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地避開這塊青紫,她慢條斯理地洗漱着----。
蹲着身子搓洗衣裳之時,幾度欲流下淚,都被她硬生生給逼了回去,她心中不停地告戒着自己:寧靜君----不要哭,這些都不算什麼,真的不算什麼,兒子現在還不知在哪兒受着怎麼樣的折磨呢,所以你要堅強,不要哭----千萬不要哭----不就是餓一天嗎?這不算什麼---累
不要哭-----
澡堂漸漸多了人,都是幾個人結伴過來梳洗,寧靜君匆匆用溼巾纏在頭上,將溼透的長髮給包住,抱着自己的木盆緩緩地走回住所。
房內陰暗暗的,幾個女孩子都沒了人影;她隨手將木盆放在牀榻底下,將頭上的溼巾一扯,任由溼透的長髮披散下來,無力地坐上榻,她輕輕地曲起雙腿,抱着膝蓋靜靜地發呆---。
四周靜悄悄的---她一動也沒動----
時間慢慢過去---屋裡頭更黑更暗。
這時一個女孩子從外頭走進來,站在門口望了她片刻,抿住脣走到她的牀頭,摸索了一下,隨即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跟前。
“來---給你---。”
寧靜君茫然地擡頭,望着她衝着自己伸來的手,手中握着一個白饅頭。
見她良久沒有動靜,女孩一把將手中的白饅頭塞給她,轉眼就不見人影。*
將這個巴掌大的白饅頭緊緊地揣在掌心,壓抑了一天的淚水終於從眼眶涌了出來---
她流着淚一口一口地啃着手中這彌足珍貴的白饅頭,饅頭又冷又硬,但她卻嚐到了不一般的味道----是甜----也是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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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個與她同屋的姑娘,年紀最小的十七歲,最大的二十二歲,平日就喜歡打打鬧鬧,幾人對她這個新來的不算特別和善,不過相處下去,寧靜君也知道,她們都是不是什麼壞人。
那偷偷塞給她一個白饅頭的是那個十九歲的姑娘劉美儀,她出去後,屋內一直沒掌燈,過了許久---裡頭已經一片漆黑。
三人一道回來,見她在屋內卻沒有掌燈,不由得都用奇怪的眼神望了她一眼。
一個女孩走過去將牆角的油燈點燃----
淡黃的燈光雖微弱,卻也能照亮了整個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寧靜君緩緩一動,下了榻,走到劉美儀的榻前,衝着她由衷地說了句:“謝謝---”。
劉美儀擡頭望了她一眼,輕輕地應了一聲:“不客氣。”她對她的態度依舊是不冷不熱的,說罷,便掀開被褥躺了去,蓋上被子的同時閉上眼臉,再沒理會她。
這姑娘不知道,興許她是抱着施捨的念頭給她那一個白饅頭,然而那個饅頭對她寧靜君來說卻是意義重大的,至少讓她在彷徨與無助之時看到了一絲生命曙光,她對她是感激的。興許---這種感受只有有過切身體驗的人才能體會得到----。
寧靜君悄悄地回到自己的牀頭,上了榻,也很快躺了下來;幹了一天活,一個巴掌大的白饅頭是不足以充飢的,但至少讓她感覺到沒那麼難受---胃不再那般翻騰倒海地冒着酸水。
又餓又累,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快入睡,只要睡着了,就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她躺着躺着,直到一個女孩將牆角的油燈吹熄,屋內再度一片昏暗。
夜幕靜悄悄的----
沒多久---耳邊便傳來一聲聲平緩的呼吸聲,很快的,寧靜君也疲倦得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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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的漆黑,但她就是見到了,見到了前面擺着一桌子飯菜,白飯堆得高高的,冒着熱氣---她跌跌撞撞地衝上去---可那碗米飯卻已然不知去向了,但眼前還有一盤糕點,她很餓---很餓---於是什麼也顧不上,趕緊將一塊糕點抓起來,送進口中---
一咬----硬的---
拿出來一看---竟是一塊石頭----
“娘----娘----娘----”
耳邊總是環繞着一這聲聲的呼喊聲,童稚的嗓音無比熟悉,熟悉得讓她動容---
“兒子---兒子----琛兒---你在哪裡?”
“娘----娘----”那頭聲聲喊着娘,還伴隨着哭聲。
“孩子不要怕,娘就在這兒,就在這兒。”她喃喃說着,眼前層層雲霧,讓她看不到一點東西,只能急促地追隨着那哭聲而去---
伸手撥開一層白色的雲霧---一層被撥開了,瞬間眼前又涌上一層,任她如何撥打---都不見天日----
耳邊傳來的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淒涼---這哭聲讓她無比的焦慮---讓她無比害怕---
聲音就在近處,但無論她如何向前走,卻總是走不到----
“娘---娘----”哭喊聲忽然變得飄惚,她一怔:“琛兒---”
忽然,眼前的雲霧全都散盡了,然而四周卻是四面高高的圍牆,將她重重困住。
一陣哭聲忽然從四面八方傳來---似在圍牆內又似是在圍牆外,讓她分不清方向----
“琛兒----琛兒---你在哪裡---你到底在哪裡啊?”她慌亂地叫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