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無可奈何
血花四濺在地上,宛如一朵朵寒冬的雪梅。
邵彷還站在那裡。
舒勇卻倒在了地上,手中魔刀飛出,在空中轉了幾圈,竟落在路遙身側。剛纔那一剎那,他竟然擋在了邵彷身前,他吐出口鮮血,眼神又恢復了往日的清明,從腰間掏出那截白玉簫看着邵彷說:“其實…咳…我很愛她,只是…無可奈何。”
吐出一口鮮血,舒勇就斷氣了。
愛?什麼是愛?舒勇的愛?
最初兩人也許只想一起生活,一起平凡到老,各式各樣的原因導致各式各樣的悲哀,即使再相愛,多年後也換成了一句‘無可奈何’。
無可奈何?多麼輕柔的四個字,卻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邵彷這一瞬間想起了他曾經深愛的夜家千金夜漫漫,原來愛一個人愛到骨子裡,就算你們不在一起了,你深知再也回不去了,但心裡那股感覺一直都在,無法磨滅。邵彷無力的嘆息一聲,竟然笑了。
往事如煙過,一笑泯恩仇。
這次輪到張拓驚訝了:“這種時候你還笑的出來?”
邵彷搖搖頭,眼中已多了份笑意的說:“爲什麼不呢?人生苦短,歡樂無多,該哭的時候就要哭,想笑的時候就要笑。”
張拓饒有興趣的看邵彷,問:“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在笑什麼?笑你是最後一個死嗎?”
邵彷看着腳邊的屍體,剛纔還非要殺自己的舒勇,賣板栗的老頭,五毒童姥和一堆蜈蚣蠍子,血仍未乾,淚卻幹了。
對邵彷來說,氣氛十分壓抑,他根本沒有注意到什麼時候下起了雨,只是這雨打在身上卻讓人很冷,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張拓彎腰用食指和中指夾起地上的半截斷劍,雨水打在張拓的臉上,邵彷霎時覺得他也是那麼的落魄,和自己沒有什麼區別,只是大家的立場不同罷了。
雨聲滴滴答答,本來就潮溼的土地現在變的更加泥濘不堪,那種屬於植物的氣味被雨水襯托的更加芬芳,在這沒有城市喧囂的小亭裡聽着雨聲,連心靈都似乎被這雨水洗滌。
滴滴答答的聲音中突然摻雜了微不可聞的啪啪的雨水聲,那是雨水打在雨傘上的聲音。
但張拓、邵彷和路遙都沒有打傘,他們三人都在雨中,那這打傘的人是誰呢?
只見雨幕中緩緩走來一個身形略胖的人,雨傘剛好遮住了他的臉,他走到邵彷身側,將雨傘交給邵彷,這才讓人認出了他。
‘千刀千堆血’齊家楠。
張拓也有些想不到,但雖慌不亂,有恃無恐的說:“胖子,你也來了?”
齊家楠身上的外套此時也被雨點打溼,看着張拓身後的路遙說道:“是的,我來了。”
張拓將激光劍掏出,帶着標準的微笑,像是對久別重逢的朋友說:“我知道你會來的。”
邵彷接過齊家楠手中的傘,嘴脣有些顫抖,眼中滿是感激。
就在這時,齊家楠突然一掌擊出,打在邵彷的胸口,邵彷倒飛出去,噗的落在地上,暈了過去,手中的雨傘也已脫手落在地上。
滿地的屍體,被雨水沖刷的鮮血,一把斜立在地上的雨水,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站着。
齊家楠撿起雨傘,掏出一根紫雲香菸叼在嘴上,砰的一聲打火機的聲音,他竟然抽起了煙,他看着張拓道:“你知道我會來?你可知道我也是無可奈何?”
張拓冷笑,不語。
齊家楠又說:“我們四個曾經是最好的朋友。”
張拓冷冷的說:“人,都要改變的,事已至此,何必再說這些。”
齊家楠叼着香菸,兩手從腰間抽出一張布匹,布上竟插着密密麻麻的小刀,像是切水果的小刀,刀光閃閃。
齊家楠雙手輕撫小刀,眼中充滿了無奈和痛苦。
“張拓,我認錯你了嗎?”
張拓面帶微笑,輕輕搖頭說:“你誤會了,楠哥,你所認識的張拓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齊家楠嘆息一聲,雙手一抖,插在布上的小刀全部騰空,就在這一瞬間,他吐出嘴中的香菸,零零火星遇到雨水,瞬間熄滅產生了一縷青煙。
張拓右手啪的一掌拍在路遙的輪椅上,路遙也倒退幾丈,輪椅的輪子咔的陷在了泥濘中的石頭縫裡,旁邊就是舒勇的半截斷刀。
張拓深知齊家楠的可怕,這個胖子身輕如燕,不僅輕功極好,身法也十分迅速,所以不敢怠慢。害怕萬一傷到了路遙就得不償失了。空中大喊:“今日就讓我見識一下你的飛刀!”
凌空的數十把小刀在齊家楠身側,眼看就要落地,就在這剎那,齊家楠出手,右手一甩,一刀飛出,咻咻咻接着三刀飛出,每一刀的目標都不一樣。
飛刀,其實也算是暗器的一種,要冷不防的偷襲最好不過,而且一刀就夠了。
但像齊家楠這麼用暗器的還是見所未見的,只見空中數十把小刀都被他擲出,小刀刀柄上的紅絲帶在空中說不出的絢麗,帶來死亡的絢麗。
叮叮噹噹幾聲響,張拓額頭雖已有汗珠,但卻仍然毫髮未傷,就在彈開最後一柄飛刀時,砰的一聲槍響,齊家楠就倒在血泊中。
這世界上只有一個人配用飛刀,那就是曾經的小李探花李尋歡,不過那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了,現在二十一世紀,再快的刀也沒有槍快。
張拓一手拿着激光劍,一手拿着納米槍,就這麼站在雨中,站在一堆屍體前,眼神似乎也有些落寞,他忽然又看向暈倒了的邵彷,舉起槍對着他,喃喃道:“對不起,我也是無可奈何…”
就在他要開槍的剎那,他的胸前赫然多了一個刀尖,從背後刺入,貫穿至胸前。
他背後只有一個人,一個本不可能殺他的人,路遙!和被他斬斷的半截刀尖。
張拓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前的刀尖,他實在不相信路遙會如此對自己,但不能不信,他跌蹌着轉過身,腳步似乎都有些不穩,路遙的腳卻很穩,站在他背後,完全不像個重症肌無力的患者。
只見路遙的右手從臉上一撕,就撕下了一片人皮面具,面具下竟然是一個女人,一個不會武功的女人——車佩萍。
她眼角彷彿依然帶着淚花,看着張拓青澀的說:“我也是…無可奈何…”
噗通一聲,張拓仰面倒地,瞳孔逐漸渙散,四肢甚至也慢慢失去知覺,但他的喉嚨卻仍然支支吾吾的似乎要說什麼,似乎要問什麼。
車佩萍好像知道他要問什麼似的,說:“你是不是想問路遙呢?你難道不知道像他那麼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的人是不可能出現在灑滿鮮血的地方嗎?”
張拓臉上仍有笑容,只是有些僵硬,他似乎明白了這一切都是一個棋局,自己也只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充其量只是比較牛逼的棋子罷了,真正下棋的人他卻從未想過。
齊家楠看着張拓呼吸停止,嘆息一聲,蹲下撿着地上散落的飛刀,像是不經意的問:“你是路遙的人?”
車佩萍已經走到了邵彷身邊,搖搖頭:“我根本不認識路遙,張拓其實也根本沒有見過路遙,他所見到的人其實只是他心中的魔鬼,只是恰巧這個魔鬼的名字叫路遙罷了。”
齊家楠突然擡起頭,看着面前的女子,她頭髮不長,但任何人都很難透過那短髮看出她眼中深埋的心事。
齊家楠苦笑:“你也不是普通人吧?雖然你的手柔弱無骨,不像是練武中人。”
車佩萍已經將邵彷抱起,不答反問道:“你知道邵彷家在哪裡嗎?”
齊家楠點點頭,他知道面前的女人對邵彷肯定沒有惡意,因爲如果要害他,剛纔只要什麼都不做看着張拓殺死他就行了,自己多年不握刀,遲早是要敗給張拓的。
所以齊家楠告訴了車佩萍,車佩萍點頭道謝,問道:“你呢?一起去嗎?”
齊家楠搖搖頭:“不了,我還要上班呢,我只請了半天假,回去晚了,老闆還要扣錢,我插他姥姥!”
車佩萍笑了,沒有再說話,人生果然有很多無可奈何,但如果笑着面對,把它當做生活的一部分,其實這無可奈何也算是一種樂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