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冰冷而毫無情感的眸子,面無表情如雕像般的臉,謝芳菲無形中感覺到一股攝人的壓力。他們之間的距離靠的那麼近,但好像從來都是那麼遠。他像一座難以企及的雪域冰峰,她永遠只能擡頭仰視,無法並肩而行。
意識到這種認知的謝芳菲覺得有一種欲求不得的氣餒和灰心,且聽他涼薄的口中冷冷的吐道:“芳菲,我做什麼事情難道要向你交代?”
“我不敢,我只是……”
“沒有什麼只是,你只需要做好你份內的事即可。”
“我知道了。”謝芳菲眼底隱有不甘,她無法忍受這種被忽視感,自己理所應當在司慕川心中是特殊的,而不是作爲一個聽話的屬下和工具,這不是她想要的……
……
市一醫院。
“你是怎麼當丈夫的,女人懷孕前三個月是危險期,你妻子本來就有流產的先兆,再不好好的養胎,是不是真的不想要孩子了?”
莫庭被醫生一通劈頭蓋臉的訓斥炸的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遲疑的問:“什麼,醫生你說她懷孕了?”
婦產科女醫生一副鄙視的眼神,又是一番痛心疾首的怒罵:“你說你你是怎麼回事,自己的老婆都懷孕快兩個月了還不知道!”
莫庭終於消化了這個炸彈,他早該預料到這種情況的,穎疏和司慕川結婚有段時間了,懷孕是再正常不過的。但是,她都有身孕了,司慕川居然還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實在是太過可惡。他後悔了,後悔的一塌糊塗,當初他就不應該走,留下來繼續揭穿司慕川的真面目,這個僞君子,他真想一拳打花那張臉。
好在莫庭的認錯態度較好,婦產科女醫生臉色和態度均緩和了些,說話沒有剛纔那麼兇巴巴了,莫庭謹記了一些注意事項以及飲食方面的禁忌,一副準爸爸好丈夫的模樣。只有他自己知道內心的苦澀,怪不得書上說,愛一個人就得愛她的全部,似乎她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對他而言沒有那麼重要。
走進病房,望着她睡夢中猶緊緊皺着的眉頭,巴掌大的小臉,蒼白而憔悴。她是個很難讓人做到不憐惜的人,如果不是被自己撞破,她還要一個人撐到什麼時候?
有時候,莫庭寧願穎疏脆弱柔軟一些,可以多依賴他一些,不要什麼事情全都自己扛着藏在心裡,那麼便不會弄到疲憊而昏倒的地步……
“爸爸——”牀上的人忽然發出一聲囈語聲,莫庭回過神來,意識到她好像醒了。
白穎疏被揮之不去的噩夢所驚醒,睜開眼睛發現是莫庭焦急的面孔,原來自己身處在醫院裡。
“莫大哥,爸爸他怎麼樣了?”她的情緒緩和了不少,沒有剛剛聽說時的激動。
莫庭不忍,“伯父的事情我會盡量安排,你剛醒就不要擔心,好好休息一下,保重身體,就算你不考慮自己的安危,也該多想想肚子裡的孩子。”
他都知道了。也是,醫院方面肯定會說的。白穎疏不自覺撫上仍舊平坦的小腹,心境越發變得沉重起來,父親的事情重要,而肚子裡的寶寶一樣重要。
莫庭眼神飄忽了一下,看來她十分在乎肚子裡的孩子,她在乎的是孩子的父親嗎?
“你……他知道嗎?”他盯着她的臉說道,眸光充滿着炙熱,這個孩子將會是她和司慕川不可斬斷的聯繫……
果然,白穎疏聽後臉色陡變,“他不需要知道。”實際上,她是害怕他知道。她已經徹底接受了司慕川的徹底改變,謝芳菲在病房裡的話時時刻刻提醒着她,她並非全然是嫉妒,司慕川容不下這個孩子,她但凡有一點點天真一點點期待後果都將萬劫不復。
“穎疏,你別傻了,你怎麼會瞞得了他?”且不說肚子一天天顯懷,如果她繼續這麼辛勞下去,保不保得住又是另一回事情。
白穎疏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她只是單純的想要這個孩子,難道這樣也不可以嗎?
莫庭扳過她的臉來,扶過她的雙肩,深灰色的眸子認真地凝視着她,“穎疏,你說實話,你是不是還愛着他,還想和他重歸於好?”不單單是穎疏,連莫庭自己渴望的都是一對一干淨純潔的情感,怎麼能夠允許另一半的不忠誠呢?如果她可以忍受,那麼完全可以原諒當時的凌哲修,更不會變成今天的局面。
穎疏不得不面對他的執着,同樣是在捫心自問,她留下這個孩子有幾分是出於母愛,又有幾分是出於孩子的父親。
“莫大哥,我要留下他/她,雖然我不能否認對他仍有餘情,但我非常理智的清楚他是一個怎樣的人,他是個瘋子他根本容不下這個孩子,請你一定要幫我保住他/她,好嗎?”白穎疏異常堅定的說道。
面對她的請求,莫庭何曾拒絕過。儘管這是一個極不理智的做法,他終是軟了心。
“你放心,我會盡全力保護你們的。”不僅因爲她是他心愛的女人,即便沒有任何回報,他依舊會在所不辭的全力以赴。
如果旁人覺得她是利用,那就是利用吧!她只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純粹進入條件反射的狀態罷了,更何況莫庭是值得她所信任的。
“莫大哥,我們能不能先去看看我爸爸?”
莫庭遲疑了一下,“我答應你,但是你今天必須好好的休息,明天一早我去安排一下你們見面,怎麼樣?”
穎疏現在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飛到白景瑞的身邊,問問他,到底爲什麼要承認買兇殺人,他到底知不知道這個是犯法要坐牢的,尤其是,死的那個人還是他妻子的弟弟,爲什麼那麼糊塗,爲了一個紙包不住火早晚會公開的秘密?
但是,她不能。別說莫庭不同意她去,如今她的身體那麼虛弱,害的寶寶跟着受苦,她不能那麼自私,她現在並不是一個人。想着,白穎疏眼神忽地黯淡下來,點點頭,算是應允。
莫庭安下心來,而白景瑞的案子確實有些棘手,雖然他和彭起俊關係比較鐵,就算是其他人肯賣長輩的面子多少給他一點臉面,關鍵是白景瑞自己主動認罪旁人再怎麼使力都是頹然的。他看似輕輕鬆鬆地答應了白穎疏,明天和白景瑞見面不一定會順利。
……
翌日。
莫庭通好了關係,作了安排。下午的時候,白穎疏便跟着他去了看守所。她也是剛剛纔得知白景瑞的判決還未下來,五年十年肯定是不在話下,莫庭一方面儘量幫他在上頭求情,一方面主要是和白穎疏來見他,明明一開始他是不肯認罪的,而且警方大張旗鼓的尋找他的秘書,怎麼過了一天就變了呢,難道真的是幡然醒悟或者是良心發現嗎?
白景瑞是單獨關在一處的,可能是因爲判決沒有下來的關係,同其他的犯人是有所區別的。
事實上他是不允許被探視的,莫庭可是使了不少勁,白穎疏心裡明白,她雖然不是很懂法律,卻也明白這個道理。因此對他十分的感激,所幸她最危難的時刻有他的陪伴和幫助。
“爸爸,你怎麼樣了?”穎疏和莫庭站在冰冷的玻璃窗之外,一看見一夕間好像蒼老的數十歲的父親,穎疏忍不住情緒激動起來,眼眶微微泛酸。
莫庭撫上她的肩,透過薄薄的雪紡布料想要傳遞一些力量和溫度。而一窗之隔的白景瑞身穿看守所特有的服裝,兩鬢染霜,臉部削瘦,雙目無神采,當他的目光與白穎疏交疊之時,眼中閃過一絲光亮,穎疏,她怎麼來了?
白景瑞的表情變得極爲複雜,有驚喜,有憂愁,有哀沉,有無奈……最後化爲一聲長長的嘆息。
兩名警衛分別站在左右,白景瑞的手中帶着鐐銬,白穎疏心中很不好受,父親當了一輩子的人民公僕,想不到現在淪爲了一個囚徒,凝住了欲滑出眼眶的淚,忍住哽咽的聲音,清晰的又喊了一聲,“爸爸。”
交談的窗口比較小,正好可以容納一個人頭的空間。
“傻孩子,這種地方你不該來,你……”還懷有身孕呢!白景瑞細細打量他的女兒,好像清瘦了不少,原想用生硬的態度把她給氣走,臨了覺得不忍心,何必呢,孩子好不容易千方百計的來看自己,他得珍惜每一次見面的機會。
“爸爸,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我不相信,我到現在都難以置信你會殺人,是不是有人威脅你這麼說?”白穎疏一股腦兒如倒豆子的說道,緊緊的盯着父親看,彷彿要在他臉上盯出兩個窟窿來。
白景瑞知道他終會面對這個時刻,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他慚愧地低下了頭,臉色晦暗,“穎疏,爸爸對不起你,爸爸不是一個稱職的好爸爸。”白景瑞語氣中的愧疚沒有作假,自己走到這一步不能怪別人,只能怪自己,爲何如此粗心大意,稀裡糊塗地走入了別人挖好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