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天蓋地般的灰色。
刀斧戈狼牙棒，各式各樣的武器發出的寒光冷冽帶血，將那些身着各式皮衣的彪型大漢映照得血氣凜凜。
嘉峪關前的廣垠平原上，望不到邊際一般，佈滿了柔然人的騎兵。
賀將軍的臉色亦隨着那越來越多的柔然人而逐漸沉了下去，狠狠的瞪向了刀疤副將。
“你不是說，柔然人還有三萬人而已，這，是三萬人嘛！”賀將軍低吼道。
兩萬人引顧陌寒出關進入陷阱，三萬人堵住顧陌寒的退路，兩相夾擊，便是顧陌寒帶了五萬人出去，也不死既傷。
便是不死，顧陌寒貿然率兵出關，造成兵敗關危，只要他們報上京城，自然有人會要他的命。
可是，現在前面來的遠不止三萬人，看這規模，五萬人都有了。
刀疤副將臉色訕訕，探頭看了看，道：“人多點也好，顧陌寒可是帶了六萬人出去，這麼多人，他是插翅難飛了。”
“可這麼多人，咱們還怎麼來個甕中捉鱉！”賀將軍惱怒道。
光只弄死顧陌寒算什麼，他要的是更大的戰功！
顧陌寒和秦齊在漠北城做的事，他也可以做成！
等那些柔然人和顧陌寒拼個兩敗俱傷，他便開城門放顧陌寒的殘兵入關，這樣，那些柔然人自然也會隨之入關。
然後，他再關門打狗。
這樣，功勞，就全部是他的。
刀疤副將喃喃的也不知道說什麼。
“人多些，咱們的軍功也大些。”旁邊站着的另外一個副將沉聲道。
“是啊，他們肯定是要跟顧陌寒對上的，等打完後，剩下的人也不多了。”刀疤副將趕緊附和道。
賀將軍狠狠的瞪了他們兩人一眼，看向了平原，眼中滿是狠戾之色。
“你看，他們分兵了！”刀疤副將指着平原上分作兩隊的柔然人道。
天光已經大亮，冬季的陽光燦爛的照耀着，那往星峽方向直奔而去的人流形成了巨大的塵煙。
“將軍，將軍！”一個小校從城牆上頭跑過來，急道：“柔然人這是要去堵大將軍的後路，將軍，我們出關接應大將軍吧！”
“胡說什麼！”刀疤副將一腳就將那小校給踹翻，道：“外面這麼多人，我們這個時候開關，要是柔然人藉機進攻關城怎麼辦！”
刀疤副將這一腳踹得很重，小校捂着肚子半晌說不出話來，他身後跟着的兵士趕緊將他扶走。
賀將軍冷冷看了那小校一眼，道：“這種不聽話的，你們怎麼還留着？”
“特例而已。”另外一個副將道：“這些人的家就在附近，所以……，將軍放心，命令已經下達，都由我們的人看守着城門，不會有事的。”
“是嗎，那便請將軍下令，開城門好了。”
身後突的響起了陰森森的聲音，賀將軍回頭，見箭樓裡突然多出了幾個身着盔甲的陌生人，不覺一愣，喝道：“爾等何人？”
“我們，怎麼賀將軍就不認識了？我們是送你兩個手下回來之人啊。”當先一人將頭盔一掀，露出了高鼻深目滿頭小辮子的面容。
柔然人！
“你們！”賀將軍往刀疤副將看去。
刀疤副將額頭開始滴落豆大的汗珠，看了一眼外面，對賀將軍使眼色道：“將軍你看。”
賀將軍往外看去，見前面平原上的柔然人已經走了大半去往顧陌寒的方向，心中微微一動。
“賀將軍，還是乖乖的下令開城門吧，要不，我們的人可就不客氣了，若是讓你們城裡的人知道你們與我們勾結，你說，你的下場會如何？”烏旺看着面前面前的幾人，眼睛微眯的道：“所以，大家還是繼續合作的好，像咱們說好的，我們幫你們殺顧陌寒，你們，打開城門，讓我們兄弟們快活快活。”
賀將軍猛然向刀疤副將看去，厲聲道：“你們居然是這樣說的！”
“將軍，只要結果好，不就行了？”另外那個瘦高個副將淡淡的道了一聲，轉頭看向烏旺，道：“大汗別亂說，我們可沒有答應你們打開城門，如果要打開城門不是不可，只是……”
“你想要加價？”烏旺驚訝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別囉嗦了，開城門吧，哦，忘記告訴你們了，賀將軍的小姐，現在可在我們手上，怎樣？我們也可以在告訴城裡的人你們早已經和我們勾結的同時，幫他們殺了你們的家人。”
賀將軍臉色一僵，帶了憤恨的瞪向了兩個副將。
腦中卻是急劇轉悠起來。
若是現在喊叫，外面都是衛兵，這幾個柔然人未必能威脅得了他們，可是，只怕他們有後手，要是真有勾結柔然的證據，殺了他們，柔然人只怕會惱羞成怒，那時候，他的罪比顧陌寒更大。
而若是現在開城門，也可以說成是爲了接應顧陌寒而開的，只要柔然人不說，罪責自然不在他身上。
而且，他在城裡已經佈下埋伏，到時候，這些柔然人死了，也怪不到他頭上去。
念頭轉了幾圈，賀將軍道：“好！”
刀疤副將鬆了口氣，忙道：“我去傳令。”
“將軍果然是識大體的。”烏旺拍了下賀將軍的肩頭，帶笑道：“放心，我們也是講信用的，這事，我們必然不會說出去，到時候，你們還是楚國的大英雄！”
大笑了兩聲，烏旺帶着手下隱入了箭樓的黑影中，往城牆下快速跑去。
心中卻是冷笑。
慕哈說的果然沒錯，人只要掉進私心裡，就會被束縛住，這些人以爲他們利用了柔然人，誰知卻是被柔然人給利用。
只怕是，柔然人一直以來就內戰不休，也不懂得這些陰謀詭計，才讓他們看低了去。
也好，今日之後，也要讓這些楚人明白，柔然人可不是羊。
與虎謀皮，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那幾個柔然人一走，箭樓裡的氣氛又輕鬆下來。
“將軍，屬下這就帶人去佈置。”瘦高個副將拱手道。
賀將軍點點頭，起身走出箭樓，往下面的城門看去。
沉重的關城門咿呀呀的被打開，而遠處的柔然人騎兵亦已經直衝過來。
鋪天蓋地般的，如同灰色的潮涌一般，直衝了過去。
賀將軍眼睛微眯，鎮定的神情在看了片刻之後開始開裂，指着那片灰色之後更加廣闊的黑人人流道：“那是什麼？”
那是，比灰色柔然人更多的柔然人。
位於草原深處的另外兩個王帳的柔然騎兵。
“關城門！”賀將軍探出頭去，對着下面大叫道。
“這可不行，您已經下了命令，放我們進關！”下面的士兵擡起頭來，頭盔之下，儼然一副柔然人的面容。
賀將軍，面若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