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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監獄,醫務室內。
被扇耳光扇到昏迷的汪興仁,四仰八叉地躺在病牀上一動不動,雙眼緊閉的他,毫無意識,呼吸微弱,僅有一口氣還吊着,勉強沒死。裝逼裝了那麼多年,沒想到今天這個逼沒裝成,還把自己給搭了進去。要知道會是這種結果,就算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再招惹呂管教這樣的硬茬!
“老方,老方!快來看看,這有個昏迷的犯人。”趙管教火急火燎地拍着獄醫辦公室的門。
他口中的老方,是第七監獄裡資格最老的獄醫,名叫方佳明。方佳明今年五十多歲,眼看着就快要退休了。心寬體胖的他,戴着副茶色老花鏡,穿着一身白大褂,頗有些濟世爲懷的神韻。
獄醫這個工作吧,雖然是幹醫生的活,可身份卻是響噹噹的國家公務員,一年到頭旱澇保收,病人不多工作清閒,還管吃管住車接車送,確實是一份“養老”的好工作。
老方打開辦公室的門,瞧見慌慌張張的趙管教,知道這肯定又是第三監區出什麼事了,頗有些不悅的問道:“你們這第三監區是咋回事啊,一天到晚的給我找麻煩,大星期天的也不叫人休息休息。”
“老方,你就辛苦辛苦吧。這人眼看着就快不行了,你就別再說什麼風涼話了。”趙管教攙着老方的手,連拉帶拽的把他給領進了醫務室。
一瞧汪興仁臉上這傷勢,腫得都快沒有人樣了,連老方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這是……被人打得?”
“唉,這小子嘴欠,衝呂管教沒大沒小的滿口噴糞。這不,被呂管教給‘教育’了幾下。”趙管教擺了擺手,示意耿旭剛和邱石偉可以靠邊稍息了。他們倆人立刻心領神會,乖乖地站到了牆邊。
“‘教育’幾下?你看這臉腫得,十幾下應該都不止吧?這個呂鬆寧,下手也太狠了!”老方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汪興仁的傷勢,還好只有臉腫了,別的地方沒有什麼傷。
老方拿了個氧氣瓶來,給汪興仁戴上了呼吸器先吸點氧。這種皮外傷也沒什麼好醫治的辦法,只有等他自己慢慢的消腫了。他現在的昏厥是對疼痛正常的應激反應,休息一會應該就會醒過來的。
就在這時,越隊長也顛顛地從辦公室趕了過來。做爲分監區的區隊長,他本來是不用管這種小事的,可誰叫被打的這位是他的財神爺啊!六萬塊錢可還沒到手呢。
推開門一看,越隊長也是驚着了!心中暗暗想道:“好傢伙,怎麼都給打成這副熊樣了!這還怎麼讓家屬探視?呂鬆寧啊呂鬆寧,你這不是故意給我攪局的嘛!”
“越隊長,你看這……唉,咱們怎麼跟犯人的家屬交代?人家可還在會見室裡等着探視呢。”趙管教沒了主意,只能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扔給上級處理。
“還探視?探視個屁!人都成這熊樣了,怎麼叫人家家人探視?趕緊把他的家人請到我辦公室來。對了,還有那個呂鬆寧!今天就算了,明天叫他寫一份完整的報告交到我的辦公室來!”越隊長官威赫赫,把手一甩扭頭便走,邊走還邊嘀咕道:“這他媽叫什麼事啊!”
…………
會見室裡,一對中年夫妻正焦躁不安地來回踱着步。
這兩人衣着不凡,腕上戴的表,手裡拎的包都不是尋常的貨色,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他們似乎已經等待了許久,卻遲遲沒有見到自己想探視的人,懸着的一顆心怎麼也放不下來。
“兩位,你們也是來探視兒子的吧?”劉星皓的母親正好坐在這兩人的旁邊,見他們侷促不安的樣子,忍不住出言搭了句話。
那中年貴婦上下打量了劉星皓的母親一番,見她面色和善不像是壞人,這才勉爲其難地應了一句:“嗯……啊……是的……”
“你們不用着急,坐下來等吧。領人來探視是有一個程序的,上次我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是着急得不行,以後你們就會習慣了。”劉星皓的母親笑眯眯說話的樣子,任誰看了都覺得親切。
那中年貴婦尷尬地笑了笑,從包裡掏了袋紙巾出來,把那張塑料椅子來來回回地仔細擦拭了一遍,好像生怕沾染了這監獄裡的細菌似得,滿臉都寫滿了不自在。
“老公,你來坐吧。”中年貴婦把這把乾淨的椅子往自己老公面前推了推,轉身又抽出一張紙巾來,要去擦另一把椅子。
“不坐不坐,這什麼情況啊?讓我們在這裡都等了大半天了,怎麼也不見個人啊!我這一分鐘幾十萬上下,老張、老李、老王都還在等着我去談項目呢,到底要搞到什麼時候才行?!”那位中年男子擺了擺手,腕上的鑽表閃耀着晶光,就好像他的時間比別人的都珍貴似得。
“談項目,談項目,你整天就知道談項目。兒子都被關進監獄裡來了,你還只想着你的項目!你眼裡壓根就沒有我們母子倆!”中年貴婦充滿哀怨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眼角還隱隱閃出了幾朵淚花。一哭、二鬧、三上吊,永遠是女人的拿手利器。
那中年男子一見妻子要抹眼淚,頓時沒了脾氣,趕緊乖乖地坐到了她身旁,又是安慰又是解釋的,急得頭上汗都下來了。
瞧見他們那副恩愛的樣子,劉星皓的父母相視一笑,不由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
“爸,媽,你們來了啊!”劉星皓這時被帶進了接見室,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一個月沒見面了,三個人自然有說不完的話要聊,便沒再去管旁邊的那對中年夫妻。
那對夫妻一見比自己晚來的人都已經見上面了,心裡更是着急了起來。就在這時,一位獄警走到了他們的身邊,輕聲道:“你們二位請隨我來。”
夫妻二人目光一怔,心裡納悶怎麼自己和別人的待遇咋還不一樣啊?中年男子站起了身來,衝那獄警客氣地問道:“這位同志,我們來看兒子這都等了半天了,怎麼還沒把我兒子叫來?你要帶我們到哪裡去?”
“我正是爲了你們兒子的事來的,這事說起來有些複雜,你們二位還是先跟我走吧,我們監區的越隊長會親自向你們解釋的。”這位獄警正是奉命前來的趙管教,而那對中年夫妻,便是尚在昏迷的汪興仁父母了。
一聽是領導要親自接見,中年夫妻不敢怠慢,緊跟着趙管教便走。他們穿過層層關卡,來到了越隊長的辦公室外,趙斌輕輕地叩了叩門。
“請進!”辦公室裡,傳來越隊長故意壓低的聲音,他覺得這樣顯得聲音更渾厚,更有魄力一些。
“二位請進吧。”趙管教打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那對中年夫妻顯然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對這種公務會面自然是得心應手毫不怯場,中年男子昂首闊步地便走了進去,人還沒到,手已經先伸了出來,笑吟吟的客氣道:“這位一定是越隊長了吧?真是青年才俊,年輕有爲啊!”
越隊長本就耳朵根子軟,剛剛上位不久的他,被人這麼恭維自然是喜不自勝,樂呵呵地站了起來,與這位汪先生握了握手。
握手的同時,他還順便瞟了眼汪先生另一隻手中提着的公事包,那公事包鼓鼓囊囊的樣子,裡面明顯是裝了不少現金啊。
見錢眼開這句話,拿來形容越隊長那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眼看這錢已經送到了嘴邊,只要等一下表演得天衣無縫,那這六萬塊錢,轉眼就能順利落入自己的口袋咯!
“小趙啊,你先去忙去吧,回頭我來送兩位出去。”看到趙斌站在門邊沒走,越隊長自然要把他給支開。
趙管教自然是非常識趣,領導叫你走,那就趕快走。
待門被關上之後,越隊長清了清嗓子,開始正式的表演了:“這一次叫你們來,主要是想向二位說明一下,令公子汪興仁在我們監區最近的表現,可是非常的不好啊!”越隊長邊說邊搖着頭,臉上不知何時換成了一副風雨欲來的表情。
“啊?我兒子怎麼了?他是不是又和人打架了?”知子莫若母,汪興仁的媽媽生怕兒子在這裡吃了虧,連忙追問道。
“何止是打架啊!他還不服從管教,拒不參加勞動。你們也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光是不服從管教這一條,可就夠你兒子受得了啊!”越隊長一見她臉上緊張的表情,就知道這個當媽的肯定是非常溺愛自己的兒子。這樣的人其實最好糊弄,只要你關心你兒子,那就老實的等着掏錢吧!
汪興仁的母親一聽這話,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眼淚撲梭梭的往外涌了出來。
“你哭什麼呀,哭管什麼用!”一見自己的老婆就會哭,汪興仁的爸爸趕緊用手肘頂了頂她。他倒是格外的沉穩,探了探身子,小聲地問道:“越隊長,你看看有沒有什麼法子,能讓我兒子不那麼受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