣給他們蓋樓房的錢。剩下的錢,就用來修路修水渠。按照臣的打算,明年這裡就會拆遷。三兩年過後,這裡就跟行宮外面一個樣子。洛陽目前有口四十五萬三千六百一十,若是要都改造完,恐怕非十年之功不可。”

天吶!這混蛋真出息了,還以爲他的機靈勁兒沒有了。原來一丁點兒沒少,還把自己這裡學來的說辭,原封不動的說給了李二聽。沒見李二眼睛裡都冒出小星星了,這樣的治世能臣哪找去。

“君集所言當真?”李二興奮的問道。

“回陛下的話!臣怎麼敢欺瞞陛下!這棚戶區改造的事情,還是臣在書院的時候,楚國公跟微臣說起過的。臣到了洛陽,不過是照方抓藥而已。”還行,這小子總算有點兒良心。沒把雲浩給拉下!

“你……!”李二正要說話,忽然間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遠遠的,幾名騎兵飛馬衝了過來。大紅的盔櫻在燈火下,異常顯眼。

“紅翎急使?”所有人都是一愣,不知道爲什麼會冒出紅翎急使出來。現在大唐周邊,只有大唐欺負別人的份兒。怎麼會有紅翎急使,星夜狂奔?

侍衛攔下了紅翎急使,那人翻身下馬。腳步虛浮,侍衛們不得不攙扶着他來到了李二面前。那人癱倒在地上,雙手捧着革囊道:“緊急軍情!”

李二一把將革囊薅了過來,驗看過火漆之後親自打開。接着燈火,看着上面的文字。

“回宮!”

雲浩注意到,李二的身上籠罩着濃濃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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