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欣悅被晃花了眼，就聽得砰的一聲，然後一隻大手蓋在了自己頭上，護着自己往地上一滾。
回頭一看，見秦齊苦着臉摸着頭上撞出的包，顧欣悅不覺哈哈一笑，笑過之後，又趕緊回頭去看上面的光景。
上面的高度只有一米多一點，沿着牆壁放置了幾排兩層高的木架。
木架上面，都是一件件華美精巧的珍品。
古董，玉器，珠寶，瓷器，字畫，甚至連筆墨硯臺都有。
“這是前朝吳道子做的松煙墨，現在留存極少。”秦齊拿了一個錦盒裝着墨，看着顧欣悅那驚訝的神色，道：“早先衛昭就是爲了尋找這個而去的甘州，然後和將軍不打不相識。”
“值錢嗎？”顧欣悅眼睛如同星星閃爍。
“嗯，這個還不是值錢不值錢的問題。”秦齊輕笑道：“若是將這盒松煙墨送給衛閣老，我估計衛閣老給你提鞋都願意。”
“哇！”顧欣悅驚歎一聲，手指在那些架子上一指，道：“那這些，值得多少錢。”
“不少。”
秦齊輕笑一聲，跪爬向前（他個頭太高），將那些木架上的標示看了看，道：“這邊的都是死當，就是不能贖回的，以後怎麼處理都沒有問題。”
顧欣悅看向了另外那邊活當的。
意思是說，這邊的還不能動？
秦齊又向那邊挪了挪，一個個的木架看過之後道：“這邊這些是已經過了當期的。”
也是不能贖回，當鋪可以任意處置的意思。
那麼剩下那些還不能動的，則只不過五分之一而已。
秦齊從一個花瓶的下面拿出一張紙，道：“你看，這裡還有留單，贖當的，必須要有和這個一樣的才能贖回。”
顧欣悅在自己身邊的那些架子上一看，見每樣東西下面都有留單，道：“這萬寶當鋪的管理還是不錯的嘛。”
“京城第二大的當鋪，自然不錯。”秦齊爬了回來，拍拍頭上的灰道：“不過，這裡只是當品庫，銀子不在這裡。”
就光這裡的這些珍品，其價值都在百萬兩銀子上下，那麼當鋪的本銀至少也不會少於這個數。
那麼大重量的銀子，肯定不好放在屋頂，應該是另外還有地方。
“你說，爲什麼惠北侯家的屋子其他的都在位置很好的地段，唯有二胡街那個？”顧欣悅手指抵在了脣上，笑盈盈的看着秦齊。
秦齊笑了一聲，道：“走，我們去那看看。”
教了顧欣悅怎麼開啓洞口，秦齊先送顧欣悅下去，再返身將上面的洞口關上，連木架上的痕跡都掩藏而去，這才跳下來。
“我要吳山帶人，先把這鋪子清理出來，這裡的這些死當破爛你準備怎麼辦？”拍拍手，秦齊指了一下那些高大木架上的破爛貨。
當鋪當鋪，便是隻值得幾個銅板的破衣物也收，只是，這庫房居然只剩下這些破爛貨。
而上面的暗庫全部是精品。
那麼那些中等當品的去處，也不言而喻了。
難怪蘇岑那麼好心的提醒她可以不用管拿着當票來找茬的人。
“既然都是死當，那便乾脆送了出去。”看了一眼那些破爛，顧欣悅道：“天氣也冷了，正好送給那些窮人。”
秦齊點點頭道：“恩，成，我讓何牛去辦，這裡上面的暗庫，你自己知道開法就成，等清理完後，你再慢慢的去搬。”
顧欣悅眼睛眨巴眨巴，道：“你說給我兩個人的。”
“你想要？”秦齊眼睛一亮，脣角便不覺勾了起來。
“恩，賬務那些，我和紫蘇就可以做，可是前面還需要掌櫃的，管事的，還有夥計，對了，還有護衛。”顧欣悅走出庫房，擡頭看向那威嚴聳立的三層樓房，眉頭微蹙的道。
沒有看到實地還不覺得，現在這麼一看，地方是夠大，可是相應的人也要夠多，才能支撐起來。
何況，一旦做起來，這裡進出的銀兩數額之大，都不是能想象的。
“那個顧東，你可以用。”秦齊走到她身邊道：“那個人爲人正直忠心卻不迂腐，現在他的身契在你手上，也不怕死老太婆搞事。”
“顧東？”顧欣悅眉頭一挑。
“嗯，他手下也有幾個厲害的管事，你找個機會自己見見，自己收攏。”秦齊低頭看着她，淺笑融融：“侍衛，我介紹四個人給你，他們要價很高，但是一旦和你簽訂了契約，你便可以放心大膽的交給他們。”
回頭，嘴對庫房努努，秦齊笑道：“暗庫這些，交給他們都沒問題。”
“啊？什麼人！”顧欣悅眼睛頓時一亮。
“西北四虎，是秦州那邊的俠客，重情重義，一諾千金，不過，就是窮了些，姑娘你給他們一千兩銀子一年，他們把頭壓給你都可以。”秦齊手握成拳抵在了脣邊，不知想起了什麼，眼睛裡泛起了悠遠之色。
“好好！一人一千兩，只要能給我看好了，不貴不貴。”顧欣悅喜笑顏看。
“咳咳，不需要那麼多。”秦齊一口氣嗆在喉嚨裡，連咳幾聲道：“四個人一起一千兩，若是你給他們四千兩，他們反而不敢來了。”
“啊？”顧欣悅有些傻眼。
爲何在這裡，每次她想給多點錢，反而會取得反效果呢？
“姑娘，你知道一般鋪子裡的掌櫃和夥計月銀是多少嗎？”秦齊帶笑看着她，手忍不住的將她臉上的一道灰塵給擦去。
“恩，我知道啊，大的鋪子，大掌櫃一年六十兩銀子，二掌櫃一年四十兩銀子，小鋪子，大掌櫃一年四十兩銀子，二掌櫃一年三十兩銀子，年底加三個月薪水的紅包。”顧欣悅帶了不解的道。
雖然那些鋪子她並沒有直接參與，但是賬本都有看，每個夥計支付出去的錢也都清清楚楚。
秦齊只笑不語的看着她。
顧欣悅猛的恍然。
是了，這個世界有自己的規矩和定律，掌櫃什麼的都有自己的價格，也形成了固定的行規。
她額外給與的分紅算是一個激勵措施，但是如果過多，反而會打破這個行規。
所以，紀璟才建議最後在慣例上，再給五個點的分紅。
而現在，那四虎肯定是很厲害的人士，但是他們的價格，也就是四個一起，一年一千兩。
要按照護衛來說，這都已經是天價了。
呃，對哦，秦齊原來還說過，他一個月的薪水才三兩。
“你要做聚寶齋，這一處就夠了，另外三處，可以考慮留兩處繼續做當鋪生意，我讓吳山打聽過了，有兩處鋪子裡的掌櫃和夥計並不是惠北侯家的人，當時也沒有抵抗官兵，所以沒有被殺，只是被關押起來，你出面，將那些人救出來，應該能讓那些人真心爲你做事，他們做當鋪是做熟了的，你只要他們按照以前的去做，按時查看賬本就成。”
秦齊揉了揉她的頭，好似隨意般的，牽起了她的手，緩緩的往外走。
“秦齊，你爲何對我這麼好？”顧欣悅偏了頭看着他，語氣裡有些不確定和小心。
方方面面，他替她考慮的實在是太周到了。
秦齊一笑，側頭迎住了她的目光，道：“姑娘爲什麼對秦齊這麼好？”
呃……
顧欣悅臉上頓顯訕訕之色。
我對你好，最開始是想要你替我做事，後來是要抱住你這個大腿……
好像都是動機不純哦……
“姑娘是秦齊的主子，爲主子着想，是身爲屬下的責任。”秦齊轉開了頭，語氣帶了些淡然的道。
顧欣悅噎了一下，跟着他走了幾步，拉了一下他的手，在秦齊回頭之時，道：“我沒有當你是屬下，我當你是朋友，是最好的朋友。”
她一對杏眼晶瑩閃亮，水汪汪的清澈見底，那瞳孔裡反射的都是自己的身影。
秦齊只覺心頭一抽，又暖又痛。
脣角輕勾，笑意漸展，秦齊道：“秦齊亦是。”
“那好！”顧欣悅嘴一裂，露了一顆小虎牙出來，道：“那你再幫我想想，庫房由誰來做比較好？”
前面的掌櫃和管事可以讓顧東做，賬目紫蘇做，賬本自己看，護衛有四戶再召集一些其他的，那麼剩下的，就是最重要的庫房了。
“你準備要幾個庫房？”秦齊笑道。
“至少三個，一個是銀庫，一個是票據庫，一個，是實物庫。”顧欣悅眨巴了下眼，對着秦齊狡黠一笑。
聚寶齋做的可不單是買空賣空，同時，也可以開展大型貨物的抵押週轉。
比如說，有外地客商運送大量的貨物前來，一時出不了手，又急需用錢，就可以先將貨物抵押給聚寶齋換取現錢，等手頭上有錢了，再來贖回，之時贖回之時，要付出利息。
看上去和當鋪的規則差不多，其實就是短期融資的模式。
“這樣，我手下倒是有幾個老兵，也還識文斷字。無法再上戰場，體力活也不好乾，不過爲人很沉穩，可以一個看銀庫，一個看實物庫。”看了顧欣悅一眼，秦齊笑着接道：“這幾個，一直跟着你父親，你不用擔心他們的忠誠。”
“嗯！”顧欣悅大喜。
這樣一來，她傷了好幾天腦筋的事，總算全部解決了！
微勾了下手，讓秦齊低下頭來，顧欣悅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然後鬆開了他，大聲說了聲謝謝後便蹦跳着往外跑去。
只留了臉燒得如同番茄一般的秦齊，手捂住臉頰，眼中精光嚇人的僵在當場。
而在二胡子街那宅院裡，一個最不起眼的小院中，秦齊找到了那個堆得滿滿的銀庫之時。
顧欣悅再度給了他一個激動之吻。
下午回到府邸，秦齊便又發起了高燒。
這次，連青蓮子都找不到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