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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說這餘耀海原本是關押在第一監區的經濟犯,本來是不用到木材加工廠出工勞動的。
可壞就壞在他招惹了一個睚眥必報的小人,而這位小人如今飛黃騰達,成了整個第三監區的負責人。他若是想從別的監區調來一個犯人,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而且這次把餘耀海安排進趙老鬼的監倉,其實也是他的特意授命。
犯人們在工廠裡出工,都是以監倉爲單位,被分成一組一組的工作小隊。每個工作小隊都要團結協作共同進退,在既定時間內儘量多的完成任務,這樣才能獲得更多的工分。
趙老鬼他們監倉的工作小隊,是第三監區裡公認的頭一號。他們那個監倉裡都是有力氣又有幹勁的小夥子,這些小夥子們跟着趙老鬼年年被評爲監區的勞動模範,爲得就是一年能多減刑上那麼幾個月。
可突然在他們這個監倉裡安插了一個從沒在監獄裡幹過活的老頭子進來,這不是塞給趙老鬼一個大累贅麼!
越隊長這招棋可謂是下得又準又狠,他算準了身家優渥的餘耀海肯定吃不了這種苦頭,趙老鬼也未必會接受他這個身驕肉貴的大老闆,就算他咬着牙硬撐着跟趙老鬼一起扛木頭,以他那精貴的身體,怕是也支撐不了幾天便會累垮。到時候,還怕他不上趕着求到自己面前?
果不其然,這邊剛說要把餘耀海安插進趙老鬼的監倉,兩個人就鬧得有些不愉快了。
“喲呵,這是在嫌棄我這把老骨頭?”餘耀海眉頭一皺,聽出趙老鬼那話裡的意思不那麼對勁。他年紀比趙老鬼稍長那麼幾歲,雖然沒有刻意的鍛鍊,可體質並不是弱不經風的那種,畢竟早年間他也是個苦出身,是做魚檔起家的。
“沒什麼嫌棄不嫌棄的,主要我們這些粗人做的苦力活,怕是你這位大老闆吃不消。”趙老鬼與餘耀海之前並沒有什麼過節,只不過他是個直爽的性子,習慣了有什麼說什麼。
“說誰大老闆呢?在這裡你我穿的都是一樣的衣服,吃的是同一鍋飯,有什麼是你們能做我不能做的?哼,我這個老傢伙還沒有這麼無能吧?”餘耀海要強的脾氣頂了上來,非要和趙老鬼頂一頂牛。
現場的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兩位中年大叔都不是什麼好惹的人物,也沒人敢出聲去勸解。因爲大家都知道,到了這個年紀的中年大叔,脾氣非常的執拗,你和他講理是肯定講不通的。
這時,一旁的趙管教出聲了:“都吵吵什麼呢,趙山巍,這裡到底你是管教還是我是管教?我說把這兩個人安排到你的監倉,那就是命令!你當這是在菜市場買菜呢?我還跟你討價還價?”
管教的命令,那確實是不容質疑,不容商榷的。既然管教已經做了如此安排,那別管你是趙老鬼還是王老鬼,都得微笑接受。你若是不服氣?那你這個頭板的職務,可不一定還能保得住了。
趙管教扭頭去了別處,他要操心的事情很多,可沒空在這裡一直耗着。
站在一旁的耿旭剛這時充當了一把老好人,上前拍了拍餘耀海的肩膀,一臉笑容的扯開了話題:“餘老大,你是得罪什麼人了吧?怎麼把你調到我們第三監區來了?”
“嗨,流年不利,小人作祟。這事說起來沒勁,不說也罷。對了,耿旭剛,我聽說你們第三監區的伙食是整個監獄裡最好的,是不是有這麼回事啊?”餘耀海笑了笑,吃了那麼久的禁閉餐,他可真是夠夠的了。
“哈哈哈,那伙食是相當好啊!頓頓有酒有肉,隔三差五還有美女來給我們陪酒呢。”耿旭剛本身就喜歡開玩笑,有他在這裡活躍氣氛,現場的尷尬一掃而空。大家被關在這同一堵高牆之內,本就沒什麼芥蒂,聊了一會兒之後,餘老大和趙老鬼也漸漸熱絡了起來。
耿旭剛從人羣中瞅了幾眼多日未見的劉星皓,這小子前幾天以一敵八,把光頭強那幫人給揍得好幾個進了醫療室,這件事在第三監區裡引起了一番不小的轟動!
第三監區裡能打的不少,可能以一敵八這麼猛的,還真沒有幾個!原本耿旭剛還以爲這個劉星皓白白淨淨的沒什麼能耐,可想不到他的身手竟然這麼好。可身手再好,架不住人家要買你的命啊!有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人家如果偷偷從背後下手,只怕你再好的功夫,也提防不住啊!
耿旭剛一擡眼,突然瞅見劉星皓身後堆放木材的貨堆上,一個黑影鬼鬼祟祟的縮回了腦袋!
“這誰啊,跑貨堆頂上幹嘛呢?”耿旭剛正納悶呢,突然見到貨堆頂上的那摞被捆紮好的木料似乎鬆動了一下,待他打眼仔細一瞧,幾根有大腿那麼粗的木料已經掙脫了捆紮繩的束縛,直接從高處滾落了下來!
“不好!”重達幾百斤的木料從天而降,那種力道如果砸到人的身上,把人給砸成個肉餅簡直易如翻掌!而率先發現了這一切的耿旭剛立馬估算出,這木料落下之處,正好是劉星皓現在正坐着休息的地方!眼下劉星皓正背對着貨堆毫無提防,壓根沒有意識到自己頭頂上正在逐漸落下的危險!
眼看情勢萬分危急,耿旭剛“嗷”的一嗓子嚎了出來:“皓子!小心頭頂的木頭!快躲開!”
耿旭剛這猛然一嗓子嚎得半個工廠裡的人都聽見了,劉星皓自然也聽了個真真切切。他反應迅速,擡頭凝神看了眼頭頂上落下的木料,大腦中立刻計算出落木將會砸到的位置,他的身體也在一瞬間便做出了閃躲的反應,立馬就地一個連滾,從木料的縫隙中堪堪躲了過去!
這裡不得不多說一句,應對這種突發狀況的時候,爲什麼有的人會腿軟手抖手足無措,而有的人卻可以靈活應對幸運地死裡逃生?
這可不是看你幸運不幸運那麼簡單。如果有時間的話,咱們的身體真的是需要鍛鍊鍛鍊。不管是打球也好,跑步也好,游泳也罷,都是對肌肉的一種鍛鍊。經過鍛鍊的肌肉,它的協調性、反應能力還有爆發力都會比不鍛鍊的人要強上很多倍!這樣在應對突然到來的危機時,你的肌肉在瞬間做出的反應,很可能會救你一命!
“轟隆隆……”落下的木料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一時間破碎的木屑紛飛,夾帶着地上的灰塵也都揚了起來。
這巨大的動靜讓整間木材加工廠都爲之一振,愛看熱鬧的犯人們一時間呼呼啦啦地圍了過來,都想看看這落下的木頭砸到人沒有。
只不過很可惜,劉星皓剛纔那一翻躲避及時,愣是一根木料也沒有砸到他的身上。
他站起身來,撣了撣身上的塵土,長長地出了一口惡氣,這才幽幽道:“真他麼夠驚險的!”
“我靠,這木料誰捆紮的啊,想要人命啊!這麼多木頭砸下來,沒出事真是燒了高香了!”一位年長的大叔來這一看,就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故。這些木料在堆放前,一般都會用繩子把它們給捆紮起來,爲的就是怕會發生木材散落砸傷人的事故。
“可不是麼,上次那個誰誰誰不就是被落下的木料砸了個全身癱瘓嘛,他媽的比死了還慘,腰椎直接給砸斷了,整個人都對摺過去了。”鼻樑上架着副眼鏡的犯人眨巴着眼睛,搭了句茬。
“哎喲,這不啥事也沒有啊,虧我還擠了半天擠進來看熱鬧,沒熱鬧看我們接着幹活去咯。”說這話的是一個年輕小子,短寸頭,老鼠眼,操着一口尖酸刻薄的語氣。
這林子大了呀,什麼鳥都有。像這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鳥人,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耿旭剛側過頭去白了那傢伙一眼,這個老鼠眼是川西幫裡的一個小弟,他們都叫他“小三子”,這幫癟犢子的操性,哼,都讓人懶得提他們。
這時劉星皓來到耿旭剛面前,深深地給他鞠了一躬。
“唉,皓子,你這是幹啥?”耿旭剛不明所以的看着身前的劉星皓,有些手足無措。
“耿哥,剛纔多虧了你出聲提醒,我這才僥倖躲過了一劫。我在這裡身無長物,只能向你鞠個躬以表謝意了。以後但凡有什麼事能用得到我劉星皓的,你給我句話就行。”劉星皓話說的很慢,但很真誠。剛纔事故發生的那一瞬間太快太急促,以至於到現在他才感覺到有點後怕。方纔這一下若是他沒有躲閃及時,恐怕如今已經是血濺當場橫屍就地的場面了。
“哎喲,都是曾經住過一個監倉的兄弟,有什麼好謝的,人之常情嘛,要是你看到我身後有落木,你能不提醒我嘛?是不是?”耿旭剛大大咧咧的笑了起來,一臉的灑脫。
這時人羣中迸發出管教的驅趕聲,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故,管教自然也不能坐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