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承傲知道,那丫頭在生氣,就因爲他折斷了她的簪子。她在空曠的花園中準備好了熱手,布巾以及躺椅,面無表情的過來喊他:“公子,可以了——”
面無表情,而且拒絕擡眼看他——這膽大妄爲的丫頭,不過就是一支破簪子,她竟敢甩臉色給他看?她的膽子到底是誰給的?一點兒奴才的自覺都沒有……
兩人懷着各異的心情,皆沉默不語。
試了試水溫,她讓他稍微躺上來一些,將黑亮青絲全數撩到一邊,冷硬的說道:“太燙的話告訴我——”
沒錯,她生氣,她快要氣死了!這個完全記不得自己內心也曾柔軟過的男人,他竟敢用那麼輕蔑的態度,嘲笑他親手做的東西……
她知道她的怒火很莫名其妙,因爲他忘記了嘛!但是,忘記了不能成爲她不介意的理由——她在這一刻,無法找到令自己寬心的辦法,他真的,再一次傷到了她的心!
雖不是故意的,但他總是在傷害她,將她一顆心傷的面目全非……司承傲,等你想起來,你就死定了……
“臭丫頭,你要燙死我啊?”吃痛的咆哮聲響徹雲霄,若非一頭頭髮全被她拽在手裡,他非跳起來不可。這丫頭,一定是故意的……
等等,她剛剛的話怎麼那麼耳熟?
如果痛了要告訴我哦——是輕軟帶笑的女聲。
太痛了要告訴我哦——是溫柔低沉的男聲……他的聲音?!黑眸驟然大睜,用力甩頭,想要趕走腦中莫名其妙的聲音,下一瞬:“嗷——痛死我了……”
神吶,他忘記了他的頭髮被她緊緊拽着,這一用力……扯光了吧?!
“公子,請您別亂動——”她倒穩得起,非常禮貌的說道:“您這樣動來動去,會很痛的……”
一句話,將她故意的行爲扭曲成司承傲的自作自受——痛的咬牙切齒的人竟還能冷哼出聲:“你也知道很痛?”
該死的,她分明是存心報復,故意用這麼燙的水,故意這麼大力的拽他頭髮……反正故意要整他就對了。
瞧他齜牙咧嘴的,想也很痛,她非常善解人意的點點頭:“看公子您的臉色,就知道您一定很痛……”她這般虛應的同時,繼續用燙人的水淋溼他的黑髮,絲毫沒有悔改之意。
“好……好你個臭丫頭……”她哪裡來這麼大力氣?他現在是被迫的躺在上頭,眼淚汪汪的接受她用開水燙他腦袋,還不能想着掙脫——除非他想變禿頭!
早知道,他昨晚給她洗澡時,就該用力點,搓掉她身上一層皮,哼——唔,好燙啊!“兌……兌點冷水!”
她充耳不聞,存了心要給他苦頭吃,臭丫頭?兌點冷水?這麼理所當然的罵她以及指使她,她會乖乖聽話纔有鬼!
“喂,你耳朵聾了嗎?”嘶——還來?雖然這溫度不會真的燙傷他的腦袋,但這大熱天的,這熱燙燙的水澆在腦袋上,正常人誰受得了啊?
“公子,我耳朵還算好使!”她強忍住笑,畢恭畢敬的回答。
“好屁啊好——將我說的話當成耳邊風是不是?我警告你,別以爲你是沈含玉的人我就不敢動你……”
“公子,這話你已經說過一遍了,我記得很清楚,所以不勞你重複提醒!”將長長地黑髮全部打溼,抹上皁粉,動作輕柔的搓洗起來——真要繼續粗暴,看他痛的面容扭曲,她心裡也不會真的好受!
見她終於打算放過他可憐的一頭青絲,他才放鬆身子,以爲是自己的威脅湊了效,不免洋洋得意了起來:“哼,規規矩矩的伺候我,你就能少吃點苦頭,倘若再敢這樣……你就死定了!”
死定的那一隻,不定是誰呢?沈含玉瞥他一眼,繼續伺候他的頭髮。
腦袋上輕柔的抓捏按揉,舒服的讓人昏昏欲睡,不過,受盡苦頭的某人絲毫不敢大意,但,始終沉默又太無趣了些,想了想,開口問道:“那個……送你簪子的男人呢?”
頭上的手頓了頓,隨即又動了起來:“他很好——”
雖說現在的德行和脾性不敢恭維,但以前,他真的對她很好很好……好到她有時候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回想起他們以前快樂的點點滴滴,都會忍不住默默流淚……
那麼好,你提起他的時候幹嘛用那樣哀傷的語氣?心裡頭很有些不是滋味:“他現在在哪兒?”
那雙手又頓了頓,似乎有些遲疑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嘖,你被拋棄了?”他用好可憐好幸災樂禍的語調說道。
要拋棄也是她拋棄他,輪得到他拋棄她嗎?哼——不過,現在的狀況,倒真是她被他拋棄了,可憐的棄婦……“他只是……暫時不記得我了……”
劍眉蹙了起來,似乎不太理解她所說的暫時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不是他拋棄了你,而是他不記得你所以離開了你?”
手指頭來到他額角處,輕輕揉按着,幾乎令他溢出舒服的喟嘆。
“……嗯!”算是吧!
“去,你這不是自欺欺人嗎?”他流露出輕視嘲笑的神情:“這麼蹩腳的理由你也相信?還敢對他念念不忘,嘖,你看起來也不笨啊,怎麼會蠢的被人騙都不知道?還傻乎乎的相信那人是真的是不記得你纔會離開你……”
額角的力度加大了些,秀眉跟着上挑:“你爲什麼會認爲他在騙我?”
司承傲窒了窒,他爲什麼會認爲那男人在騙她?這是什麼破問題?擰眉瞪眼:“我這樣認爲便這樣認爲,哪有什麼爲什麼?你最好死心吧,不要蠢蠢的相信他還會回來找你……”
哼,洗個頭也能讓他心情不爽到極點,霍地起身,不顧長髮溼淋淋搭在肩頭上,頗鬧心的嚷道:“不洗了不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