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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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唉。有點不好意思講。當時我40出頭。突然有一天,我產生了一個想法,我想寫本小說。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有了夢想。我覺得我必須去完成它。我堅持了8個多月,終於寫完了。當時我覺得自己特勵志。”

“不錯嘛。後來呢?發表了嗎?”

“呃……後來的事兒一會兒再說。我先說一下我小說的內容,以及素材和靈感的來源。”

“有故事?我就愛聽故事。老傅,你可別告訴我,都是因爲一個女人啊?”

“金總,你怎麼一下就猜到了呢?”

“哼。男人做事,多半是因爲女人。”

“呃……這和你說的意思不太一樣。在我寫小說的半年前,我無意中在一個網絡平臺上關注到了一個女人。當時不知道怎麼,我就對她特着迷。雖然是虛幻的情感,就好比我們年輕時的暗戀啊,單相思啊那種,你懂的。但是,反正就是特着迷。”

“哈哈哈哈。老傅你還有這段吶?fa春了吧?哈哈哈哈。”

“反正,就是每天就盼着她能更新自媒體內容。就想多看看她。就這樣關注了半年。半年後,我就突然想到要寫小說了。那究竟要寫什麼呢?我想了好長時間。突然,來靈感了。現實中我對她是愛而不得,那乾脆,我就和她在小說裡談一場戀愛。把虛幻變成文字。我是男主角,她是女主角,我憑藉幻想,把這場戀愛寫成了小說。”

“老傅頭你太牛了。我說啥來着?你老倔頭子,腦子裡有點東西。我沒看錯你。你腦子裡這些幻想完全可以轉變成廣告構思。對你做這個行業大有幫助。你這也算沒入錯行。”

“說的我都慚愧了。呵呵。”

“哎呀,想想啊,一個男人爲了自己喜歡的女人,寫了一本小說。這簡直太浪漫了。換做是我,我一定嫁給他。”

“唉。浪啥漫啊。沒條件的時候,根本無法去享受浪漫,太奢侈。除了溫飽,一切都是奢侈的。我當時最大的想法就是儘快的把小說變現。我需要錢。”

“理解。有時,錢,讓一切都變了味兒。可是沒錢,一切又都沒了味兒。唉。”

“金總,太精闢了。”

“你接着說,後來呢?”

“後來,就都只剩下失望了。首先,我特希望她能看到這本小說。但我怎麼也聯繫不上她,於是我失望了。然而更大的失望在後面等着我呢。我發表到一個平臺上。只有幾十個人看,他們也只是看了前面兩三章,便棄了。我又發表到另外四個平臺。結果都一樣。偌大的網絡,我一個粉絲都沒有。只有兩個也稱不上是粉絲的,出於我是在完成夢想,給了我兩句鼓勵的話,然後,也棄了。”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嗯,老傅,這樣啊,我做你的助夢大使,我幫你出版。你這個追求夢想,完成夢想的老男人的人設很好,積極向上,有正能量,現在人就認這個。我讓公司的人給你包裝策劃,把你推出來。”

“唉,算了。出版了又能怎樣?放在書店裡落灰嗎?”

“別呀,咱是幹啥的?做廣告的呀,能推產品,我就不信推不了人。”

“金總,心意領了。我不想出版。”

“啥也不是。鄙視你。”

“現在吧,什麼題材是主流的受歡迎的呢?打開平臺你就看吧。玄幻,穿越,霸道總裁,各種皇妃,是這些。我這種純生活情感類的,沒有受衆。”

老傅接着說。“其實,我後來終結了一下。是我錯了。我把這本小說的意義弄錯了。這本小說對我肯定是有意義的,但意義究竟是什麼?我覺得並不是說它會給我帶來名啊利啊這些,不是的。首先,它讓我成爲了一個有夢想的人。從做人這個角度來講,我覺得我似乎上了一個臺階。其次,它給我的,應該是陪伴。寫作那段時間,我覺得我有念想兒了,有盼頭了。不管我遇到什麼事情,不管我的心情如何糟糕,正因爲有它,我也算是順利度過了一段低谷期。”

“嗯,挺好。這也是求而不得的一種釋然。”

“後來,我一直在想,如果將來我的小說被接受了,被認可了,可以出版了,我還要不要出版?金總你說,遲來的,還有意義嗎?當你最渴望得到的時候,你沒得到,後來你想得到的那些東西就算都擺在你眼前,那它還算有意義嗎?它早已失去了原本最初的意義了。”

“老傅,你可以這樣,如果你覺得它失去了原本的意義,你可以賦予它新的意義。這樣你就可以照單全收了。”

“這倒是個特別的見解。還是金總有深度。呵呵。”

“唉。”金賽鳳話題一轉,“剛纔說到愛而不得,求而不得,我……之前做的很不好。我沒能瀟灑的做個釋然。在感情面前,我也是個俗人。呵呵。”金賽鳳苦笑。

“金總,你這……”

“憑我的身家,你覺得你有可能在那種小區看到我嗎?”

“我當時也納悶了。也不方便問。後來你也一直沒說。那今天,說說?”

“說說。跟老傅你,我的好朋友,說說。”

金賽鳳整理了一下思路。“老傅你說,你在網絡上喜歡的那個女人,和你現在的女朋友,是一個類型的嗎?”

“不是。”

“嗯。所以我覺得,人,在不同的年齡,不同的狀態,心境下,喜歡的類型是不一樣的。我和我前夫都是事業型的。我們是大學同學。畢業後我們就一起創業了。那時候感覺我們就應該找個志同道合一起創業的。夫妻倆攜手打天下。那時候,每天早上一睜開眼睛,眼睛裡都往外冒光,幹勁十足,兩個人齊心協力。但五六年後,當我們小有成就的時候,突然我們倆都意識到當初的選擇是錯的。我們的性格,脾氣,秉性是完全一樣的。關鍵是都太強勢。而當時創業取得的成績,無形中又讓我們都膨脹了。就加劇我們之間的矛盾衝突。後來我們選擇和平分手。平分了家產,各自發展。現在他混的也不錯。資產和我不相上下。”

金賽鳳繼續說:“十年前吧,我喜歡上了一個男人。當時他是副局長。年輕有爲,長的帥。仕途一片大好。只是他們夫妻感情不好。後來,我們倆好上了。我特意在一個普通小區買了房子,給我們約會用。從一開始,我就沒要過他一分錢。我告訴他,我有錢,你不要做影響你仕途的事。他聽我的,他很廉潔。後來他官越做越大,現在已經是副市長了。他變了,膨脹了。他開始受賄,開始疏遠我,找別的女人,還不止一個。”

“他不怕你報復他嗎?你多少應該有點他的黑料吧?”

“他太瞭解我了。吃定我不會怎樣。事實是,我確實做不出來那種事。”

“呵呵。善良的人都是自己把血滴子套在自己脖子上的。你選擇善良的同時,你就選擇了受傷害。受傷害之後,你還會繼續選擇善良,然後再受傷害。這是一種死循環。而且越勒越緊,最後被絞殺。善良的人最後都是這麼死的。”

“諷刺?挖苦?”

“沒那個必要。是事實。”

“相好了七年。也就是在三年前,我選擇分手。之後那房子我一直沒去過,不敢去,受不了。每當我在社會上聽說哪個女的又成爲他的情婦了,他又給哪個女的買什麼什麼了,我心裡……滴血。他沒有回頭路了。貪婪……老傅你聽過七宗罪嗎?”

“知道。其實每個人都逃不過的。但,由於自身的種種原因,這七樣在每個人身上所表現出來的,或者說所受的影響是不一樣的。”

“人,一旦不再是人,會是什麼?”

“天使,或者魔鬼。我自己嘛,這兩樣應該都不是。我想我應該是一隻最渴望早點喝上孟婆湯,早點繼續接受命運折磨的小鬼兒。呵呵。”

“老傅,你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對不起金總。”

“唉。你遇到我的那天晚上。我怎麼也睡不着。突然我就想去那房子看看。去收拾一下,或者看一眼也好。於是,就遇到搶劫的了。不過,這反倒成了一個轉折。”

“釋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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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老傅?當時我就覺得我的那個包,它不是一個包。它代表的是我的所有。貪婪,錢,女人,它們從我這奪走了我以前擁有的,現在又有人要奪走我擁有的了。我不甘心。憑什麼?憑什麼你們都來,都要從我這奪走屬於我的?憑什麼?我不放手,我就不放手。我就死死的抓住,被捅死我也不放手。我不想再失去了。”說到這,金賽鳳哭了。

“哦。”老傅這才理解了當時金賽鳳爲什麼說包不重要,卻還死不放手的原因。是啊,誰又願意失去呢?“金總,我想我現在纔算真正的懂你了。你知道嗎,當時你死也不放手,給我的第一感覺,你做人,比葛朗臺,周扒皮,巴依老爺,還過分。”

撲哧。金賽鳳笑了。“巴依老爺都整出來了?老傅,你太過分了。”

“呵呵。那爲什麼說那是一個轉折呢?”

“晚上回去,我洗了個熱水澡。躺在牀上,冷靜下來了。老傅,我後怕了。我真的怕了。當時我要是被捅死,不值啊。”

“妥了。金總。‘不值’這兩個字,讓我放心了。你放下了。從現在的社會形式來看,如果某天他犯事兒了,你也會受牽連的。早離開是對的。其實,當你遇到一些事兒的時候,你做爲當事人,處在其中,你是被這些事兒纏着的,壓着的,折磨着的。你自己是出不來的。只有局外人旁觀者纔是清醒的。他們對於你的事兒,可能只用一兩個字就概括和參透了其本質。又用一兩個字就回答出解決的方式方法。而你即便看明白了,也做不到。誰都一樣。”

“是的。”金賽鳳點頭。

“挺好。因爲這件事兒,我們相識了。最重要的,我們倆都從這件事兒當中獲得了……救贖吧我覺得。嗯。好事兒。”

“救贖?這麼深奧?老傅,你想救贖啥?”

“心靈……身體。呵呵。”

“老傅,你應該去看心理醫生。聽我的老傅。”

“呵呵,不至於。我比當初好多了。因爲你的出現,所以我……挺感謝你的。”

“我也挺感謝你啊。來,酒乾了。回家。”

“好。”

“老傅,你來一下。”

“金總,有事嗎?”老傅來到金賽鳳辦公室。

“下午有事兒嗎?”

“今天沒什麼事兒。”

“這樣,我下午有事兒。你開我車,替我去接下我女兒。學校放假了,她今天回來。你先陪她逛街,然後吃晚飯。晚上把她送回家。好吧?”

“好。沒問題。”老傅願意。不是因爲他想討好老闆。他只是單純的想爲金賽鳳做些什麼。算作報答吧。今天機會來了。

車站。老傅接到了小琪。一看就是金賽鳳年輕時的樣子。漂亮,有氣質,還透着一股優秀。

“你好傅叔叔。”小琪彬彬有禮。

“你好小琪。我們先去哪?”

“購物。嘿嘿。”

剛一進商場,老傅又開始拘謹了。不習慣。他好久好久沒有來這種地方了。有好多商場還是他從來沒有來過的。

小琪看出了老傅的異樣。“傅叔叔,男人都不喜歡逛商場的吧?要不,你在水吧那邊等我?”

“不用,我沒事。我就是沒來過……這家。呵呵。”

“那正好。跟我轉轉。逛街是可以調節心情的。你們整天被我那個厲害的老媽管着,也該出來透透氣了。哈哈。”

“呵呵,金總人很好的。那你今天都要買些什麼呢?”

“衣服,鞋,飾品,要買好多,都要拿回學校去。正好有你傅叔叔在,也好幫我拎東西。”

“沒關係,你挑吧。”老傅在尋找機會。他想給小琪買點什麼,也算是報答金賽鳳了。一定要買件貴的,能配得上人家的身家的。多少錢算是貴的呢?1000?算貴嗎?應該算吧?看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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