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離的臉卻在這時候,冷不丁的出現在水月腦海中——無法推算出命運的司離,窺不透內心的司離,仇恨嗜殺的司離……
不對不對,司離只是一個人,一個,兇了點惡了點的人,不可能會是……花將神與魔尊的孩子!且,年歲也對不上,他們的孩子已經四百歲了,而司離不過二十四五的年紀,所以不可能是司離。明天,一定要好好問問冥鳳……
司離似乎並不意外見到冥鳳,以這樣平和的方式——
勁裝黑衣男子滿臉冷峻,寬袍素衫男子眉目雖溫潤,卻也是面無表情,懸崖邊上迎風而立,誰也沒有開口,似在暗中計較各自的耐心。強勁的風用力拂着兩人的衣袍,發出刺耳的獵獵聲,畫面顯得極端,空氣中,流淌着緊張的氣氛,形勢看來一觸即發。
許久,冥鳳先開了口:“水月……被囚在火之煉獄,倘若她不肯低頭認錯,不肯斬斷情根,她將會被囚千年之久,千年,忍受煉獄之火的煎熬!”
司離的眉心劇烈跳動了一下,漆黑的眸緩緩轉了過來:“所以?”
“我來,是希望你能幫忙讓她……對你死心,想來,你也不忍見她受此般折磨與煎熬,不是嗎?”他頓了頓,聲音依然淡如水,冷如冰:“人不能與神相愛,這是萬古不變的定律!”
“我先愛上她,那麼,受罰的爲何是她不是我?”司離用更冷漠的語調,緩聲問道,緊貼着大腿側的手,早已握成了拳,死死抵着,像在忍耐與剋制!
冥鳳幽幽長嘆:“因爲,你是特殊的存在,因爲……”沒人能預測他到底擁有多麼強大的力量。“你天生便擁有仙緣,倘若你肯斷了與水月的情絲,潛心修行,不出百年,定能榮登仙列……”
“哈!哈哈哈……”司離突然間肆意大笑了起來,只笑聲如此蒼涼,迴響在空曠的山頭,久久不散!
驀地,他一臉堅定地看着天空,淵深眼眸綻出無與倫比的亮光,嗓裡淨是蔑視:“不能與她相愛,做神做仙有何意義?而絲毫不懂七情六慾的你們,憑什麼高高在上?自以爲高高在上就可以主宰一切?說什麼人神不能相愛,其實是因爲嫉妒吧?你們的邪惡,刻在心裡,比我更甚,而我,憑什麼要與你們爲伍?”
冥鳳微怔:“如此說來,你是絲毫不在乎水月受苦,是嗎?”
“我在乎!”他無法說出違心之論,若可以,他願意代替她受苦!所以,他妥協,語調平靜,再不見方纔的肆意蕭瑟:“要我怎麼配合,你說——但,在那之前,我必須見她一面,必須!”
他無法漠視,她必須在煉獄中呆上千年,要強留她在身邊的想法,如今想來,幼稚的可笑——只因他完全沒有辦法與所謂天神抗衡,他拿什麼與之抗衡?
如果,他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如果,他繼續殺人……不,他答應過她不會再殺人!除了眼睜睜的失去她,還有別的辦法嗎?
他盤腿坐在山巔之上,冥鳳走了多久他不知道,太陽從頭頂正中偏西落去,他也沒在意,呼嘯凜冽的風吹亂了他的發,黑暗一點一點吞噬掉天邊最後一絲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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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動了,因爲空氣中突然流竄出的陌生氣息。氣息雖然陌生,他卻莫名的覺得熟悉,回頭,過人的目力讓他一眼便看見那隱在夜色下幾乎與夜色融爲一體的黑衣人,那人目不轉睛的注視他,帶着難以言狀的激動與急切,許久,他聽見那人微顫着開口:“離兒,是孃親啊……”
從沒覺得自己的人生,精彩的這麼徹底,司離默不作聲聽黑衣人泣不成聲的講述,她說,她纔是他孃親,她說在被逼無奈下她纔將他與司家小孩掉包,她說,那樣做只爲掩藏他身上的氣息,她說,她曾經是花將神,她說,爲了躲避天神的追捕,她一直藏在魔界,她說,他的父親,其實是魔界尊者……
“離兒,孃親沒有騙你,當年,天帝命我誘你親爹,而你爹果然愛上了我,於是天宮召開審神大會,以我爲餌,誘你爹前去天宮救我……”她低低啜泣,在他漠然的注視下,不敢上前一步:“你爹寡不敵衆,被天帝鎖囚在煉獄當中,原本他們打算令他魂飛魄散,卻沒想到,我在那時懷上了你,你還在孃親肚裡的時候,靈力便已經非常強大了,天帝忌憚,因此鎖了他,下令讓我墮胎除了你,可你是爹孃的骨肉,孃親怎捨得……於是,我趁衆神不備,逃離了神界!你爹如今已被囚了整整四百年……”
一直沉默的司離,終於開了口:“我今年不過二十四歲!”編故事,也請編的像樣一點兒!
說他是神魔結合下的產物?說他靈力強大?他很難不嗤之以鼻,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可他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離兒,你相信孃親,孃親絕對沒有騙你!”黑衣女子上前一步,急急說道:“當日我爲了隱藏氣息,娘在逃到魔界時,吃了火龍丹……結果不知爲何,你一直不肯從孃親肚裡出來,直到二十四年前……”
司離終於將目光移到了她的面上,很美一張臉,用豔若桃李來形容,一點兒也不過分,她目中滿含急切,彷彿無聲的請求他一定要相信她,目光緩緩下移,停留在她小腹上:“你的意思是,我在你肚裡住了三百多年?”
黑衣女子點頭,又急又快:“我發誓,我說的是真的!你的靈力被我封住,所以看來跟尋常人一般無二,離兒,孃親立刻開啓你……”
“等等——”他伸臂阻止她上前:“你爲什麼現在出現?你是,想要我爲你做什麼是嗎?”
她靜默了下,輕聲道:“因爲,時候到了!離兒,我要救你爹,而你,想要救水月,只有我們母子倆同心合力,才能救出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