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叔,在嗎?”小熊發來了消息。
“小熊你好。”
“我很好。嘿嘿。大叔,我看到你朋友圈了。你換工作了?了不起,這年紀還能再次揚帆遠航,是我們年輕人學習的榜樣。”
“不虧是專業人士。這話嘮的。”
“那是。別看我表面不太穩重。業務能力我可是很強的。怎麼樣大叔,要不要光顧一下,照顧一下我的生意啊?”
“這孩子,你瘋啦?你被績效考覈逼瘋啦?哪有醫生對着別人喊歡迎光臨的?有嗎?”
“哈哈哈哈。開玩笑嘛。”
“對了丫頭,你們心理學是屬於文科還是理科?”
“是理科。”
“哦。”
“咋了大叔?你兒子想學?”
“不是。我們這行兒呢,有時會接到面向年輕人的產品。我想更多的瞭解一下現在的年輕人,如果你文科好呢,還可以幫我參謀參謀廣告文案。”
“咳,大叔,小瞧我了。心理學也招文科生的。我是文科出身,研究生讀的心理學。爲什麼說我優秀?我文理不偏科,成績都好。你找我算是找對人了。”
“真的嗎?哎呦,那可太好了。”
“大叔,我懂你的意思。你的文案,如果我喜歡,能吸引到我,我認爲很好,那基本就算成功了,對嗎?”
“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哎呀,我感覺,我們能認識,真是一種緣分。”
“是不?那如此說來,我的這部手機,就是我們緣分的見證。有紀念意義。那大叔,你想不想收藏啊?我高價賣你怎麼樣?”
“好啊。這個絕對值得收藏。呵呵。”
“哈哈。”
老傅也是無意中想起了廣告創意。他想通過這個唯一認識的年輕人,來了解現在的年輕人,既而幫助他獲得靈感和構思。並且通過小熊的反饋,來加以修改完善文案。
那爲什麼他不問自己兒子去呢?一是他們父子和大多數父母與子女的關係一樣,不想不願不會,也不知道怎樣進行溝通和交流。你是我兒子,我是你爸爸,這就夠了。似乎有血緣和親情的維繫,可以抵頂或勝過任何語言或其他的溝通交流方式。再有,小熊比自己兒子大幾歲,成熟一些,而且已經參加工作,對社會是有所經歷和見識的。小熊是最合適的人選。
“丫頭,那你平時都做些什麼?”
“玩手遊。”
“咳,別提那個了。又耽誤學習,又耽誤事兒。不過也不能怪手遊。之前網上說,爲什麼古人都那麼有智慧,而現在人沒有智慧?根本原因就是現在人,沒有發呆的時間了。就是說很多想法啊,智慧啊什麼的,其實大多是在發呆的時候產生的。發呆,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在思考。現在,但凡閒下來,肯定是在刷手機。誰都一樣。沒有了思考。但是又有人說了,現在人不需要思考,因爲你的想法,對這個世界,一點用都沒有。”
“那麼問題來了大叔,你做爲長輩,你希望我們這些晚輩,是思考呢?還是不思考呢?”
“呵呵。我自己都懵了。”
“哈哈。”
“嗯。那你還會做些什麼?”
“和同事朋友去小酒吧小酒館,不是普通大衆飯館的那種吃吃喝喝,要有特色,從裝修風格到氛圍。這體現了現在年輕人一些思維和追求。”
“哦。沒去過。有機會我得去看看。那……有時間我請你吧?”
“哎呦大叔,你這是在約我嗎?”
“沒有沒有,別誤會。你跟我孩子似的,我……我就想讓你帶我去見見世面,嗯。”
“嘿嘿,沒問題。不過,我請你,上次還沒答謝你呢。對了,說到我平時做的事呢,我大概在一年前,又把古詩詞那些書撿了起來,繼續讀上了。我以前就很喜歡。如果你真的走進去的話,那裡面太美了。充滿了古人的智慧。會陶冶你自己。而且裡面還有一種意境。我還推薦我的患者去讀古詩詞。我感覺對他們的治癒,是有一定幫助的。”
“意境?就是‘採菊東籬下’那種?”
“對啊。這是多少人神往的啊。前一段網上有個專門搞這種田園風的人大火。都市的鋼筋水泥,壓力和焦慮,田園風似乎成了一種慰藉,和心靈的寄託。”
“你還把這推薦給患者?那你肯定也知道‘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當然知道。大叔你也一定很喜歡吧?你這年紀的更渴望那種生活吧?”
“呃……你看走眼了。我根本不認同你說的意境。”
“啊?爲什麼啊?”
“那不是什麼意境。那不是功成名就後的安享晚年,也不是初心使然,也不是心之所向。那是求而不得,不甘,無奈,最後被迫的一種接受。那絕不是一種選擇,是被迫的接受。但,不得不說,他們是幸運的。因爲他們還可以做這種‘接受’。而現在,很多人,包括我,我們這種人,根本沒資格去做這種‘接受’。我們還要掙扎。這個世界,還不允許我們放下。”
“呃……大叔,我們的理念偏差太大了。”
“呵呵。是的。如果我們是在相親的話,你肯定會因爲我這句話,把我pass掉,對嗎?現在年輕人很看重三觀啊,理念啊這些。”
“是的。不過大叔,聊的好好的,你爲啥提到相親啊。唉,扎心了。”
“不好意思啊。呃……這也是當下你們無法逃避的問題。你……老媽也逼你相親了吧?”
“唉,是啊。愁死了。對了大叔,你是不是也相過親啊?”
“呵呵。這個還真沒有。我是自己認識的。”
“這麼好啊?真羨慕你。那大叔你說,是不是因爲現在是老齡社會,年輕人比你們那時少了,所以我們的機會就相應的少了?”
“有這個因素。但是,換個角度來看,我們那時人口流動小,我們的選擇也少,可能無形中反倒增加了成功率。而現在,可選擇的多,反倒難以選擇了。”
“有道理。就好比慈禧一頓飯幾百道菜,反而得了厭食症了。哈哈。”
“是這樣的。那你爲什麼不願相親?是和大多人一樣?感覺自己像個商品一樣擺在那裡,標上生產日期,產地,質量,規格,價格,等待被挑選?”
“太對了。現在年輕人追求自我。怎麼能允許這樣呢?最過分的,不但把自己的家庭情況,收入,未來規劃,婚後打算,身高體重,甚至三圍,通通報上。唉。老孃寧可單身,也不受這份罪。就感覺沒有尊嚴,這和扒光衣服站在對方面前是一樣的。”
“其實相親的本質就是這樣的。就好比糖是甜的,鹽是鹹的一樣,本質就是這樣的。相親這種方式本身沒有對錯。雖然我也不喜歡相親這種方式,但我始終認爲相親是最好的方式。你知道什麼是相親嗎?相親就是在一段感情開始之前就彼此告知我有什麼,我想要什麼。很多事情在開始之前就說清楚,說開,諸如彩禮,住房,生活習慣,生活理念,子女教育方式方法這些最容易出現問題和矛盾的方面。這樣會減少很多分手率和離婚率。”
“嗯。這我都懂。心理醫生,渡人的同時,也是在渡己。我得自己邁過這道坎才行。”
“嗯。”
“哎呀聊一晚上了,大叔,和你聊天,很開心哦。”
“我也是。”
“大叔,你還說你內向,你看你聊的多好啊,說真的大叔,以後你多跟我聊聊吧,有什麼事兒多跟我說說,對你……有好處。嗯,相信我。”小熊出於職業的敏感,第一次看到老傅,她就斷定,老傅的心理……至少是亞健康的。
“好啊。不過,這……不行,這違背了我做人的原則。”
“啥原則?”
“我是個內向的人。”
“內向啥時候成做人的原則了?你是想幽默一下嗎大叔?這……也是幽默啊,好冷啊大叔。”
“呵呵。那,不早了。快睡吧。晚安。有機會,我去你單位看你。”
“好的,大叔晚安。”
經理通知,一會廠家來人。老傅準備好已寫好的文案後,起身去衛生間。走廊裡,遇到金賽鳳。她正好也要去。
“老傅,忙啥呢?”
“金總,一會兒客戶來,我們交稿。”
“哦。”走到衛生間門口,突然金賽鳳停住了。皺着眉頭說:“不好,老傅,快,幫我拿衛生巾去。”
“啊?”
“啊什麼,快去。我一會兒還要見客戶呢。”
“好。”
老傅懂。“親戚”來勢洶洶,勢不可擋。只是,尷尬。他小跑去了金總的辦公室。在抽屜裡翻到了衛生巾。有日用的和夜用的。他拿起夜用的直奔衛生間。
到了門口,他又尷尬了。從沒進過這地方。好在沒人。他慢慢的,輕輕的往女廁裡走,小聲喊:“金總?”
“嗯。”一扇隔斷門打開一個縫隙,一隻手伸了出來。
“那……我在門口等你吧。”老傅迅速離開。他還不能走,萬一又有別的事兒呢,得等着。
一會兒,金賽鳳淡定的走了出來。淡淡的說了一句:“挺有經驗啊,還知道拿夜用的。”
“啊?”老傅臉紅了。
“你不是也要去嗎?”金賽鳳問。
“啊。我……我現在去。”老傅快步走進男廁。
撲哧。金賽鳳笑了。
下午。老傅急衝沖走進金賽鳳辦公室。“金總,能不能……能不能借我點錢?有急用。”
“多少?”
“暫時先借一萬吧。”
“啥事兒啊?”
“我兒子在學校打籃球,把同學撞倒了。現在在醫院。我得過去。”
“好。我轉給你。對了,你這性格,也處理不了這種糾紛的事兒啊。這樣,我現在沒事兒,我陪你去。要是對方通情達理,咱該賠多少賠多少。要是耍臭無賴,我跟他們幹。媽的,欺負我員工,讓他試試。老孃在社會上也是有人的。”
醫院裡,金賽鳳以老傅兒子姑姑的身份參與其中。和老傅一起,掛號,給對方做各種檢查。忙前忙後。檢查結果出來了。是小臂尺骨前端掉了一小塊骨茬兒。問題不大。對方家長通人情,明事理。在可住院可不住院的情況下,選擇了不住院,回家靜養。這也是在爲老傅着想。無形中,讓老傅少承擔了費用。老傅感激不盡。
金賽鳳在墊付了所有費用外,還和老傅一起,在晚上特意買了補品,去對方家看望。說了一推致歉的話,賠了一筆錢。金賽鳳不失禮節和誠意,誠懇周到。此事得以圓滿解決。
從對方家裡出來。“金總,今天這事兒,太謝謝你了。”
“咳,不說這些,你以前也幫過我。”
“你看這麼晚了,還沒吃飯呢,我請你吃飯吧。”
“好,應該你請。”
“好。你看,你想吃什麼?”
“你平時都去吃些什麼?”
“我……我偶爾請我女朋友請水煮魚。她愛吃水煮魚。”
“那我們就去吃水煮魚。”
來到飯店,找了個包間。兩人邊吃邊聊。
“老傅,你來公司以後,我也沒問過你。但我有觀察過,你在公司,呆的還不錯。”
“挺好的。經理對我很好,我和同事相處的也很好。”
“嗯。對了,你也能知道,最近你原來在的那個天成廣告公司,在小李老闆的帶領下,已經成爲我們強有力的競爭對手了。這小子有兩下子。只可惜,在近三次大客戶的爭奪中,輸給我們了。所以說,成大事,運氣還是很重要的。我就是運氣好。哈哈。”
“我們公司實力很強的。那幾次可把我們經理累壞了。”
“你也不錯。我知道。對了,你和你女朋友處的挺好唄?”
“還行。”
“嗯,應該是好女人。啥時候結婚啊?告訴我一聲,我隨個大禮。”
“結啥婚啊,沒那條件。”
“不結婚也行?那就更說明是個好女人了。”
“是挺好的,不然,我也不會找她。我……我是有精神潔癖的。”
“呦,如此說來,我能成爲你的朋友,我也算是個好人了?”
“金總你絕對是個好人。呵呵。”
“哈哈。會說話。嗯。那你平時都做些什麼?”
“我是個無聊,也無趣的人。平時看電視,看書,就這些。不過,要是說值得一提的事兒,我還寫過小說。”
“哎呦,沒看出來啊。快給我講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