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輕揚。
太陽還縮在海平面以下。
天色剛剛亮起。
秋亦檀才一起身就被喻小白拉住了,“我陪你一起去。”
“我自己就好。”
“不要,我要一起。”來的時候,她還不理解他爲什麼要帶上她和只夏,然後從上飛機到此刻,她終於明白了原因。
一是,只夏是他和老爺子之間調劑火藥劑量的開心果,老爺子看見只夏,心就會柔軟許多。二是,她終於感覺到了原來秋亦檀也是一個也會脆弱的男人了,從他在飛機上因着她一句母親不會捨棄孩子的話就睡得那樣踏實就可以明白,他在害怕,害怕若駱千雪真的不在墓裡,那就算是駱千雪拋棄
了他。
還是拋棄了二十幾年。
這個數字,說大不大,說小,卻又絕對不小。
二十八歲,他比她整整大了五年,駱千雪離開的時候他五歲,她還在她母親的肚子裡,不過,就要出生了。
而駱千雪拋下他,足足二十三年了。
她多大,他就被拋下了多少年。
只是,他一直以來都以爲是拋下,當有了現如今的這個猜測之後,若是真的,那便不是拋下,而是拋棄。
一字之差,拋下不是刻意的,而是生老病死的結果,可是拋棄卻不一樣了,明明還活着,卻從此對他不管不問。
“好。”秋亦檀大掌牽起她的小手,兩個人一起起牀了。
只夏還在睡。
這沒關係,只要把只夏交給吳嫂就好了。
換好了衣服,交待好了只夏,兩個人便走出了別墅,清晨的空氣清新的仿若能滴出水來一樣,讓她深呼吸再深呼吸。
上車,秋亦檀準備開車。
喻小白忽而轉頭看了一眼別墅的方向,低聲道:“阿亦,你等我一下。”
“好,看一眼就回來。”她卜一開口,他就知道她要做什麼了。
昨晚上就答應了她,今個一早讓她看一眼逆風。
因爲,昨晚上他不許她去見逆風。
原因就一個,逆風的情況很不好。
但是經過了一個晚上的救治,應該好很多。
讓她看了,也才能放心。
哪怕只是個保鏢,可也是人。
朝夕相處的久了,也便生了……
想到最後這一個‘情’字,秋亦檀心神一顫,才上了車的他不由得又下了車。
雖然明知道逆風和喻小白不會生出什麼,卻還是想要跟過去。
喻小白輕輕推開了客房的門。
昨日的飛機上秋亦檀還帶來了兩名醫生,再加上這湄濟島的醫療設備,逆風已經被救治過了。
白色的房間裡,一張大牀上逆風安靜的躺在那裡,象是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的走過去,當看到只要是露在外面的部位全都是紗布的時候,震驚了。
臉都傷了。
天。
她無法想象逆風臉上的紗布拿下來時會是什麼樣子?
若是毀了容,他一定很傷心。
反正若是她,臉蛋上哪怕是劃了一道口子,都會受不了的。
她定定站在牀前,低頭審視着逆風。
身子微抖,這樣的逆風讓她心疼了。
很心疼。
“小白,沒事的。”不知何時,跟進來的秋亦檀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他就知道她會怕,果不其然。
“他……他怎麼這麼狠?”昨晚的時候還覺得老爺子稍稍有一些慈祥的樣子,這會子,她對老爺子所有的好感已經徹底的消失殆盡。
“小白,換個人,已經沒有氣了。”秋亦檀不知道要怎麼勸喻小白,這一句,是他唯一能安慰喻小白的。
是的,換個人,在一個人面對過百人的刀槍的進攻下,更不可能活了。
逆風是唯一的例外,他是硬漢。
或者,就是他的冷硬才讓老爺子也生出了欽佩,纔沒有徹底的弄死逆風吧。
而逆風也終於堅持到他來了湄濟島。
是的,除非他來,沒有人能從老爺子的手上要走逆風。
老爺子的權威,在秋家,還是隻有他可以抗衡。
“他會好起來的,是不是?”
“他比昨晚,已經好很多了,你瞧,他好象是醒了,不如,你跟他說兩句話吧,我出去等你。”進來看了一眼,秋亦檀忽而又覺得自己是無比的可笑,所以,他又選擇了出去。
門輕闔,晨光打在房間裡,一片祥和。
“逆風,你真的醒了嗎?”她看下去的時候,他明明是閉着眼睛的,真不知道秋亦檀是怎麼認定逆風是醒了的。
“嗯。”低低的輕應,低的,宛若蚊蠅般的聲音。
“逆風,你告訴我你沒事,你會好好的。”
“會的。”又是低低的聲音,若不是她的耳朵貼在他的脣邊,她根本聽不清楚。
可哪怕就是一個低音,也足以讓她欣喜,咬了咬脣,“等我回來照顧你,等我,要好好的,好好的。”心口有些疼,那疼意從心口開始蔓延開去,一點一點炸裂在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裡,是那樣的痛疼。
“不必。”這一次,換來的卻是他堅定的拒絕。
哪怕聲音很小,卻依然是拒絕。
“呃,爲什麼不讓我照顧你?”
“只夏。”
喻小白瞭然,他是在告訴她,她照顧好只夏就好了,至於他,自有其它人照顧。
只要人還有一口氣,天就沒有塌下來。
用力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喻小白又握了一下逆風纏着紗布的手,隨即起身快步離開,她沒有辦法再繼續留在這間客房了,她受不了前天還好端端的逆天,一夜之間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哪怕是還活着,她也受不了。紅着眼圈出去,門外的棕櫚樹下,秋亦檀已經點燃了一根菸,此時煙霧繚繞在他的周遭,嫋嫋輕漫,卻染着一抹傷感的意味,她一下子就從他的身後抱住了他的腰,然後整個人如同樹袋熊一樣的跳到了秋
亦檀的身上,緊摟着他的脖子,只想汲取他身上的力量,來讓自己堅強。
剛看到逆風的時候,她也想起了媽媽。媽媽被車撞了後也是很悲慘,還血淋淋的,想來,逆風的傷處比媽媽的還多,應該好不了多少,一定是秋亦檀讓人爲逆風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