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野點了點頭，轉過身子，認真地看着夏晚安。
夏晚安也坐直了身子，她希望這時候能夠給予莫野該有的尊重。
莫野道：“我知道可能我一開始給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估計現在的印象也不會有多好……”他笑了笑，有些無奈，但是十分豁達，“我也沒有想過要擺正我在你心中的印象，一直到這一次回來，再遇見你之後，我才慢慢開始明白一些我自己心裡想要的東西。”
夏晚安認真聽着，莫野的話出乎意料地沒有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的部分，只是覺得有些悵然。
他看着夏晚安，聳了聳肩道：“我從小到大，想要的東西都可以得到。很早就出來混娛樂圈，所以沒有經歷過最基本的人情冷暖，太容易成功了，所以我享受到的，都是成功之後帶來的東西，並沒有經歷過那個過程，所以很多時候，我身邊的人包括助理都會提醒我，在處理人際關係方面時，應該要小心些，我知道他們在提醒我，我也知道我情商低，但是我從來不在意這些，直到我……”
夏晚安看着莫野，莫野從來沒有這樣剖心剖肺地和她說過這些，今天聽見的這種話，是她第一次在莫野的嘴裡聽見。因爲莫野即使和她表現出最大誠意的時候，也總是若即若離地隔了一層，從來沒有一次讓夏晚安覺得，莫野是她的世界裡可以觸碰得到的人。
夏晚安靜靜地聽着莫野接下來的話。
莫野抿着脣，繼續說完了自己沒有說完的話：“遇見你。”
夏晚安本能地想往後退一退。她想得太簡單了，她今天之所以會這樣，是覺得莫野會對她做出這樣跑出橄欖枝的舉動，完全是出於一時的好奇心，並不是真的喜歡，也許在點醒了他之後，他自己就會醒悟的。
但是這樣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莫野好像是認真的……
夏晚安抿脣不語。
莫野繼續道：“你別慌張，我知道我說出來你一定會是這種反應。我想要的東西，包括事業，包括愛情，都非常容易得到。說實話，我自己也有問過自己，喜歡你，想要接近你，是不是因爲你是我無法得到的人。畢竟我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我確實……不如溫子耀。”
夏晚安聽見那個熟悉的名字，眼神一暗。
莫野繼續道：“我經常不明白你爲什麼喜歡他，所以在你們兩個待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會觀察。我在想，是不是他對你比較好，是不是他的哪一個優點比較吸引你，因爲你看的不會是外貌，也不會是事業，不是嗎？但是我越觀察，我就越不明白你爲什麼喜歡他，真的。我沒有想要詆譭他的意思，我是真心從心底裡覺得，他配不上你的喜歡。”
夏晚安搖了搖頭，但是沒有反駁，只是看了莫野一眼，眼神裡依舊堅定，沒有因爲這句話改變什麼。
莫野繼續道：“之後我就會不甘，但是我知道我已經太晚了，你都已經和他有了一個孩子，而且你視那個孩子爲生命，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在心
裡告訴自己，如果和你一起，有孩子也沒關係，我可以和你一起撫養，我們也可以有自己的結晶，如果你不想要爲無所謂，我會把小北當成自己的孩子，下一輩的人和上一輩的恩怨無關，這些我都知道。”
他的語氣十分清淡，沒有在渴求什麼，彷彿真的只是描述自己幻想中的一個場景。
跟隨着他的表情，夏晚安彷彿也有一瞬間看見了莫野給自己假設出來的那個美好的未來。但是下一瞬間，她的腦海裡就被一個人的臉給取代了。
溫子耀。
夏晚安幾乎都想長長嘆出一口氣了。她現在已經和想不想放棄溫子耀，重新找其他人這種想法無關了。從小到大她就只認定了溫子耀一個人，無法改變。如果沒有他，她也不會有第二個男人了。
莫野繼續道：“我知道我都是在妄想，但是請你給我一點點時間，講完我的妄想。”
“嗯。”夏晚安開口。
莫野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開口：“我沒有想要得到你，待在你身邊就已經足夠，因爲從小我在別人那裡聽不到的東西，你會坦誠地告訴我。他們只會小心翼翼地讓我要注意些什麼，你會直接告訴我哪裡不對，哪裡做得很差，你很直接，但是對我來說，是最有用的方法。你也是第一個會直接衝到我面前和我對抗的人，我一直在抵抗，但是你給我的影響太大了，我根本無法將你從我的記憶裡洗清，最後我也只能接受。”
居然是因爲這個……
夏晚安已經不知道是該無奈還是該笑了。莫野的性子確實是不羈的，他從小享受了那麼多的光環，確實也是很難再改變自己了，所以他註定就會開始注意那些不太待見他的，她這是正好撞槍口上了？
莫野繼續道：“晚安，我喜歡你，是真的。我暫時還不知道要用什麼表真心，我也知道你應該一時半會兒不會接受，因爲我自己接受這件事情，都用了很長的時間。我一直以爲我是喜歡秦婼的，但是真的出去了之後才意識到一直縈繞在我腦子裡揮之不去的人是誰。”
夏晚安現在纔開始掉雞皮疙瘩，但是也十分感慨。
如果莫野今天不說，他很可能將這些話都藏在心底，她也很可能沒有機會去聽見這些來自莫野心底的話。
她聽見了，就不可能裝作沒有聽見，她就是來解決問題的。
“你說完了的話，我也說兩句，可以嗎？”她問道。
“嗯。”莫野點頭。
“我是神經敏感，但是意識大條的人。可能我會後知後覺地慢半拍，但是在當下就能感受到周圍人的情緒變化。我一開始感受到你變化的時候，我還有些不敢確定是因爲什麼，直到我今天問了你，開誠佈公地談了，我才知道。我覺得我也應該將我自己的想法，告訴你，免得你再浪費時間。”
“你……你說。”莫野的聲音有些低落，他都能預感到夏晚安的話了。
夏晚安繼續道：“你前兩次問的我關於溫子耀的事情，我
都躲避了，我不想回答，因爲最近和他正在冷戰。我自尊心強，我不承認我和他正在冷戰，因爲我不想承認我在意這件事情。在溫子耀的身上，我已經輸了太多，我再也輸不起了，你明白嗎？”
莫野看着她，對於她這一席話也十分震驚。夏晚安終於和他開始談溫子耀，不管怎麼樣，這也算是一個收穫。
夏晚安沉默了一會兒，繼續道：“但是就是在我輸不起的前提下，我還是會去賭。我之前賭的是溫子耀對我還剩多少感情，溫子耀到底還在不在乎我，還有我自己心底裡的那一點拋卻自尊的爭取，能不能成功……但是當我發現我在賭的東西，溫子耀也同樣在賭的時候，我們都才發現這些年，我們忽略彼此太多了。我只想到了我受傷，我帶着小北離開這裡有多辛苦，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他，沒有想過他也受傷，他在這裡一個人生活有多孤獨。”
她的聲音裡泛起了心疼。
對，就是十分清楚的心疼，直接打到了莫野的心底。
莫野一震，張嘴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能聽着。
夏晚安繼續道：“我沒有和任何一個人說過我內心的真實想法，包括溫子耀本人。我們從來沒有一次是坐下來好好談心的，因爲我們大多數時候都是坐下來好好吵架。”她聳肩笑了起來。
莫野在這一瞬間突然明白他爲什麼輸了，他到底輸了什麼。
夏晚安連聽他的告白都是嚴肅的臉，但是講到和溫子耀吵架的時候，都居然是笑着的。
他牙關一緊，默然不語。
夏晚安繼續道：“你剛纔說他配不上我，感情上哪有這麼多配得上配不上。我喜歡他不是因爲我要配上他，也不是因爲他應該配上我，而是因爲他就是他。硬要說出個理由，我應該也講不出來，就像今天這個問題如果是去問溫子耀，很久之前我問過他到底對我是什麼感情，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但是我們兩個都知道，對彼此是無法分割的。我到現在都確定不了他對我的感情，我自己能把自己的感情理清楚，已經很幸運了。”
莫野不再說話了，只是看着夏晚安。
夏晚安也回看着莫野，微微笑着，沒有說話。
眼神交流了一陣之後，莫野的聲音有些蒼涼，“那……是不是我沒有機會了？”
“沒有。”夏晚安接得沒有任何猶豫。
她不應該在這種時候給莫野任何希望，因爲她需要一個徹底的乾乾淨淨的環境，來抵消溫子耀本來就容易起的猜疑。
莫野深深地看着夏晚安。
夏晚安將自己的安全帶給解開了，頓了頓，開口道：“我害怕給你希望，因爲那不是我的本意，所以說出來之後，如果你覺得以後無法和我繼續交流做朋友，我會覺得很遺憾，但是比長久吊着你要來得好多了。我希望我們還是朋友並且一直維持着朋友的關係。”
莫野看着她，最終道：“……好。”
夏晚安鬆了一口氣，下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