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國雄暴斃而亡的消息,傳遍了整座半島。
至於大圈幫龍頭的真正死因,衆說紛紜,有人說是突發腦梗,有人說是車禍,也有人說他死在了女人懷裡,反正就是沒人敢往仇殺那方面八卦,就算有,也只是關上門來,躲在被子裡腹誹幾句,害怕隔牆有耳,做了那冤死鬼。
永伯將消息封鎖的很嚴,下了死口,誰敢說出去半個字,小心步了孫國雄後塵。
前去觀戰的那些大富豪,都是有家有室的體面人,愛惜羽毛,愛惜來之不易的榮華富貴,誰會傻呵呵地亂傳閒話。至於那些跟隨左右的金絲雀,全部遣返回了內地,他們可不敢把自己生命安危,系在女人的嘴上。
卓立私立醫院。
豪華套房。
趙鳳聲裹成了熟悉的木乃伊造型,吊着一條腿和一條胳膊,只是露出了五官,看起來滑稽好笑。
趙鳳聲伸長脖子,努力湊到卡在手中的香菸前面,撅起嘴,脣邊堪堪夠到過濾嘴部位,吸了一大口,神色愜意。
旁邊臉色蠟黃的男人一邊剝着香蕉,一邊笑道:“傷這麼重還抽,小心護士妹子進來兇你。”
孫國雄一死,第一個倒戈的就是金魚,見到大事不妙,他主動跑到鄭和森面前,告知了郭海亮和花臉的藏匿地點,而且信誓旦旦保證,但凡有用得着他的地方,絕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既然孫國雄身亡,鄭和森對下面人倒是網開一面,不僅留了金魚一條命,還讓他繼續做堂主,只是大圈幫核心人員換了許多新面孔,孫國雄的位置,也被智哥取代。
“兇?揍我都認了。一天一夜沒過癮了,天王老子來了,我都照抽不誤。”趙鳳聲斜眼道。
郭海亮無奈搖了搖頭,把剝好的香蕉遞給趙鳳聲,笑道:“被拘禁這麼多天,唯一的好處,就是讓我把煙給戒了,身體有力氣了,咳嗽沒犯過,倒是因禍得福了。咱們都不年輕了,放縱就是揮霍,我勸你也早點戒菸,萬一到了七老八十那一天,咱們四個想打個麻將,三缺一,那多掃興。”
“你可拉倒吧。”趙鳳聲不屑道:“老子的身體素質呱呱叫,絕對是最後一個掛的,就算是抽菸酗酒,也比你跟大剛活的長久。再說三個咋就不能玩了?鬥地主,扎金花,跑得快,啥不能玩?實在老糊塗了,玩不了撲克,大不了石頭剪刀布,誰輸誰喝酒!”
郭海亮十指相交,視線遠眺窗外藍天,輕嘆道:“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咱們八十歲了,還能在一起,吹牛,喝酒,扯淡,不管是站着還是躺着,人齊就好。”
“我真的很期待那天,卻又很害怕那天……”
趙鳳聲聽懂了他的意思,期待,意味着平平安安到老,害怕,是不希望那天快點到來。這種矛盾和糾結,趙鳳聲其實也有。
“關了幾個月,關傻了吧?傷春悲秋,絮絮叨叨,像個老太太一樣,內分泌紊亂,還是雌性激素分泌過多,難道把你小弟弟給割了?”趙鳳聲岔開了話題,一驚一乍說道。
郭海亮沒在乎兄弟的冷嘲熱諷,正色道:“這些天的牢獄生活,好像把銳氣磨沒了,凡事總愛胡思亂想,想退,而不想進,比如重見天日後的復仇,如何再去奪回失去的東西,這些念頭,起初還有些,到了後面,越想越覺得可笑。人生,不就是夢一場,爭來鬥去,最後夢醒了,一切也都煙消雲散。我現在就想回到桃園街,過上平淡的生活,錢,勢,仇恨,對我而言並不重要了。”
“喂,大哥,您今年貴庚?”趙鳳聲神色怪異問道。
“跟年齡無關,而是跟經歷有關。大風大浪,你經歷的比我多,相信也能體會到平淡是真的人生感悟。要不然等你病一好,咱哥倆種地去,面朝黃土背朝天,那活的多踏實。”郭海亮微笑道。
“種地?”趙鳳聲好笑道:“你的身子骨,鋤頭都掄不動,種個屁的地。”
“這不有你和大剛嘛。”郭海亮相當不見外。
“那都是後話了,先說說眼前的事吧。鄭和森凱旋而歸,忙着佈局呢,暫且不用理他,帝人財團失去了孫國雄的支持,在澳門孤立無援,等於老虎拔了牙,估計也得忍氣吞聲一陣子。你呢,有什麼打算?繼續留在澳門,還是跟我們回武雲?”趙鳳聲詢問道。
郭海亮搓着雙手,低頭沉思幾秒鐘,沉聲道:“我想去看看孩子。”
“哦對了,你都有兒子了,哈哈!~咱們哥仨一人一個帶把的,不怕以後嗝屁着涼,沒人給咱穿孝打幡了。媽的!這有兒子了,腰桿就是硬氣,哈哈!~”趙鳳聲笑的把傷口都弄得崩開,一邊笑,一邊嘴角抽搐。
郭海亮拿起紙巾,幫趙鳳聲擦掉額頭虛汗,悄聲道:“千萬別得意忘形,咱們未必能安全離開澳門。”
“啥?”趙鳳聲嚇得差點跳起。
亮子平時說的少,想得多,思維敏捷,考慮周全,但凡他說出口到的事情,十有八九會成真,要不然李爺爺能稱讚他爲大智近妖?
“你的意思,帝人財團還會捲土重來?”趙鳳聲皺眉道。
“不是他們。”郭海亮回頭望了一眼門口,指了指地面,將聲音壓到最小,“鄭家。”
趙鳳聲沉默不語,臉色晦暗。
郭海亮憂心忡忡道:“擂臺戰的事,鄭和森爲了保守秘密,能夠讓那些人閉緊嘴巴,唯一威脅不到的,就是咱們幾個。鄭和森這人,我雖然沒跟他打過交道,但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少年老成,足智多謀,別看平時像是老好先生,可一旦涉及到他的底線,相信會不擇手段讓事態平息,說白了,他能當真小人,也能當僞君子。你沒聽奉先說麼,那天的擂臺戰,捅死孫國雄的傢伙說了一番話,這場比拼,無論誰生誰負,死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孫國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