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得停下腳步,站在那裡,等待龍鑾的到來之後,向皇帝行禮道:“臣妾叩見皇上。”
皇帝眯了眯眼睛,看了看馬車和我,說道:“愛妃免禮,天色現在這般黑了,愛妃打算要去哪裡啊?”
如果是他在謀害太后,那麼,我現在說去太后的順寧宮,肯定會讓他不高興。
於是,我腦子裡面轉了轉後,說道:“因臣妾前幾日剛從相府去了紫雲寺,臨行前,大娘有些體已話讓臣妾轉告給忠國夫人,所以,臣妾本打算去一趟忠國夫人的賢秀宮的。”
“哦,看來朕真的是不識趣,老喜歡礙着愛妃的事了。”皇帝夾槍帶棒、語氣不善的說道,看樣子今天下午的氣還沒有消。
我心知他大概是爲了我今日和大師兄在一起的事在生氣,而我沒有再向他解釋什麼就讓他更生氣了,雖然這樣,我還是仍然不打算向他解釋,因爲有些事情會越描越黑。我只是低下頭向他說道:“臣妾不敢,皇上言重了,去賢秀宮什麼時候去都可以。”
“那就好,不然朕可能又要做上那不識趣之人了。”他不鹹不淡的說着,然後越過我,徑自向靜心宮內走去。
緊緊跟隨着皇帝的趙公公,經過我身邊時,微微的停頓了一下,帶些歉意的說道:“娘娘,皇上還沒用過晚膳,因爲是突然決定要來靜心宮的,所以方纔出門時,奴才讓玄清宮的一個宮人通知御膳廚房等會將皇上的膳食改送到靜心宮來了。奴才不知道娘娘是否已經用過膳了,就算用過的話,可能還是得請娘娘陪皇上再用一些,因着皇上今日的心情,奴才怕他今日要單獨與娘娘一起用膳了。”
“好的,趙公公,我剛好也還未用過膳。”我微笑着回答,這趙公公的性子倒是還挺招人喜歡,雖然他身爲皇帝邊上的紅人兒,但是卻從不恃寵而驕,不管面對的人身份高貴或卑賤,他都彬彬有禮的對待着,所以,我在他面前從來也都是以我來自稱。
我也明白趙公公所說的與皇帝一起用膳的意思,就是在每道菜上來之後,我先負責用銀針試毒,然後再由我先嚐試嘗試,確定沒毒後,再給皇帝來佈菜,讓皇帝食用。這種事,在有太監在場的時候,一般由太監來完成,而在皇帝單獨與嬪妃用膳的時候,就由嬪妃來完成了。
其實,若是在民間,我會很鄙視這種行爲的,這種事一般應當是男人擋在女人的面前纔是,怎能由女人來試毒呢?可是,現在這是在皇宮之中,很多事情不能以常規來作衡量,皇帝的安危關係到江山社稷,謹慎一點也是自然。不過,儘管如此,從夫妻關係來說,我還是很難接受這種行爲的。因爲一個需要我去替他試毒的男人,我很難相信他是真心實意愛我的。
可能是趙公公已經告之過皇帝,膳食將被送到靜心宮,所以等我進去之後,皇帝已經端坐在靜心宮主殿內室的餐桌前了。我在皇帝的示意下,坐到了皇帝的對面,隨即,御膳廚房也依次將皇帝的膳食送了上來之後,宮人們包括趙公公都退了下去,室內就剩下我與皇帝兩人。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想主動開口打破這室內的沉默,只是木然的按照與皇帝用膳時應有的程序,給皇帝試毒、試吃和佈菜。我也不管他能不能吃得下,就徑自往他面前的口碟里布菜,菜堆得象座高高的小山似的,而我試菜也試得肚子差不多快飽了。反觀皇帝,倒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基本沒怎麼動筷子。
就在這時,皇帝突然開口道:“蝶兒,你可以給朕講一下你的成長經歷嗎?朕現在才發現,朕除了知道你是秦丞相家的二女兒,年幼體弱多病外,別的似乎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皇帝怎麼突然想起問這些,但是他既然問了,我便只能依照他的問題來回答,還要回答個八九不離十的,否則,他若是派人調查一下,情況不若我現在這邊介紹的,只怕我還得被攤上一個欺君的罪名了。
於是,我索性從我娘摔倒流產開始說起,再至黃山上待了七年進行修養,然後,我爹突然帶人去江南接我回來選秀的整個過程。只是,我略去了我懂醫術和武藝之事,這件事只有師兄弟和林府的親人們知道,皇帝就算讓人打聽應該也打聽不出來。而且,我敢說出黃山這個處所,也是因爲師父和師兄們都已經下山,不在黃山上居住了。
“原來是這樣,那看樣與蝶兒感情最深的應該就是你孃親的孃家人,與相府這邊反而感情不深了,那也難怪你除夕夜寧願自己待在靜心宮中過年,也不肯去參加宮中這難得一次的嬪妃與家人團聚的盛宴了。”皇帝似明瞭般的說道,接着,他突然象想起什麼般的說道:“蝶兒既然與醫士一起待了七年,那藥物、藥理之類的東西應該都精通一些吧?”
我不禁暗自讚歎這皇帝的洞察力,不過他問是否精通藥物、藥理的事情,還是不要告訴他的好,他這樣問,想必也是在擔心我會發現給太后的藥物之中,他讓林御醫做的那些貓膩之事了。
我佯裝苦笑的搖搖頭道:“那時的我,整日都是病怏怏的,純粹就是一個藥罐子,哪來的時間學習藥物、藥理之類的東西啊?若是我自己精通醫理,就不用讓我爹特意奏請皇上,讓我能帶個醫女帶宮了。我娘倒是怕我長大了,胸中一點筆墨沒有,送了一些三字經、詩經之類的東西給我看,順便也讓師父經常教教我詩書之類的東西。”
皇帝見我如此這番一說,明顯的鬆了口氣,接着說道:“那位醫士的徒弟們年齡應當都與蝶兒相差無幾,如果除去生病這種原因的話,蝶兒應當在黃山之上有個相當快樂的兒時時光了。”
我流露出一些略顯開心的微笑道:“因着我體弱的緣故,那位醫士與他的徒弟們都還是挺照顧我的,經常的會做出一些讓我開心的事,逗我開心,所以,雖然蝶兒在那七年之中缺少孃親和親人們的陪伴,但是仍然過得很開心,很快樂。”
皇帝聽見我這樣一說後,神情變得僵硬了一點,有些不自在的說道:“怪不得今日蝶兒與那位公子一起吹着笛弄簫的時候,神情那麼放鬆,那麼愉悅呢。這種表情朕以前從來沒在蝶兒臉上看見過。看樣那位俊秀的公子往日也一定是對蝶兒照顧多多啊,所以,蝶兒對着他,神情能如此的放鬆,而那位公子看向蝶兒的眼神也是充滿着縱容和疼愛啊。”
皇帝繞了半天,終於還是繞到了大師兄身上來了,也許這就是他今晚和我閒聊的主要目的吧。男人可能有很多都有如他的這種劣根性吧,儘管他動輒就是對我就是一兩個月甚至更多時間的不聞不問,而且,估計不聞不問我的這段時間,他肯定也是每夜都沉浸在哪位嬪妃的溫柔鄉中。但是,現在只是看見我和別的男人顯得稍稍親密一點,就如坐鍼氈,怎麼想着就怎麼不舒服,好似自己吃了多大虧似的。
想到這裡,我就索性氣氣他道:“今日的這位公子便是那位醫士的大徒弟,往日裡就他最照拂蝶兒,蝶兒需要什麼東西,他總是比蝶兒還先想到;蝶兒生病痛苦時,他彷彿比蝶兒還痛苦;蝶兒想要什麼東西,就算再艱難,再困苦,只要他能辦到,他就一定替蝶兒拿到。他總是象個兄長一般的、無微不至的照顧着蝶兒。所以,蝶兒與他的感情也是最深的......”
“夠了,所以這次朕好心的賜你去紫雲寺給你娘做法事、弔喪,卻也給你和他提供了重溫舊夢的好機會,是嗎?”皇帝拂袖而起,黑着臉,氣勢洶洶的質問我道。
“臣妾惶恐,不知道臣妾說錯了什麼,惹得皇上生氣了,還請皇上恕罪。”我假裝不知原因,誠惶誠恐的問道。
“哼,你還知道惶恐?”皇帝一把捏住我的下巴,眼睛之中閃耀着嫉妒和憤怒之火的問道:“那朕再問你,那晚朕宿在靜心宮時,你寫的那什麼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的詩詞,是不是也是因他而寫的?”
我心中一痛,原來他竟然將我當成他一般,可以左擁右抱,流連花叢之中。雖然我不否認,我對大師兄以前肯定有過異樣的情愫,但是,因爲當時年紀,沒有考慮過這些。而自從我對產生感情之後,卻是全身心的將情感傾注在他身上的,併爲他痛苦不已,以至默下了那樣的詩詞。他見着之後,先是逃避,現在,他還產生了懷疑,讓我情何以堪?
我逼視着他的眼睛,心灰意冷的說道:“原來臣妾在皇上心目之中就是這等朝三暮四、不守婦道之人,也罷,皇上覺得是就是吧,一切都聽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