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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一陣轟隆隆的大型機械轟鳴聲把劉星皓從睡夢中吵醒了起來。
幽幽醒轉,看着眼前那些熟悉的傢俱物什,不禁讓劉星皓有些恍惚,以爲自己還在夢中,是夢中回到的魏良老家。他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日子沒回過老家了,上次回來的時候,依稀還是雪花紛飛的季節。
身下這張父親親手打製的木牀睡起來格外的舒適,他在這張牀上曾經睡了十幾年,昨晚躺上去還沒有一會兒,他便沉沉進入了夢鄉。
牀尾那張老舊的寫字桌,是自己求學時代每個夜晚刻苦用功的地方。寫字桌正上方的牆壁上,貼着幾張熟悉無比的漫畫海報,超級賽亞人孫悟空還有灌籃高手櫻木花道的笑容依舊是那麼帥氣,讓人一看就覺得渾身彷彿都充滿了力量!
劉星皓一個翻身跳下了牀,有模有樣的學着孫悟空雙手握拳的姿勢,大喊了一聲:“超級賽亞人!變身!!!”
結果呢?呵呵,劉星皓當然不會什麼變身啦,那隻不過是每個大男孩都曾經幻想過的劇情罷了。
屋裡所有的擺設都基本保持着當初他離開家去上大學時的原樣,每一個小玩意兒都能勾起劉星皓對過去的回憶。他生在這裡,長在這裡,他的整個青春記憶,都凝集在這裡。
這時一陣蔥油餅的香味幽幽傳來,那熟悉的味道肯定是媽媽親手做的,劉星皓趕緊拉開衣櫃隨便找了套衣服換上,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出了臥室。
外面的香味更加濃郁了,母親果然在廚房裡手腳不停的忙活着,鍋上的米粥已經熬的差不多,翻騰的米粒一粒粒炸開了花,被小火慢燉了半天,它們已經愈發的粘稠了。
母親正熟練的把擀好的蔥油餅放入平底鍋內去煎,待一面煎得焦黃之後,母親單手拿起鍋子,手腕凌空一抖,那蔥油餅立刻聽話的來了個空翻,乖乖的把自己的另一面趴在了平底鍋上。
“媽!真是功力不減當年啊!這翻鍋翻的那叫一個漂亮,什麼時候能教教我啊?”劉星皓嬉笑着拍着老媽的馬屁,同時伸手一摸,鍋臺旁一塊已經煎好的熱乎乎香噴噴的蔥油餅已經拿在了手裡,燙得他連忙左手倒右手的狼狽不堪。
“你一個大男人下什麼廚房啊,還是早早的給我娶一個兒媳婦回來,讓我把這一身的廚藝好好教給她吧。”母親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同時手上一刻不停,已經爲劉星皓盛上了滿滿一碗熱粥。“喏,到餐桌上去吃吧,再喝點粥。”
劉星皓把餅叼在嘴裡,雙手接過了粥碗。誰知那粥碗滾燙無比,劉星皓像是接到了一個燙手的山芋,既不能丟也不能甩,趕緊跑到餐桌旁放了下去。
“哇塞,媽,你都不嫌燙的嘛?”劉星皓被燙得齜牙咧嘴的,使勁甩着雙手。
母親笑了笑,不以爲意道:“我在廚房都忙活那麼多年了,還怕什麼燙,早就燙習慣了。”
望着頭上已生白髮的母親在廚房裡忙忙碌碌的身影,劉星皓不禁心中有些感慨:“都是一樣的人,爲什麼我覺得粥碗燙的不得了,媽媽卻沒事人一樣?並不是她異於常人,而是那麼多年的煙熏火燎,已經讓她習慣了這種生活。”
母親端着一盤剛出鍋的蔥油餅轉過身來,突然發現兒子正瞧着自己在愣神,嘴上催促道:“快點吃啊,別愣着了,吃完了你還得去給你爸送飯呢。”
“哦,知道了!”劉星皓趕緊把餅接了過來,大口大口地塞進嘴裡。
…………
劉星皓吃飽喝好拎着保溫桶和蔥油餅出了門,只見外面的街道上站滿了看熱鬧的鄰居們。他們圍觀的焦點,是後面那道房第一個簽了拆遷協議的王大爺家。
原來早晨把劉星皓吵醒的那個元兇,正是這邊正轟隆隆作響的那臺挖掘機。它揮舞着機械鋼爪,排氣管裡呼嘯出陣陣黑煙,輕輕鬆鬆三下五除二,便把曾經住着王大爺一家三代人的那棟老房子給粉碎成了一片廢墟。
碎磚散亂滿地,轟塌下來的灰塵四散飄揚,惹得人羣中一陣騷動。住在這片老房子裡幾十年的那些老大爺老太太們,第一次近距離欣賞到了拆遷的真實畫面,人們不時發出着陣陣竊竊私語,口中所討論的,無非就是王大爺家得了多少的拆遷款,以及他們現在搬去了哪裡。
拆遷真的來了,當初這羣善良的老人們,還以爲只要大家抱成團都不去籤那個字,這次拆遷行動就會戛然而止呢。可現在看來,人家拆遷辦是動真格的了!只要在搬遷協議上籤過字的住戶,這邊東西一搬走交上去鑰匙,那邊挖掘機就動工開拆。乾乾脆脆,毫不拖拉!
居民們的心裡,開始悄悄的鬆動了……
劉星皓惦記着醫院裡的老爸,看了兩眼便扭頭上了車。在江州那個大城市生活多年的他,這樣的房屋拆遷見過了太多太多,不就是拆了棟平房麼,有什麼可看的,爆破拆大樓都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他這邊前腳剛走,後腳從那挖掘機上跳下來一人。
這人短寸頭國字臉,劍眉環眼絡腮鬍子,虎背熊腰一身結實的腱子肉,身上穿着件跨欄背心,刻意露出肩頭上那駭人的骷髏惡鬼來。這人正是天天拆拆遷公司的頭頭——王嘯天!今天是他們拆遷公司第一天進場動工,他這個當老闆的自然要來親自壓陣,以防有釘子戶再來鬧事什麼的。
王嘯天掃了眼在場的衆多居民們,不是些頭髮花白的老頭老太太,就是些呀呀學語還不夠年齡上幼兒園的小毛娃。這些老弱婦孺在他的眼裡毫無什麼戰鬥力可言,今天本來還想在衆人面前抖一抖威風的,可看看這些老人瞧向自己時那惴惴不安的目光,心想還是算了吧,別再把他們嚇出來個好歹來!
“咳……呸……”王嘯天咳了口濃痰,吐在了那一堆廢墟里,再次爬上了挖掘機,轟隆轟隆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