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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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父母都身家不菲,但小琪這孩子卻沒有富二代的奢侈。她選擇的都是千元以下的。即便幾十元的東西,只要是她喜歡的,她也開心的愛不釋手。

這孩子真好。老傅感嘆。

買的差不多了,老傅還沒等到出手的機會。

小琪開始挑選運動鞋了。終於選到了心儀的,走向收銀臺準備結賬。老傅率先出手,付了款。

“傅叔叔我有錢的,不用你。”

“我來我來。我一直想給金總買點啥,也沒機會。今天我就給你買吧。一點心意,沒啥。”

“這不好吧傅叔叔。讓你破費了,真的不用。”

“我是你長輩啊,對吧?買點東西很正常,一點心意,一點心意。呵呵。”老傅憨笑。

“那……謝謝傅叔叔。嘿嘿。”

“應該的,應該的。”

“那傅叔叔,我們再去那邊逛逛。對了,傅叔叔,你孩子多大?男孩女孩?”

“是兒子,和你一樣大。”

“哦。那他個子比你高,腳比你大吧?”

“個子比我高,腳一樣大,42的。”

小琪在男款運動鞋的櫃子前轉來轉去。

“是要給你老爸買鞋嗎?要不要我幫着試試?”

“不用。哎,這個不錯。”小琪選了一個款式,去結賬了。

“傅叔叔,這雙鞋是我送給你兒子的。收下吧。”

“啊?這哪行啊?這不合適啊。”

“什麼不合適?尺碼?是42的。款式嗎?新款,很潮的。保準兒你兒子喜歡。你送我一雙,我送你兒子一雙。禮尚往來。還有什麼是不合適的?傅叔叔你說說。”

“我……這個……”老傅哪能說過這個伶牙俐齒的丫頭。

“這樣吧傅叔叔,你請我吃飯吧。我餓了,嘿嘿。”小琪在化解老傅的囧和尷尬。

“好,我請。”

逛了一下午,晚飯時間到了。兩個人,四隻手,一堆購物袋,出了商場。老傅和所有逛商場的男人一樣,腿軟了。

“去吃啥?”老傅問。

“海鮮。怎麼樣?”

“好,海鮮大餐。走着。”

“是海鮮自助。樣兒多,還便宜。”

“好。”

一頓海鮮吃下來,兩人飽飽的。老傅開車把小琪送回了家。

進門後,兩人放下手裡的購物袋。

“傅叔叔,請進。”

“我……不了。很晚了,我回去了。”

“沒關係的。進來歇歇再走吧。今天都把傅叔叔累壞了。”

“我沒啥。太晚了,不方便。我回去了。”

“沒關係。我老媽能讓你去接我,說明我老媽很信任你的。然後我現在也很信任你。請進吧傅叔叔,別客氣。”

“哦。好。其實,我還想着說,告訴你,不要讓陌生人進屋呢。呵呵。”

“嘿嘿,天下的父母果然是一樣的。你也是這樣囑咐你兒子的嗎?”

“我?唉。我不稱職。”

“傅叔叔你坐,我去洗水果。”

“我可以參觀一下嗎?”

“好啊。”

老傅不想錯過這個機會。他想看看有錢人家裡是啥樣的。以前只在電視上見過。轉了一圈,他感嘆了一句,唉,真好。

“傅叔叔,來吃水果。”

“好。哎呦,還是我最愛吃的青皮蘋果。”

“剛纔吃海鮮的時候,我就沒吃水果,我怕會鬧肚子。現在間隔時間剛剛好。嘿嘿。”

“把門鎖好。別隨便給別人開門。”臨走前,老傅還特意囑咐一下。

“知道了。傅叔叔再見,歡迎你以後常來。”

坐在車裡,老傅沒有馬上走。他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他哭了。出於內疚。這一下午,他感受到了久違的父親和孩子之間的那種陪伴,那種親情。他感受到了久違的做父親的感覺。這與是不是他的孩子,似乎沒有關係。他拿出手機,約了兒子,週末。他也要帶兒子去購物,去逛商場。他也要帶兒子去水吧坐坐,喝喝年輕人愛喝的飲料。他也要帶兒子去吃海鮮自助,大吃特吃。

之前有句廣告詞,“抱歉,我們來晚了,但是,還不遲。”老傅覺得這就是一句屁話。但此時,他覺得,是對的。

上班時間。老傅手機鈴聲響起。是老李。

“哎呦,老李大哥,你好啊?”

“老傅啊,你好啊?晚上有時間嗎?喝點?”

喝點。這絕對是一個任何時候都能暖到老傅的詞兒。當初,他的身份,處境,他是個被世界和社會遺忘的人。但“喝點”這個出自老李口中的詞兒,帶給他無數次的溫暖,提醒着他,還有人記得他的存在。

下班後,某飯店。

老李一點沒變。精神頭十足,50多了,依然是當打之年。掌管着集團大小事務。

“老傅啊,你在金鳳凰挺好的?”

“還行,還行。”

“唉呀。”老李略帶愧疚。“你辭職,我早就知道了。我有點不好意思找你。”

“大哥,可別這麼說,我當時……我確實是自身原因。小李老闆對我很好,還給了我一筆錢。我用這筆錢,還給我兒子買新衣服了呢,呵呵。”

“你在金鳳凰呆的很好,我就放心了,來,喝酒。”二人碰杯。

老傅邊喝,腦子裡邊不自覺的浮現出之前兩人喝酒的場面。這是他回憶裡少有的,願意拿出來回憶的部分。

“哥,今天我請你,我也請你一回,呵呵。”老傅憨笑。

“老傅啊,你是怎麼去到金鳳凰的呢?”

“哦,一個很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金賽鳳,然後她就找我去她公司了。”

“是嗎?這真好。那女人我也瞭解一些。社會上口碑不錯的。行,你能認識她,也是一個機會。對了,這麼說的話,你和他,也算是有私交的吧?”

“還好。她把我當朋友了。”

“行,老傅,到哪都自帶人緣。那……今天我也算是找對人了。你幫我辦一件事兒吧。”

“大哥你說。”

“是這樣,我想把我的天成廣告公司賣掉,你先幫我問問金賽鳳,她想收購嗎?”

“啥?大哥你咋了?公司集團咋了?”

“咳。沒咋。都挺好的。世界在變,格局在變,經濟大環境也在變。你知道的,我的廣告公司只是集團的副業。當初這行業火起來的時候,我就跟了進去。還好,略有收益。現在集團進行結構調整,我們準備砍掉幾個副業,主攻主業。這公司那也算我的孩子一樣,我想給它找個好的歸宿。金賽鳳,憑她的實力和事業上的野心,她早晚會走收購這一步的。與其賣別人,我更想賣給她。在她手裡,天成會很好的發展下去。”

老傅拿着文件夾去找金賽鳳簽字。

“老傅你坐。給。”金賽鳳拿出一兜青皮蘋果。“小琪讓我帶給你的。她說你愛吃。”

“哎呦,你看這孩子。”

“老傅,你說實話。你是怎麼拉攏我女兒的?她怎麼對你這麼好?不單送你蘋果,還一個勁兒的說你的好。最後,你猜她跟我說什麼?”

“說啥了?”

“她說你是我最合適的人選。哈哈哈哈。”

“啥人選啊?哦,我懂了,呵呵。”老傅憨笑。

“哎呀,”金賽鳳接着說,“怎麼個情況啊?你把你兒子介紹給我女兒了,這倆孩子還老一塊出去玩兒,咋的?你感覺咱倆的成功率太低,你又想跟我攀親家了這是?”

“哎呦金總,我哪敢高攀啊。”

“哈哈哈哈。行,父母啥樣,孩子就啥樣。跟你兒子一塊玩兒,我也算放心。”

“金總你是想說我善良正直嗎?”

“嗯。不是嗎?”

“唉,扎心了金總,沒聽網上說嗎,窮人唯一能拿出來炫耀的,也只有善良和正直了。我聽了這話,我都不好意思標榜自己的善良和正直了。太廉價了,呵呵。”

“咳。別聽那些亂七八糟的歪曲的價值觀。現在有些人的價值觀……唉,我也沒資格說別人,當初我和副市長……”金賽鳳沉默了。

老傅趕緊轉移話題。“要說父母啥樣,孩子就啥樣,那真是,就說小琪這孩子,真好,和金總你一樣一樣的。漂亮,明事理,優秀。那真是……我太喜歡這孩子了。”

“那是。不看看誰女兒。”金賽鳳得意起來。

“咱就說,我不是沒女兒嗎,我心裡早先吧,有個女兒的形象,就是我喜歡的一個小童星。以前我覺得我心裡理想的完美的女兒的樣子應該是她那樣的。結果,那天我看到小琪,經過半天的接觸,我還看什麼別人了,那小琪,就是我心裡的好女兒,好閨女。”

“唉呀媽呀。老傅啊,你這……拍馬屁的功夫,了不得了現在。不過……我喜歡。哈哈哈哈。所以我說啊,皇上身邊必須要有一個奸臣,就留着拍馬屁的。”

“哈哈哈哈。”兩人大笑。

“對了金總,有件正事兒。天成廣告公司的老李找過我了。”

“哦?啥事兒?”

“他的廣告公司要賣。他想讓我先問問你,你想收購嗎?”

“收。必須收。這是我公司下一步的發展規劃啊。不收購不併購,怎麼做大做強啊?”金賽鳳興奮了起來。

只一會兒,她又冷靜下來了。“老李咋說的?”

“他就說他的集團要結構調整。砍掉幾個副業。”

“這個老狐狸,沒說實話。大環境下,怕是他集團資金緊張了吧?做生意就怕資金鍊斷裂,那真是滅頂之災啊。唉。不過,別管他怎樣,咱們研究咱自己的事兒。這對我可是大好事兒。之前我有這方面的想法,但一直沒往前邁這一步。現在機會來了。只是……錢不夠啊。不行的話,找我前夫借一筆回來,欺負他一下。哈哈哈哈。這太好了。老傅,你幫我約老李,我們先初步談談。”

晚飯後,老傅無事。拿起剛買的一本書翻看起來。電話鈴聲響起,陌生外地號碼。“喂?”

“你好,是良人不易嗎?”外地中年男人的聲音。良人不易是老傅的筆名。

“我是。你哪位?”

“你好良人。我是任實。導演任實。”

任實?那個獲得無數國際獎項的大導演?“你去騙別人吧。我沒錢。”老傅掛了電話。

老傅很鄙視騙子。他認爲騙子總是在騙一些窮人。爲啥不去騙更多的有錢人呢?不知道這種想法算不算仇富?

電話立馬又打了過來。“良人啊,先別急着掛,這樣,我們視頻聊,我讓你看看我,呵呵,好吧?”

真是任導?老傅想先看看再說。視頻打開了。看樣子確實是任實導演。老傅還是有點狐疑。

任實導演似乎看出老傅的心思。“這樣啊,我把我妻子叫過來,和你打個招呼。來,有請我們的邢老師。”

一箇中年女人進入畫面。“良人你好。我是邢麗。”

是邢麗。那個嫁給任實導演的著名女演員。沒錯,是她。

“邢老師……你……你好啊邢老師,我很喜歡你。我……我,你是我女神邢老師。”老傅激動了。

“呵呵。謝謝你。那我家老任有事找你,我們將來有機會再聊吧。”邢麗退出了畫面。

“好的。邢老師再見。”

“呵呵,良人,這回相信我是真的任實了吧?”

“我信,我信。我……你叫我老傅吧。我……我沒想到你能……找我……我……”任實導演能叫出他筆名,他就預感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兒了。他激動。熱血沸騰,心潮澎湃……還有什麼詞彙,快出來,幫着一起來形容老傅此時的心情。

一股血衝到老傅頭頂。他全身都麻了。小粉絲看到偶像就是這樣的。他窒息了,要暈厥了。

他熱淚盈眶。不,這詞兒已經慢了半拍兒了,他眼淚早就已經下來了。他哭了。

“呵呵。老傅啊,性情中人啊。冷靜冷靜,我還有話和你說呢。”

老傅不管。他就是要哭。

骨子裡,他對他的那本小說,早已不在意了。就像他對金賽鳳所說,那小說已失去意義了。所以此時他不是喜極而泣。

他覺得他不是單純要哭,他只是想把眼淚流出來,統統流出來。他覺得這些年壓着他的不是生活的壓力,或者什麼別的。就是眼淚。他是在宣泄,釋放。要把它們全部流出來,似乎這樣,今後,他就可以活的輕鬆了。

任導微笑的看着他。“老傅,我懂。我也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我懂現在的你。我也讀懂了你的小說。”

說到小說,老傅平靜了下來。“對不起任導,見笑了。我……唉呀。我沒事兒,你說吧。”

“好。我想你也能猜到了,我看了你的小說。前一段無意中看到的。我很喜歡。唉,我應該早點看到纔好。你發表很長時間了吧。唉,埋沒了。”

埋沒了?什麼意思?我是地下的寶藏?覆蓋着塵土的金子?是的。任導就是這個意思。沒錯。他不會騙我的。我是寶藏,我是金子。哈哈哈哈。

既而,老傅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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