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撒皇宮。
會議廳。
鄭和森選擇提前半小時抵達簽字現場,既包含了尊重,又不失禮貌。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鄭和森穿了一套暗紅色西裝,紅,諧音鴻運當頭,鄭和森可是已過知天命的年紀,穿暗紅色略顯浮誇,但是在他雍容氣度的駕馭下,非但不刺眼,而且盡顯貴族風範。
在隨行保鏢擁簇中,鄭和森如衆星捧月走進現場,臉上始終洋溢着春風般微笑,無論見到誰,都會點頭示意,光是這份平易近人的態度,就能獲取無數好感。
“森哥。”老邁的聲音響起。
鄭和森正要走進大廳,聽到有人喊話,轉過身,迎向來人,腰身傾斜十五度,攙住對方右臂,微笑道:“永伯,您竟然親自捧場,怎麼不早說一聲,我好去門口接您。”
永伯年紀大了,走路很慢,大概是兩秒一步的頻率,右手抓住鄭和森手腕,永伯老臉皺紋綻開,頗有幾分光彩,“你大喜的日子,說什麼也要親自來討一杯酒喝。駱議員本來想跟我一起參加,可惜公務在身,只能拖我捎來賀禮,從緬甸請來的玉佛,足有一斤重,可見你在駱議員心裡的分量啊。”
“多謝您跟駱議員的厚愛,明天我會親自登門表示感謝。”鄭和森表面客客氣氣,實際則不屑一顧,一斤玉佛還好意思說出口?自己送出去的禮,足夠這倆老狐狸買座玉山了。
“和森,你真和帝人財團談好了?不會…出現什麼問題吧。”
永伯停住腳步,穿了幾口粗氣,左右張望一番,悄聲道:“今天不比那天的擂臺戰,無數雙眼睛盯着呢,千萬別出現紕漏,咱們這個身份,已經栽不起跟頭了。”
“永伯,您放心,我親自跟小野彌生和福田英夫通過電話,他們確認了這次股權轉讓。東瀛人向來遵守承諾,既然答應,肯定不會反悔。”打完了包票,鄭和森又俯身在永伯耳邊小聲補充道:“我派人監視着小野彌生的一舉一動,他如果敢戲弄我,保證走不出澳門。”
“嗯嗯…..”
永伯頻頻點頭,隨後繃直身體朗聲道:“我老了,耳朵出了毛病,你的這些話啊,一個字都聽不清。”
“我只是祝您長命百歲。”鄭和森賠笑道。
心裡卻暗罵這幫老狐狸狡猾詭詐,任何事都要做到天衣無縫,寧肯繞道過河,也不願往自己身上濺一滴水。
咔嚓。
旁邊響起閃光燈的聲音。
永伯警覺回頭,看到照相機正對準自己狂拍,永伯有火不敢發,神色不善道:“怎麼會有記者?誰把他們請來的?!”
按照不成文的規矩,像這種靠着不正當手段取得的勝果,一般都會悄無聲息地將手續辦完,就像是賊在分贓,動靜越小越好,絕不會請來媒體,豈不是成了人贓並獲?
可今天不知誰吹起了妖風,竟然引來了一幫記者。
“我找人去問問。”
鄭和森也清楚事態的重要性,對旁邊一位其貌不揚的男人叮囑道:“把他們趕走,手段要柔和。記住,人多嘴雜,千萬別來硬的,大不了破財消災。”
“您放心。”嘴邊長有黑痣的男人點點頭,單獨衝記者羣走去。
鄭和森確實對尹本一很放心,因爲他的父親就是雙龍幫的老臣,子一輩父一輩的交情,關係牢不可破。尹本一從中學起就是鄭和森的死黨,多年以來忠心耿耿,爲人內斂精明,老成穩重,憑藉出色的商界天賦,尹本一挑起了雙龍幫明面生意的大梁,表面是雙龍集團的總經理,實際扮演着雙龍幫第一謀士。許多重要性決策,譬如悶宮孫國雄,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永伯裝作拍打袖口灰塵,低頭小心翼翼說道:“看來東瀛人對這塊肥肉不捨得放手啊,森哥,你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鄭和森背對記者,小聲道:“我覺得應該是碰巧而已,等查明瞭身份,我會給他們上級打電話,如果所料不差,他們明天就會丟掉飯碗。”
在半島,鄭和森有的是資本口出狂言。
“碰巧?”永伯冷哼道:“希望吧,你睜開眼睛看看,長槍短炮架在那裡,客人都要走光了。”
鄭和森環顧一週,確實有幾位客人見到有媒體,從門口就打了退堂鼓。至於爲何要這樣,鄭和森心知肚明,自己洗白的時間尚短,又沒有官方授予的正式身份,貿然跟自己攪在一起,誰都會加了幾分小心。
鄭和森按捺住怒火,和氣笑道:“真朋友,打都打不走,他們不肯給我面子,也別怪我以後翻臉不認人了。”
“你這是把我往鴨架子上趕嘍?”永伯略帶深意望了他一眼,“我要是現在走,你還不認老頭子這個朋友了?”
“永伯,您是我的前輩,是我的貴人,沒有您的支持,或許我會栽在孫國雄的手裡。我可沒敢將自己擺在跟您平起平坐的位置上,您是我的恩人,一輩子的恩人。”鄭和森恭順笑道。
“八面玲瓏,巧舌如簧,寵辱不驚,能屈能伸,你比你的父親厲害太多了,假如他有你一半的本事,雙龍幫可不是現在的模樣。”
永伯頓了頓柺杖,語重心長道:“等我們這幫老傢伙全死光了,這半島,就是你一個人的天下了。也可能沒等我們死透,你就開始蠢蠢欲動了。”
“永伯,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夠跟您相提並論。說實話,我出生在社團,經歷過刀光劍影的苦日子,現如今,只想一心一意將社團帶到正路,在太陽底下自由呼吸,享受太平的生活。”鄭和森低着頭,溫順如一隻貓咪。
永伯詭異一笑,柺杖指向鄭和森胸口位置,“這野心啊,隔着一層皮呢,誰又能說得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