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鳳聲茫然回頭,離他一米左右站着位小孩,是男是女不太好分辨,因爲長相太過精緻。說他是男孩,卻粉雕玉琢,嬌皮嫩肉的小臉說不出的可愛,說他是女孩,又偏偏橫生一股英氣,這在四五歲的小傢伙身上可不多見。
趙鳳聲就喜歡佔小孩便宜,當初拿着棒棒糖,哄着笑笑喊了幾個月的爹,這次碰見了雌雄莫辨的小娃娃自投羅網送上門,笑的比狼外婆還奸詐,用手指勾起小傢伙粉嘟嘟的蘋果臉,問道:“你是在喊我?”
小傢伙雙手背在後面,點點頭,鍋蓋髮型搖搖晃晃。
趙鳳聲指着小傢伙褲襠,壞笑道:“有沒有***?”
小傢伙想了想,又是拼命點頭。
“真是男孩?”趙鳳聲眉頭一挑,“讓爹看看***。”
小男孩毫不猶豫就要脫掉褲子,趙鳳聲趕緊幫他提上,現在氣溫在二十來度晃盪,萬一把孩子凍出個好歹,那可沒辦法向人家父母交代。
趙鳳聲見到小男孩旁邊沒有家人陪伴,詢問道:“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爸爸媽媽呢?”
“媽媽在等我,我在跟爹說話。”小男孩第一次說了這麼多話,才發現他的嗓音極其細嫩,綿言細語,跟女孩的聲線很相似。
“這熊孩子。”趙鳳聲揉了揉他的鍋蓋頭,會心一笑,“既然你都喊我爹了,那當爹總得表示一下,想不想吃冰激凌?”
小男孩雙手食指勾在一起,稚嫩的小臉呈現出糾結神色,道:“媽媽不讓吃……”
“那你想不想吃?”趙鳳聲含笑問道。
小男孩眨了眨長長的眼睫毛,微微頷首。
趙鳳聲拽起他的小手,“走,爹給你買冰激凌。”
小男孩揚起腦袋,憂心忡忡道:“可媽媽說怕我咳嗽……”
“你聽爹的話,還是聽媽媽的話?”趙鳳聲蹲下來柔聲說道。
“媽媽說,她不在,就要聽爹的話。”小男孩略作停頓答道。
“那不就行了,反正媽媽也不在,那你所有事都要聽爹的。”趙鳳聲也怕孩子吃冰激凌把身子吃壞,改變主意道:“要不這樣,既然媽媽不同意你吃冰激凌,那爹給你買塊蛋糕算了,奶油的,除了熱乎點,其他的跟冰激凌味道一樣,好不好?”
小男孩輕輕一笑,當做應答。
一大一小手拉手走進咖啡店,走到放置蛋糕的櫃檯前,發現櫃檯對於小男孩有些遙不可及,於是一把抱起他,指着五顏六色的蛋糕問道:“想吃哪個?黑色的是巧克力味,紅色的是草莓味,黃色的是香蕉味……”
小男孩唆着手指,亮晶晶的眸子在色彩繽紛的蛋糕上不斷打量。
“先生,不好意思。”服務員打斷了他的介紹,善意提醒道:“這款黑色的是卡布奇諾口味,紅色的是蔓越莓口味,黃色的是芝士口味。”
“咳咳……小妹妹,能不能維護一下父親的尊嚴。”趙鳳聲心說老子活了快三十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過一過當爹的隱,偉大的形象還沒豎立好,頃刻間就崩塌潰散,容易麼?
服務員說了句不好意思,笑容裡滿含促狹意味。
“吃什麼?”趙鳳聲抱着小男孩問道,等他看到小男孩清秀的側臉,突然一陣恍惚,怎麼那麼像她?不過一想到天底下相似的人數不勝數,尤其是還沒張開的四五歲孩子,哪能那麼湊巧?趙鳳聲暗自一笑,把那份訝異丟到九霄雲外。
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爹,我想吃巧克力。”小男孩柔柔弱弱說道。
呦呵,這便宜兒子跟自己口味還真像,自己小時候那會,也是天天哭着嚷着要吃巧克力,把牙都吃壞了幾顆。趙鳳聲在角色扮演中興高采烈,便宜兒子開了口,當然要如他所願,挑了一塊個頭最大的巧克力蛋糕,五十多塊,完全不符合他的消費觀,但既然喜當爹,那就有當爹的覺悟,爲了***高興,花點銀子又能算的了什麼,有錢難買爹高興。
趙鳳聲怕他父母找不到他而焦頭爛額,“父子倆”又回到街邊的露天咖啡桌,看到小男孩吃的狼吞虎嚥,趙鳳聲笑了笑,拿紙巾幫他擦拭掉嘴角污漬,“你叫什麼名字?”
“媽媽喊我小麻雀。”小男孩邊吃邊答道。
“操,這破名是誰給你起的?真難聽!小鳥?這不是咒自己的兒子以後找不到女朋友嘛!”趙鳳聲義憤填膺說道,挺爲***打抱不平。
小男孩似乎聽懂了他話中含義,嘻嘻一笑。
“笑屁啊!你知道我說的是啥意思?”趙鳳聲勾了勾他的尖翹下巴,觸手一片嫩滑,老街裡可沒有這麼細皮嫩肉的孩子,一個塞一個的紅臉蛋,摸着比石頭還粗糙。看他的穿着打扮,挺像電視裡的童星,料子和款式都走在時尚前沿,一件衣服起碼幾百塊,估計他的父母也是殷實人家。
小男孩一會點頭,一會搖頭,弄得自己都有些暈乎。
哎!咱啥時候也有這麼個***,死也值了。
趙鳳聲心有慼慼然。
錢天瑜跟老同學敘舊完畢,見到趙鳳聲旁邊多了一個可愛小男孩,驚喜問道:“長得真漂亮,這是誰啊?”
趙鳳聲傲然道:“我兒子,帥吧。”
錢天瑜哪會相信他的鬼話,捏了捏小男孩帶有嬰兒肥的小臉,笑道:“小朋友,他是你什麼人啊?”
小男孩衝着擠眉弄眼的傢伙一本正經答道:“他是我爹。”
趙鳳聲樂的露出嗓子眼,“哈哈,我早說了我是他爹,你還不信,我說的沒錯吧。”
錢天瑜被這一對父子弄得沒脾氣,看了眼皓腕上戴的那隻卡地亞手錶,“別鬧了,我爸下午要回家,找我談一些公司的事,咱們得趕緊回去一趟。”
趙鳳聲嗯了一聲,察覺到孩子父母還未露面,把他一個人放在這裡不免有些擔心,彎下腰說道:“小麻雀,你有沒有爸爸媽媽電話?我叫他們來接你。”
小男孩聲音軟糯道:“媽媽讓我在這裡等他,一會就來接我。”
趙鳳聲還是放心不下,囑咐道:“現在外面壞人很多,不能跟陌生人說話,也不能隨便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你在這裡安心等你的爸爸媽媽,知不知道?”
小男孩輕輕點頭。
“爹走了,改天再見。”趙鳳聲衝他揮了揮手。
小男孩依依不捨望着趙鳳聲,漆黑的眸子突然泛起一層晶瑩水花。
等到趙鳳聲和錢天瑜走遠,小男孩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淚水,端起還未吃完的巧克力蛋糕,一路小跑,轉過彎,撲到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懷裡,嚎啕大哭,“媽媽……”
女人戴着棒球帽,馬尾辮用一根很普通的皮筋束縛,雖然用墨鏡遮擋住大半張臉,但露出的一小部分,足以看出她是一位骨相奇佳的美人。最令人感觸尤甚的是她身上一股出塵的氣質,若即若離,輕輕揚揚,帶着一種很難在世俗中見到的仙氣,讓很多想要一親芳澤的登徒子知難而退。
女人將小男孩推出一定距離,抓住他的雙臂道:“趙燕雀,不要哭鼻子,你是男子漢,以後媽媽還要等着你來保護,遇到任何事也要咬牙挺着,你忘了對媽媽的承諾了嗎?”
名叫趙燕雀的小男孩死死咬住嘴脣,努力不讓眼淚滑落。
“你喊他什麼?”女人遞給小男孩一張紙巾,讓他自己擦拭。
這是她對待兒子的方式,不驕縱,不庇護,哪怕小男孩三歲時跌到地上摔到頭破血流,她也要忍住憐憫裝作冷漠。並不是她鐵石心腸,只爲了培養兒子成爲一個男人,必須要付出慘痛代價,每當小麻雀痛哭流涕,做母親的其實心裡更加刺痛,但她不願兒子以後成爲紈絝子弟,她要摔打,她要淬鍊,直至趙燕雀成爲一個真真正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爹。”趙燕雀接過紙巾擦掉鼻涕和眼淚,抽泣答道,等他出聲,才發現嘴角已經咬成醬紫色。
“嗯,他不喜歡孩子稱呼他爲爸爸,說還是喊爹顯得親近,這其實跟你爺爺和太爺爺的言傳身教有關。既然身爲老趙家的人,那就得遵循趙家的家風,這一點你要記在心裡,知道了嗎?”飄搖出塵的女人一板一眼耐心說道,完全不顧忌小男孩能不能聽懂。
“媽媽,我知道。”趙燕雀睜着通紅的眼睛答道。
“這是他給你買的蛋糕?”女人波瀾不驚問道。
趙燕雀忽然記得媽媽不許他隨便吃這些巧克力,說會張蛀牙,可又不捨得將父親第一次買的東西丟掉,只好欲蓋彌彰藏在身後,蘋果臉上夾雜了一絲久違的倔強。
“算了,吃吧,當爹的從出生起就沒給你買過禮物,就當是補償了。”出塵女人心中那一抹母性始終佔據了上風,摸着兒子的額頭微笑說道。
趙燕雀神采飛揚,端起巧克力蛋糕,使勁咬了一大口。
“你去年的生日願望我幫你滿足了,今年有什麼願望?”出塵女人認真問道。
“我還想見爹一面。”趙燕雀略帶期盼答道。
“換一個。”女人輕嘆道。
小麻雀默不作聲,鼻頭還沾着狼吞虎嚥留下的巧克力痕跡。
“走吧,該回家了。”女人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再糾纏下去,拉起小麻雀的手掌,鑽進了一輛出租車。
小麻雀衝着趙鳳聲消失的方向,舉目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