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迫莊曉樓冒頭,似乎成了眼前唯一難題。
趙鳳聲還穿開襠褲那會,喜歡跑到十條賣水產的鄰居那晃悠,用可愛豐潤的小臉蛋出賣色相,喊幾聲叔叔阿姨,換取幾條炸至金黃色的小魚小蝦解饞,外焦裡嫩,越嚼越香,是趙鳳聲童年不可多得的美食。
去的多了,總能看到稀罕場景,有位街坊大嬸坐月子,找到那家賣水產的鄰居殺甲魚。甲魚的殼很硬,縮着脖子不出來,沒有經驗的人根本無從下手。可這事難不住賣水產的行家,先是拿筷子挑釁,拼命戳甲魚藏在殼裡的腦袋,等到甲魚被戳到勃然大怒,死死咬住筷子不鬆口,那麼它的好日子就走到了盡頭,將筷子使勁一拔,甲魚腦袋露出殼子,刀起刀落,鮮血噴濺,一道大補的佳餚就此產生。
莊曉樓現在就是一隻道行深厚的王八精,任憑外面山崩海嘯,我自巋然不動。
如何才能戳痛他的腦袋,成爲了眼前唯一難題。
回到遍佈甜蜜記憶的小屋,趙鳳聲瞅到蹲在牆角啃着雞蛋灌餅的老五,眼睛一亮,這不就是現成的筷子嗎?
混跡江湖,最忌諱下面小弟反水,尤其是涉足毒品行當,丟臉事小,丟命事大,假如老五被警方掌控,莊曉樓就算修煉成了王八大仙,也得伸出腦袋看一看是真是假。
拿定主意,趙鳳聲給陳蟄熊打了一個電話。
半個小時之後,省城江湖互相傳遞着一個信息,說是莊老大這棵大樹搖搖欲墜,不僅上了通緝榜成了網紅,得力干將老五也選擇了跟警方合作,用海峽那邊時髦的話就是污點證人,昔日裡在省城作威作福的莊老大,離吃花生米的日子不遠嘍。
起初,道上的同行們對於流言蜚語嗤之以鼻,老五也不是跟着莊老大一天兩天了,說當污點證人就當污點證人?他自己犯得事誰去擦屁股?莊曉樓身爲警方VIP中P,享受花生米豪華套餐待遇,老五壞事也沒少幹啊,咋着,一顆花生米就崩不死人了?
江湖中人聽風就是雨,這種小道消息哪年不冒出個幾百條。什麼有狠人捅死翟紅興上位了,莊老大被警方擊斃在小樹林裡了,更荒誕不羈的是,前幾天,還傳聞道上頭號偶像楚巨蠻讓一位小和尚嚇得屁滾尿流,你特麼當老子腦袋秀逗了?楚巨蠻打遍省城無敵手,能讓一個吃齋唸佛的小和尚嚇破膽子?
你傳你的,我聽我的,大傢伙都沒怎麼往心裡去。
可當老五包養的那位嫩模小情人站出來,說老五大清早接到一個電話後就下落不明,衆人這才半信半疑。大夥兒都清楚老五德行,見了女人走不動道,既然捨得將盤靚條順的小嫩模棄之不顧,那百分之八十是遇到大事了。
頃刻間,滿城風雨。
趙鳳聲死死盯住老五不停閃爍的手機,露出了會心一笑。
“大哥,老五那雜碎還不肯接電話,是不是真的跟警方合作了?”許謙放下手中熱得發燙的手機,一臉擔心問道。
莊曉樓表情刻板,大馬金刀坐在沙發中,一動不動。
兩天沒有休息,導致他雙眼佈滿猶如細小紅蛇般的血絲,鬍鬚冒出的青茬,也將那份彬彬有禮的儒雅呈現的有些猙獰。
莊曉樓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凝聲道:“不管老五是否栽在警方手裡,這條線以後都不能碰了,以後有關夜場的銷售渠道,全部放棄,咱們只做大戶,這些零零散散的小甜頭,就讓那幫餓急眼的傢伙們自己去搶。”
“大哥,那可不是什麼小甜頭,每個月將近一百萬的利潤,就這麼放棄,太可惜了。”許謙一想起紅燦燦的鈔票落進別人口袋,不由自主攥緊雙拳。
“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莊曉樓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忠心耿耿的屬下,“最近我跟阿春談的不錯,以後散戶全部由他接管。警察盯得咱們太緊,不能冒太大危險,咱們只負責對接上游和大客戶,小心駛得萬年船。”
“阿春?那小子狠是狠,可把這麼大的利潤交給他,能夠撐起來一大攤子?”許謙質疑道。
“事到如今,沒有別的人能夠選擇了。翟紅興正在漂白,想做道貌岸然的正經商人,楚巨蠻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做土皇帝,對毒品不感興趣,其他那些老傢伙,恨不得把自己屁股擦的比臉都乾淨,誰還敢碰掉腦袋的買賣,算來算去,也只有阿春這小子有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狠勁。他剛踏足省城兩年,有野心,需要大把銀子來招兵買馬,除了他,省城還有誰敢跟咱們打交道。這事,其實不是我們去選擇他,而是他來選擇我們,除了阿春,再也沒有更適合的人選。”莊曉樓輕嘆道。
“太便宜那廣南小子了!”許謙恨聲道。
“別急,只要咱們搭上金三角那條線,一個萬林市又能算的了什麼,做大事,要有恆心,眼光要放長遠一些。曲楠八歲時就被我收留,那會她又能回報給我什麼,可現在呢,你在她手下走不了十招吧?有刀子捅過來,她會第一時間爲我擋刀,哪怕香消玉損也在所不惜,這就叫做隱形投資。所以任何事不能只顧及眼前利益,等咱們尋找到更好的進貨渠道,日進斗金也不是什麼難事,到了那會,咱們在國外遙控指揮,拿捏住進貨走貨的上下層即可,不用承擔任何風險,所賺的金額,是如今的幾十倍。”
畫餅充飢,蘿蔔加大棒,馭下的權謀之術,浮沉江湖的老狐狸自然耍的風生水起。
“老大,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許謙追問道。
“等。”莊曉樓輕輕捶打着沙發扶手。
“等什麼?”許謙詫異道。
“等南邊的肥羊送貨上門。”莊曉樓篤定道。
“吃了他們?”許謙摸向腰間的五四手槍,放到手心一陣涼意,這可比什麼刀子都要鋒利。
“既然被逼到無路可走,就別怪我莊某人心黑手辣了。”莊曉樓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