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01章 別無選擇

“夏以沫,你當真以爲孤不敢殺你嗎?”

宇文熠城一把擒住她的斷腕,目中兇光如虎狼,如豺豹,那般惡毒,那般嗜血,眼中蝕骨殺意,像是要滿溢出來一般。

“宇文熠城,我恨不得你現在就殺了我……”

夏以沫亦是目呲欲裂,毫不躲避的迎向他駭人的瞳光,心底如同火燒,只盼着他真的就此將她殺了纔好。

哪怕是死,也好過像現在這般的痛苦。

該死的人,原本是她,原本是她……

滾燙的淚水,從夏以沫眼底大片大片的撲落下來,像融化的碎雪一般。

宇文熠城死死的凝住她,一時卻分不清究竟是怒,還是痛,“夏以沫,你是聽到宇文徹死了,所以纔想讓孤也殺了你嗎?……”

男人語聲極澀,“夏以沫,在你的心裡,宇文徹就這麼重要嗎?”

重要到,寧肯與他一同赴死?

後面的話,宇文熠城沒有問出口。

他不敢問,更不敢去知道那個答案。

男人眸若凝霜般的攫住她,他灼烈的大掌,還緊緊扣在她受傷的腕上,彷彿只要她的答案,令他稍微不滿,他就會毫不留情的再一次將她的骨頭捏碎一般。

“是……”

夏以沫卻毫不遲疑的給出他一個決絕的回答,她不再掙扎,只是定定的映着男人迫人的視線,眼底淚水,無聲的涌將出來,嗓音卻是平靜,“宇文熠城,你知不知道,景言大哥本是我在這宮中僅剩的朋友了……但你卻將他殺了……就算你絲毫不顧念我,但他總歸還是你的侄兒……你怎麼能夠將他殺了?你怎麼能夠忍心?……”

心底疼痛,說到後來,卻終是難忍,夏以沫牙關緊咬,卻難抑身子輕顫,只覺如墜冰窖,整個人都凍得發抖。

聲聲質問,如同重錘一般敲在宇文熠城的心頭,“怎麼能夠?……”

男人嗓音暗啞,燃着滾滾的怒火,死死的凝住她的一雙寒眸,似逼迫,卻又似悲傷,“夏以沫……他揹着孤邀約你私會,與你亭中把酒言歡,甚至還對你做出那樣的事情來……難道孤還不應該將他殺了嗎?就算是他死一百次,也不能消孤的心頭之恨……”

薔薇苑裡,她與那個男人糾纏在一起的畫面,一幕一幕的閃過宇文熠城的腦海,那些被他壓住的如針刺一般的痛怒,再一次排山倒海一般的襲向心頭,激盪進眼底,襯得那一雙淬了濃墨般的眉眼,如要滴血一般。

“我已經解釋過,邀約我與景言大哥見面的信箋,還有後來的事情,都是有人故意陷害的……”

夏以沫死死咬着牙關,一顆心像是被人生生撕裂了一般,“……宇文熠城,你爲什麼就是不相信呢?……”

他爲什麼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卻不願意相信她是不會與別的男人在一起呢?

夏以沫閉了眼睛,任由那些滾燙的淚水,不受控制的順着眼尾滾落出來,它們是那樣的燙,那樣的熱,火辣辣的打在她的臉上,一片炙痛。

望着她滿臉的淚水,宇文熠城一腔的怒意,只如被利針刺了一下般,扯過絲絲澀痛,連扣在她腕上的修長手指,都不由的微微一鬆,旋即,男人稍稍鬆緩的一雙寒眸,卻驀地又是一厲,“昨夜之事,是否遭人陷害,孤自會查的一清二楚……”

男人眉眼劃過一道蝕骨的鋒銳,嗓音如刃,驀然拔高,“……只是,宇文徹他膽敢覬覦皇妃,卻是不爭的事實……他明知道你是孤的女人,卻還敢對你動心,敢與你私會,敢對你做出那樣的事情來……就憑這一點,孤就算是殺了他,他也是咎由自取……”

心頭復又燃起的怒火,將宇文熠城一雙清眸,燒的一片血紅,那眼底的恨意,陰沉的似能夠擰出水來一般,籠在面前女子的身上。

夏以沫彷彿感覺不到心底的疼痛,只覺得如此的悲哀,如此的可笑。

“宇文熠城,就算景言大哥真的曾對我動過心,又能怎樣?但他從來沒有半分逾越,更從來沒有逼迫過我,傷害過我半分……”

嗓音早已撕裂沙啞,卻不曾退縮半分,“宇文熠城,比起你對我的那些事情來,景言大哥又有什麼錯?……他本來就要走了,回他的西北去了……你爲什麼就是不肯放過他呢?你爲什麼一定要致他於死地?……”

她死死的盯住他,眸底淚意,像是要將一雙眼睛都脹裂一般,“宇文熠城,你明明知道,我有多麼看重景言大哥,你明明知道,我有多麼希望他活着……爲什麼你還要殺他呢?爲什麼你就不肯爲了我,放過他呢?……”

爲什麼?

到現在,她竟還希冀着,他會對她有半分的憐惜,會在乎她的感受嗎?

她該知道的啊,面前的男人,永遠都只會考慮他自己,永遠都只會爲着自己的心意,肆意行事,他又怎麼會在乎她的感受呢?

還是因爲他不夠愛她吧?

所以,才能夠一次又一次的任由的她身邊的人死去,所以,才能夠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她在乎的人,傷害她……

可笑她卻總想着,他對她還有一絲情意……原來,從來都只不過是她自己在欺騙自己罷了……

他做的一切,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事到如今,她對他還有什麼期待呢?

不如,就這樣算了吧。

“宇文熠城,你殺了我吧……”

不再掙扎,這一剎那,夏以沫只覺心底從未有過的平靜,許是,當一個人的心,真的死了的話,她便不會再痛,再感到難受吧?

所謂心灰意冷,大抵如此。

她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都或多或少的,因爲這個男人而死……先是阿軒,後來就是翠微,現在就連宇文徹都被她連累至死……還有柔香,她好不容易纔逃過一劫……

所有的人,都一個一個的離她而去,如今,她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留戀呢?

只是柔香……她只盼再也不能保護她了……

想到那個方方纔死裡逃生的小丫鬟,夏以沫死寂的一顆心,卻終是不由的劃過絲絲疼痛。

宇文熠城原本還在爲她說的那一句“爲什麼你就不肯爲了我,放過他”,而深深的動容,轉瞬,卻乍然聽到她竟如斯平靜的叫他“殺了她”……她還是爲着宇文徹的“死”,耿耿於懷至此嗎?

“夏以沫……”

男人咬牙喚出她的名字,嗓音如淬了千年不化的寒冰,散發出陣陣的冷意,“就因爲孤殺了宇文徹,所以,你也不想活了嗎?”

面對他的多多鄙視,夏以沫卻異常平靜,或者她只是累了,累到沒有力氣再與他爭辯什麼,她只是輕輕的道,“你說的對,宇文熠城……我是不想活了……景言大哥是因爲我的緣故,才被你遷怒至死的……我本就欠他良多,現在,就算是將一條命賠給他,也沒什麼……”

此生,她不能夠迴應他的感情,欠他的情意,也只有拿命來抵了。

夏以沫怔怔的想。

只是,她的這些話,一句接着一句,一句卻比一句殘忍,落在宇文熠城的耳中,心底怒火一簇而起,卻又像裹着冰碴一般,又刺又炙,令他恨不能就此真的將面前的女子,立斃於掌下……

或者,惟有她死了,她才能夠真真正正的永遠屬於他……

腦海裡驀地閃過這個可怕的念頭,宇文熠城扣在她斷腕上的大掌,卻是驀地一僵……就是這雙手,在前不久,差一點扼斷她的喉嚨,而今日,又將她的手腕,生生捏斷……

太醫來診治的時候,說她的手腕傷的太重,只怕就算是痊癒之後,只怕以後也再不能提重物,更別說彈琴或者拿針這類精細活兒了……

但,只要能夠留下她,宇文熠城不介意折斷她所有的羽翼……

但他卻不想她再恨他。尤其是因爲別的男人!

那因爲她甘心與旁的男人一同赴死而勃發的怒意,一瞬之間,卻被宇文熠城生生的壓了下。

他深深的望住近在咫尺的女子,有一剎那,像是想要望進她的心底去一般……與其說,他是要抓住她的心,不如說他想要抓住她的弱點,想要用這弱點,將她牢牢的困在他身邊,讓她再也休想離開他……

宇文熠城眸中極快的劃過一抹銳芒。

“夏以沫……”

男人突然沉聲喚出她的名字,一雙漆如古墨般的眸子,浮光湛湛,深不見底,“如果孤說,宇文徹沒有死……我還沒有殺他呢?……”

一片絕望之中,驀地聽到他如此說,夏以沫只覺心頭驟然一跳,砰砰如同鳴鼓一般,使得整個胸腔都彷彿疼痛起來。

“宇文熠城……你說什麼?……”

嗓音發顫,夏以沫再也無法維持先前的冷靜,她甚至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緊緊攥住他的手臂,迫切的確認着,“……你說景言大哥沒有死?……你真的沒有殺他嗎?……”

艱難的問出這最後一句,一剎那間,夏以沫突然不知道,在自己心底,究竟是宇文徹沒有死的消息,更令她激動與歡欣,還是面前的男人,沒有絕情到真的致他於死地而寬心些……

望着她激動的模樣,宇文熠城淡淡瞥過她緊緊抓在他手臂上的纖細手指,用力到泛白的骨節,可以想見她此時的激動與緊張……儘管是爲着另一個男人……但於宇文熠城來說,這樣的籌碼,已足夠……

但男人眼中卻未泄露絲毫的情緒,平靜、陰鷙,如同一步一步誘着獵物走近的陷阱一般,他甚至沒有看她,惟有嗓音清冽,冷冷響起,“即便孤現在沒有殺他……也不代表孤就會放了他,再不追究……”

一句話,讓夏以沫提起的一顆心,復又重重沉了下去。

就連她方纔情思悸動,不由自主的抓在他手臂上的纖纖十指,此刻都不由的一鬆,無力的垂了下去。

宇文熠城卻只淡淡瞥了一眼她眸中難掩的失落,和澄澈瞳底,一剎那暗淡下去的星光,卻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他在等待着。

等待着她先開口。

等待着她自投羅網。

好整以暇。勢在必得。

夏以沫亦察覺了他的冷靜,他甚至沒有費心掩飾,只等着她的決定。

夏以沫怔怔的望着他,他就坐在離她不過咫尺的地方,眉目清朗,一雙寶石般濯黑的眸子,輕淡冷漠,他甚至沒有看她,整個人就像是一清貴溫雅的翩翩公子一般……

但他又是這樣的銳。如同一柄出鞘的寶劍,散發着青冷寒芒,不動神色間,卻是生死頤指。

是呀,他本就是天潢貴胄,是一國之君,手握生殺予奪的大權,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他們這些人的生或死,都只在他的一句話之間罷了……

夏以沫突然明白,只要她的心中,還有牽掛,還有在乎的人,在乎的事情,或者與面前的男人的相鬥,她永遠都不可能贏……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他可以卑鄙下作,用盡一切手段……她卻不能真的不顧一切……

他總是技高一籌。將她壓的死死的。

如果這就是他想要的,她又如何能夠掙脫的了?

心念萬轉,夏以沫不自禁的蜷起攥在錦被上的手指,甫一動,卻牽動了腕上的傷勢……即便她不知這傷勢如今到底如何,但是,那些鑽心般的疼痛,卻是如此清晰的撞進她的心底……

那個男人昨夜死死擒着她的手腕,硬生生的將她捏斷的畫面,猶歷歷在目,刺得夏以沫心底又是一痛。

疼痛讓人清醒,也讓人心底的那些悲哀與悽楚,愈加的清晰。

可是,她再痛又能怎樣?

有些事情,她卻還是得做。

不得不做,不能不做。

“宇文熠城……”

夏以沫死死攥着身上的錦被,半垂的眉眼,卻是強撐着不肯落下半滴淚來,一字一句的道,“你想怎麼樣?”

她問他,你想怎麼樣?用盡她所有的力氣,所有的自尊。

可是,對面的男人,卻彷彿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一般,淡淡重複道,“孤想怎麼樣?”

就像是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一般,他沒有給出她任何的回答,只將一切的問題,復又推給了她。

夏以沫整個人都在發顫,潔白的貝齒,死死咬住下脣,卻終是掩不住那從心底漫出來的苦澀,“宇文熠城……你到底要怎樣纔會放過景言大哥?……”

她一字一句,說的很慢,彷彿從口中每說出一個字,就有什麼東西在她心底刺上一分般,用盡她全身的力氣,嗓音卻是極輕。

宇文熠城卻仍只是一片淡然,如同閒話家常一般,輕輕的道,“夏以沫,你說孤想怎麼樣?”

他在問她。

他把選擇權,交給了對面的女人。

可是,夏以沫又何嘗有什麼選擇?

她怔怔的望着他,他也靜靜的凝視着她,四目相對,他墨色眼瞳裡,一片清貴淡雅,就像是好人家教養極好的貴公子一般,謙謙如玉,哪裡有半分的逼迫或者殘忍……

可是,與他對視的她,卻是一身狼狽,夏以沫甚至能夠清晰的看到,她倒映在他眼底的蒼白模樣,就像是被圈養的一隻小獸,她試着掙扎過,試着反抗過,試着想要逃脫過,可是,最終,卻只能認命的被困於他親手爲她建造的牢籠之中……

滿心的絕望,鋪天蓋地一般的襲來,夏以沫死死咬着脣,咬的出血,卻也無法抑止那股從心底漫出來的顫抖。

宇文熠城望着她蒼白的眉心,望着她被淚水溢滿的雙瞳,望着她死死咬的出血的脣,落在她身上的一雙眸子,瞳光瞬時就是一黯,有一剎那,他甚至想過,像從前一樣,將她緊緊攬在他的懷中,抱着她,告訴她,沒事的,沒事的,他會爲她解決一切……

可是,這一次,他忍住了。

一直以來,是他太縱容她了,一次又一次,認爲她可以與自己討價還價……認爲她可以離開他……

他不會再給她這樣的錯覺。

他要她知道,不是每一次,他都會妥協,他要她知道,想要跟他談條件,她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他要她再也不敢忤逆他,再也不敢輕言離開,再也不敢不要他……

垂在衣袖裡的雙手,被宇文熠城緊握成拳,不爲隱忍,而是勢在必得的狠絕。

夏以沫怔怔的望着他冷酷的側臉,望着他削薄的脣,望着他的殘忍與狠戾,只覺有什麼東西,在心底轟然坍塌,粉碎成灰燼……

她輸了。

輸的一敗塗地。

她根本就鬥不過他。根本無法跟他鬥。

在他面前,她永遠都沒有贏的機會。

“宇文熠城,我輸了,我輸了,行不行?……”

夏以沫在一剎那間,崩潰如積雪,壓抑在眼底的淚意,再也止不住,從眼眶裡涌將出來,大滴大滴的落着,她全身都在發顫,纖細單薄的身子,彷彿風雨飄搖中的枯黃落葉一般,再也無力支撐,只能無助的撲進男人的懷抱,像蒲草依賴着磐石一般,緊緊抱着他,在他的懷中,哭的泣不成聲,“宇文熠城……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放過景言大哥……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他,以後也不會……我答應你,此生再也不見他……我求求你,放過他……”

她在他懷中,輕顫如同受傷的小獸,瑟瑟發抖着,她的身子是那樣的輕,單薄柔軟,彷彿被他輕輕一碰,就會碎在他的懷中一般……

可是,即便是碎,也是碎在他宇文熠城的懷中……

男人輕輕闔了闔眸,像是闔盡瞳底的嘆息一般。

宇文熠城任由她緊緊抱着他……她有多久,沒有主動的抱過他了呢?

薄脣無意識的扯出一抹涼笑,宇文熠城卻沒有伸手回抱住懷中的女子,他甚至眉眼都沒有絲毫的波動,惟有一把疏離輕淡的嗓音,清清冷冷的在她的耳畔響起,“夏以沫……只是這樣嗎?……”

一字一句,男人說的很輕,他的嗓音中,甚至沒有絲毫的逼迫,不見任何的凌厲,心平氣和的就像是在談論今天的晚膳,只有土豆一般。

懷中柔軟單薄的身子,因爲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瞬時僵硬,就連她抱住他的一雙手臂,都彷彿不由的一鬆……

有一剎那,宇文熠城以爲她就會這樣放開他,像從前很多次,她無情的將他推開一樣……

可是,他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不用她動手,他自己便淡淡的推開了她。他沒有用力,甚至沒有生氣,只是就那樣將她推了開來,不動聲色,卻是不容拒絕。

沒有了男人懷抱的溫暖,空氣裡的寒意,像是陡然清醒過來一般,直撲進她的心底,凍入骨髓般的寒涼。

男人推開她的動作,緩慢卻決絕,夏以沫埋在胸膛裡的一顆心,突然莫名的一慌……

就像是陡然間要失去某種東西一般的恐慌。

空蕩蕩的有些叫人害怕。

她不知所措的愣在那兒,對面的男人,卻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只整了整被她弄皺的衣衫,然後,姿態嫺雅的站了起身。

男人長身玉立,毓秀挺拔如青松一般,卻是轉過身子,竟是一言不發的即要離去……

夏以沫心底突然晃過一個念頭……只怕他這一走,她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宇文徹便再也救不了了……

心頭大慟,一腔慌亂,再也不及細想,再也忍不住,夏以沫直起身子,半跪在牀畔,急急的扯住他的衣袖,嗓音極慌,“宇文熠城,不要走……”

被她一阻,男人腳步微微一頓,卻是沒有回頭。只將冷酷決絕的背影,對住她,像冰冷劍刃一般,靠近便會傷的體無完膚。

可是,如今,夏以沫卻別無選擇。

她半跪在他的身後,扯在他衣袖上的纖細手指,用力到泛白,卻終在男人伸出手去,想要將攥在他袖子上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的時候,緊緊摟住了男人的勁痩的腰身……

像是怕他再一次拒絕,像是怕他再一次毫不留情的走掉一般,夏以沫緊緊的抱住他,纖細的手臂,緊緊纏在他的腰身,整個人都幾乎貼向男人的後背,緊緊的抱着他……

“宇文熠城,不要走……”

她在他身後,哀哀乞求,大片大片的淚水,從眼底深處滾落出來,打溼了男人月白色的常服,“我錯了,是我不好……我不該揹着你去見景言大哥,我不該與他那樣親近……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一聲一聲,那樣焦急,那樣迫切,像是那樣恐慌失去他,宇文熠城靜靜的站在那兒,任由她死死的抱住他,任由她滾燙的淚水,打溼他大片的衣衫,任由她一字一句的訴說着她的承諾,“宇文熠城,我答應你,以後,你不喜歡的事情,我都不做……你不喜歡的人,我再也不見……我不會再任性,也不會再惹你生氣……”

像是陡然間想到了什麼,女子焦切的嗓音,驀地一頓,半響,卻是一字一句的道,“宇文熠城,我再也不會想着要離開你了……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否則,我再也不會離開你……”

一字一句,是她能夠給他所有的承諾了。蹂盡了她所有的力氣與自尊。

如今,她所剩的,也不過僅有這一點自尊了。

卻在這一刻,盡數給了面前的這個男人……

夏以沫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傷心欲絕,本就是她求他……本就應該如此,不是嗎?人總是要拿自己所有的,來換自己沒有的……

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可是,一定就能夠得到想要的結果嗎?

在她說出這些話之後,被她緊緊摟住的男人,卻遲遲沒有動,他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那兒,任由她抱着,任由她在他身後哀哀乞求,任由她說盡她會留在他身邊的那些話……他甚至沒有回過身來,更沒有看她一眼……

夏以沫從來不知道,他的身子,是這樣的堅硬,堅硬而冰冷,令她幾乎再也無力纏住他……

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塊冰一般,冷冷的拒人於千里之外,就像是,無論她再怎麼努力,也不能夠讓他再有半分的動容一般……

夏以沫心底突然不受控制的掠過大片大片的恐慌。一種就要失去面前男人的恐慌……

以往,無論他對她怎樣壞,怎樣冷酷決絕,卻從來不像此刻一樣……冷漠……

就像是他再也不在乎她了一般。

不在乎她會不會離開他,不在乎她是否還與別的男子有所牽扯……不在乎她這個人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一天。

夏以沫不知道,那些一下子溢滿胸膛的疼痛之感,是不是害怕,她只是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緊緊纏住男人腰身的雙臂,在這一刻,突然變得如此痠痛僵硬,麻木無力,令她像是再也保不住近在咫尺的男人……

就在她雙手一鬆的時候,背對着她的男人,卻緩緩轉過了身子。

宇文熠城居高臨下的睥睨着她,高大忻長的身材,背光遮出大片大片的陰影,將她整個人都生生的罩在裡面……

男人眸光疏淡,眼底卻是一片幽深,定定的頓在女子的眼睛上,夏以沫看到他涼薄的脣瓣,微微開合,說的是,“夏以沫,你以前也說過,要一輩子留在孤的身邊,絕不會逃跑……”

男人修長的手指,驀地挑起她的下巴,迫着她微微擡眸,望進他的眼底……宇文熠城微微俯了身,兩個人此刻相距不過咫尺,他離得她是那樣的緊,漆黑瞳仁,清晰的映出她有些驚慌失措的模樣,薄脣輕啓,略帶着幽幽茶香的滾燙氣息,就那麼噴灑在她的臉龐之上,說的是,“夏以沫……你憑什麼讓孤相信,你這一次說的是真的?不會騙我呢?……”

最後一個“呢”字,被男人咬的極輕,尾音輕巧的勾在夏以沫的羞恥心上,澀澀生疼。

是呀,憑什麼要她相信她的話呢?

連夏以沫自己都無法給出這樣的保證。

是想要救宇文徹的心念,令她倉皇的不顧一切,纔想要用自己的一生,向面前的男人求一個心軟……

可是,捫心自問,從今以後,她真的能夠毫無怨言的留在這個男人的身邊,再也斷了離開他的念頭嗎?

夏以沫不知道。

連她自己都無法保證。

又如何讓面前的男人相信呢?

宇文熠城似等了一會兒,他離得她那樣的近,他能夠清晰的看到,近在咫尺的女子一雙澄澈眼瞳裡,一瞬間掠過的大片大片浮光……那裡有矛盾,有掙扎,有不知所措,更有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悽楚與痛苦……

即便明知她不過是爲着救那個男人的一時激動,可是,當這一刻,面對她的啞口無言,面對她的猶豫的時候,宇文熠城的心底,卻終是不由的狠狠劃過一道銳利的傷痕。

就像是被人重重捶了一拳般,又像是被人冬日裡兜頭澆了一盆冷水般,徹骨的疼,徹骨的寒意。

宇文熠城驀地站了起身,與面前的女子,拉開距離。

“夏以沫,若是你連自己都騙不了的話……”

男人冷冷一笑,目光銳如利刃,卻不看她,“……又怎麼能夠讓孤相信?……”

是呀,若她連自己都騙不了的話,又憑什麼要面前的男人,相信她能夠做到此生永不離開她呢?

夏以沫心頭重重一疼。

宇文熠城卻彷彿再無耐性,轉身,拂袖而去。

男人微微蕩起的衣袂,在夏以沫的眼底,劃下一道銳利的弧線,夏以沫心中驀然一緊,只憑着本能,在他的轉身的剎那,出聲道,“宇文熠城,我可以發誓,我此生絕不會離開你,否則,任你處置,不得好死……”

她真的是沒有辦法了。連發誓這麼老套的手段,都用了出來。

可是,她說的卻是真的。若有朝一日,她真的不得不離開他的話……那一定是他傷的她極重,她再也不能留在他身邊了……如果是那樣的話,生或死對她又有什麼差別?不得好死,也沒什麼……

她真的是這樣想的。

宇文熠城卻只道,她爲着令他相信,竟發出這等毫無技術含量的誓言……

有一刻,他真的想就這樣拂袖而去。

可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捨不得。

許久,男人就那樣背對着她站着,一言不發。

夏以沫手指絞緊,不知所措。

這個時候,宇文熠城卻緩緩回過身來,修長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一雙墨眸,定定的望進她的眼底,一字一句的道,“夏以沫,孤不要你不得好死……”

語聲一頓,“……給孤生個孩子吧……”

他說的是那樣的平淡,彷彿說的只是最稀鬆平常的一件事。

夏以沫卻是心頭驀然一震。

給他生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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