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汪大奶奶不覺臉色更澀。
當時汪大少爺已經離開揚州。
雖然她心裡急得半死,也無法直接反對,只能婉轉的提醒汪老爺,這事鬧大了對汪府沒有好處。
可別說汪夫人,便是汪老爺都將她斥責一番。
說她到底不是汪家人,自己妹子死了,居然還想息事寧人。
她只能不說話,只希望汪老爺不要做得太過,到時候反而讓大姑娘死了都沒有好名聲。
要按她的想法,這事就應該不說出去,只說大姑娘得了急症死了,然後暗地裡再重金找人去搞死那姓何的。
可汪老爺和汪夫人卻根本不這麼想。
只想着自己姑奶奶可是大官的妾,便是現在的知州大人都要矮妹夫一級。
(一個妾,你哪裡來的底氣喊人家妹夫)
怎能忍氣吞聲!
不光要砍了那何公子的頭,還要讓何家賠出一大筆錢來,給女兒留下的外孫女。
汪老爺大肆張揚的,告上了衙門。
還讓知州大人直接對那兩人下了通緝令。
剛開始,她也沒想到事情會落到現在這地步。
雖然說這麼做,大姑娘的名聲都沒了,但是大姑娘是受害者卻是不容置疑的。
而且那知州大人是個愛錢的,汪府又有錢,也不怕砸不過何家。
那姓李的手下,她並沒有放在心上,只不過一個手下,以姓李的那愛財的性子,丟上幾千兩銀子,他就會乖乖的將人給交出來。
無非就是銀子的事。
可誰知道,沒有兩天,事情就變了個方向。
衙門來人,錢都不收,便將汪老爺連同那院子裡的一些下人給抓了去。
當時,她便覺得不好了。
忙去拜會知州夫人,想送錢探信。
卻連知州府都沒進去。
她又忙去找了交好的低級官員妻子詢問。
那人看在兩人多年的交情上,只說讓她多多準備錢,偷偷比劃出兩個巴掌,還翻轉了一下,別的,便不肯再說了。
汪府是錢多,但是外頭的產業都在汪老爺和汪大少爺的手上,後宅裡面的錢又歸汪夫人掌管。
她手上有的不過是自己的嫁妝和汪大少爺給她的私房。
雖然也不少,但是遠不夠那兩個巴掌的數目。
一個巴掌五萬兩,兩個十萬兩,翻上一翻便是二十萬兩。
這還是起碼的數。
也就是說,這次汪府不出個一半的家產,是擺平不了的了。
她一臉煞白的回去找汪夫人,想讓汪夫人準備錢。
卻讓汪夫人給一口啐了出來。
說她是想錢想瘋了,這是想借機奪權,想要錢,門都沒有。
說已經派人去通知姑奶奶了,只等那大官的人一到,就等着知州大人來給他們賠禮吧!
不光如此,那兩天,還是有一些交好之人上門來,想出個實在價格買下汪家的鋪子。
其中,便有願意出大價錢買下那園子之人。
可等她回去,那些人都被汪夫人趕走了。
她不過提了一句這種時候,是不是備些現銀在手上比較好,就又被汪夫人趕出了房門。
後來竹溪先生帶人去找知州大人談心之事傳出來,汪夫人還把她喊去冷嘲熱諷了一般。
可這才高興了兩日,事情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這次,是連那交好之人都不見她。
而汪夫人一心盼望的姑奶奶,連一個信都沒有回。
揚州到金陵,不過兩三日路程,再是耽擱,這麼多日也應該有人來,便是沒人,至少有個口信。
除非是,對方根本不想理。
正想着再派人去催。
那去往金陵的下人回來了,他連人家的府邸都沒進,等了好多天,才花錢打聽到,姑奶奶早兩個月前就死了。
死了,也不過是一卷草蓆,葬在了她那早死兒子的身邊。
連個消息都沒給汪府透。
汪夫人這纔開始害怕。
喊了她去,讓她出面去解決這個事,然後將後院的錢箱子交給了她。
這時候,她才知道汪夫人爲啥一直頂死說不出錢。
實在是因爲,汪夫人手頭上,也沒有多少現錢。
汪府暴富是在做鹽商之後,可是錢來得容易,花得也容易,除了給妹夫的孝敬,花起錢來,那真真是如流水一般。
汪老爺好修園子,那園子極盡奢華,銀子丟下去,連個水響都沒有。
汪夫人好顯擺,凡是有新頭面新緞子出來,多少錢都買,家裡吃的穿的,比那京城的勳貴都不容讓,有時候,一道菜就要花掉幾十兩銀子。
而那‘妹夫’調走後,汪家拿到的鹽引就少了大半,收入劇減之下,汪大少爺都跑去杭州想看看有什麼新的賺錢路子,家裡這兩人卻一點收斂都沒。
汪夫人給的錢箱子裡,不過幾千兩銀子而已。
錢,都成了汪夫人院子裡五大庫房的東西了。
可她想用一些去走下門路,汪夫人卻又不肯,只說,賣掉產業和園子就好,哪裡就要動到她的梯己了!
賣產業……
在現在聰明人都知道是誰想打汪府主意之時,誰還敢買汪府的產業!
汪府有個官眷的姑奶奶都這樣了,誰敢來找死?
她東奔西走的,連正主都見不到,急得嘴脣都起了泡。
這時候,跟她孃家兄弟交好的一人私下找了她,要她趕緊將汪府的園子和產業送給知州大人,自己想法子撇清,和汪府撇清關係。
她便知道,汪府完了。
早在汪老爺被抓的時候,她就開始讓自己的嫁妝鋪子出貨,只她的鋪子,一個是文房四寶的,一個是賣乾貨的,一個是賣胭脂水粉的,都是細水長流的買賣,怎麼可能一下出貨。
她便指使下面成本價傾銷,先收了現銀在手上再說。
可除了一個北方來的傻帽買了五千兩的筆墨紙硯以外,別的,效果都不好。
而賣鋪子,哪有那麼容易……
昨天何公子那麼一告,她原來期盼着不知道溜達到什麼地方兩月沒有消息的夫君回來的心,立時變成了,夫君你千萬別回來!
今兒來,也是帶了自己的那些私房錢,準備藏在掌櫃的這裡,再放了掌櫃一家的身契,以留作後路。
沒想到卻碰到了那北方傻帽,還願意直接砸錢買店。
只是,雖然她的確是缺錢,也不能做缺德之事。
嘆了口氣,汪大奶奶道:“公子,說實話,汪府得罪的人很厲害,你買了我的鋪子,說不定就會惹了什麼人,要不,這事便算了,你們提了貨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