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感覺到非常悲哀的是,儘管我一直給自己催眠,不停的告訴自己再多待一會就解脫了,還因而也將出地宮的時間一拖再拖。
與此同時,我覺得自己渾身都似被凍住,心臟也像快停止了跳動一般。
但是,直到地宮中的漏刻顯示巳時時,我仍然沒有喪失清醒的意識。
難道這便是天意嗎?天意不允許我拋下我的子民,將自己徹底的解脫開來,就這樣渾身輕鬆的離開嗎?我心中痛苦萬分的想着。
儘管心中覺得非常絕望,我還是隻得順從天意,用已經凍僵的手將蝶兒重新放入了水晶棺中。
在合上水晶棺的那一剎那,我痛入心扉,因着,從今往後,我與蝶兒便是天人兩隔了。|
儘管心中有着千般的依戀,萬般的不捨,我卻也只有顫巍巍站起身,腳步蹣跚的向外走去。
當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走到地宮外面之時,身子愈發有種快要漂浮起來的感覺。
我本想吩咐林桀和趙侍衛即刻起駕回宮之時,然而,見到溫暖的陽光後,卻顯得愈發寒冷的我,尚未開口,牙齒便開始不停的打起顫來,竟然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語。
一旁的林桀瞧出了我的異狀,連忙將我扶坐在地宮前的一牀被褥上,並給我裹上了一牀留有餘溫的被子,又讓劉公公去給我擡個暖爐過來。
隨後,他又將手放在我背上,將源源不斷的內力渡入我的體內。
而趙侍衛也反應了過來,也開始效仿起林桀,在我身上運起功來。
就這樣,在林桀與趙侍衛內力作用下,再加上暖爐的功效,過了一段時間後,雖然我身子依然不太舒適,但是,身子卻漸漸暖和了起來。
我不想再在這裡多作停留,我怕停留久了,自己的心思又動搖起來,到時候又肯離去了。
於是,我便趁着自己意志尚未動搖之前,喊上趙侍衛與林桀,與我一起回宮。
與來時一樣,到下馬碑之前的那段路,仍然需要我自己走下去。
雖然此時已經沒有蝶兒在懷中,但對於體力透支的我來說,走完這段路仍然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
幸而,在林桀與趙侍衛的攙扶下,我終於走到了馬車前,沒有在半路上倒下。
進入馬車之後,我再也抑制不了自己那種精疲力竭之意和濃濃的悲傷之意,靠着車壁,打起瞌睡來。
睡得迷迷糊糊之時,我似乎感覺到有雙溫柔的手,將我的腦袋輕輕的扶到了一個柔軟一些的地方依靠着。
不知過了多久,我在林桀的呼喊聲中睜開了眼睛。
路上的睡眠爲我補充了不少體力,讓我感覺自己精力終於充沛了一些,走起步來也沒那麼吃力了。
隱隱約約中,我聽見玄清宮的大殿中似乎有些吵嚷聲,不知道出了何事。
不過,我現在也沒什麼心情去關注它,只想再回寢宮休息上一會。
就在這時,趙德安突然涕淚縱橫的迎了出來,估計是我昨夜徹夜未回宮之事將他嚇壞了,他是我的貼身近侍,如若我有個萬一,他第一個逃脫不了責任。
他說他詢問過黃得仁,卻沒有詢問出任何結果,還派人去亂石崗找我了。
我只是輕描淡寫的告之他,我沒什麼事,隨後便問他,昨天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他告訴我,都已經辦妥當了,這讓我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
正當我準備去寢宮休息時,趙德安突然又告之我,說玄清宮中可能有嬪妃們的耳目,將我昨夜徹夜未歸的消息透露了出去,從今日一大早起,所有嬪妃就全部守在玄清宮,等候着我回來。
雖然趙德安已經哄騙她們,說我昨夜只是出去散心,到丑時末纔回來,由於心中煩燥,卯時左右又出去了,身邊還帶着趙侍衛與林桀。但是,她們仍然堅持已見。
我知道這些嬪妃一個個都精明異常,不可能真的相信趙德安編造出的這些話,否則,她們就不會仍然守在這裡了。
我心中有些不耐煩,不過,我突然又想了起來,不知道趙德安昨日將卞母妃與卞留雲接入宮中之事是否被人知曉了,如若知曉的話,只怕那些做賊心虛之人會作出提防,想出應對之策。
幸而,趙德安說他已經採取了措施,這讓我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放心的前往在殿,打算去遣散了那些聚集在前殿的嬪妃們,我現在也沒心情與她們多說什麼,特別是她們之間還有殘害蝶兒的兇手。
這時,那些嬪妃也已經聽到宮人們的通傳,一起迎接了出來。
場面果然比較壯觀,後宮中的所有人幾乎都聚齊了,這之中還有一個讓我感覺非常親切的人——姨娘。
看見了姨娘,就讓我想起了母妃,此刻心中非常悲痛的我,最需要的就是親人的撫慰,因而,見着姨娘之後,我微微感到了一些喜悅。
不過,隨即我又想到一個問題,姨娘怎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皇宮呢?難道是那件事確實與香兒有關,她害怕我的責罰,特意搬來姨娘做救兵嗎?
想到這裡,我心中的喜悅也漫漫的沉了下來,這一次不同於以往,如若此事真的與香兒有關,便是姨娘來了,我也不會放過她。
我淡淡的開了口,詢問她們一羣人前來玄清宮是所爲何事。
薑母妃先開口道,說是因前些日子,我身子不太舒爽,她們不放心,所以特意前來看看,姨娘也跟在後面附和。
因着薑母妃沒能幫我守護住蝶兒,並且還任香兒和黃得仁將蝶兒葬在亂石崗,這讓我在心中不禁對她多了一份怨言,一時之間,竟然也找不到往日的那份親厚感。
而且,薑母妃與姨娘所說的,肯定也不是什麼實話,哪有帶着一大羣人來給我探什麼病,說是故意來擾亂我的清靜,倒還貼切一點。
不過,因着她們是薑母妃與姨娘,我也不忍心責怪她們,只是暗示她們,現在該到了我休息的時間了,然後作出一臉的困頓之意。
她們自然不會不明白我話語聽送客之意,便囑咐我好好休息,隨後就帶着衆人一起離開了。|
接下來,我食用了一些趙德安爲我準備的膳食之後,便讓趙德安將卞母妃與卞留雲一起帶去御書房,我現在就要審訊她們。
急待找出真相,爲蝶兒報仇的我,一刻都不願意再等待了。只有解決了她的事情之後,我纔能有心思來處理其它的事情。
同時,我也允許林桀,以及前來尋林桀的林俊一起旁聽審訊,因爲他們是蝶兒的親人,有權利知曉蝶兒死亡的真相。
待我們到達御書房不久後,趙德安也將卞留雲和卞母妃帶到了。
我認識卞母妃已經二十多個年頭,不過,因着她一向少言寡語,我對她我印象不是太深刻。以前倒也是聽人說過,私下裡,她爲人比較陰狠、刻薄、經常無緣無故責打下人。我知道無風不起浪,因而,對她的印象不是太佳。不過,因着樂寧長姐的關係,我登基之後,對卞母妃也還算是一直以禮相待。
而卞留雲,我對她倒是略微有些愧疚之心,因爲她一直不爲我所喜,作爲她名義上的夫君,我對她寵幸卻不多,因而,在感情上,我對她還是有所虧欠的。雖然,我知道她性子比較刁蠻,以前經常因爲捻酸吃醋,找過蝶兒的不少茬。不過,據我所知,她倒是沒有做出什麼大奸大惡之事來,卞良通敵叛國之事也與她一點關係沒有。現在,就算她入了公主府,但是,她是被皇帝放棄的女人,可想而知,她的日子過得不會太舒坦。
在這些心理的作用之下,我倒是讓人給卞母妃以及卞留雲各自賜了一個座位,讓她們坐下回話。
在開始問話之後,我首先開門見山的告之她們,在詢問她們的同時,我還在通過別的途徑查詢這件事。如若她們如實回答,我將恢復她們的自由身,而如若被我知道,她們描述的話與事實不符,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與卞母妃一起在宮中相處了這麼多年,她已經聽聞過我的脾性,便連忙點頭答應了,而卞留雲卻沒有什麼反應。
我沒有多加理會,就開始讓趙德安準備做筆錄,我則開始詢問起來。
首先,我詢問她們,她們進入冷宮之後所發生過的一切,包括有何人進去過,以及蝶兒的反應是怎樣的。
卞母妃倒是沒藏私,連卞留雲的侍女與秦蝶兒的侍女發生衝突之事都講述出來了,因着她說當時樂寧長姐在場,我倒是不擔心她們之間會發生什麼事,我清楚樂寧長姐的性子,應當不會偏私的。
而接下來,卞母妃說的倒是讓我握緊了拳頭了,心中陡升了出一股怒氣。她說我剛走之後,香兒去了一趟冷宮,先是冷嘲熱諷了蝶兒一番,然後又讓蝶兒在地上跪上了好久,還狠狠的煽上了蝶兒幾個耳光。
一想到蝶兒當時是以什麼樣的心情來忍受這樣屈辱,我的心就又如針刺般的疼痛起來,臉色也自然陰沉了下來,將薑母妃也給嚇住了。
爲了避免打斷卞母妃的回憶,我便努力的緩和了一下自己的臉色,免得打斷卞母妃的敘述。|
而接下來,卞母妃說的那些話則讓我感覺到疑竇叢生。
她說內務府一直給她和卞留雲送的是檔次截然不同的飯菜,這個我倒早已猜想到了,我就料想到那黃得仁不會如此乖乖的聽我命令行事。
不過,蝶兒對這件事倒是比較淡定,好似是不太在意這件事一般。
後來,楊柳倒是有着人給蝶兒送飯菜,送飯菜這件事本身倒也不奇怪,因爲我有命令楊柳照顧秦蝶兒。
奇怪的是,內務府的人瞧見楊柳給蝶兒送飯菜,不僅不加以阻止,反倒是像楊柳此舉正合他們意一般。
而膳食被改善之後,蝶兒本來應當身體越變越好纔是,可是,恰恰相反,蝶兒的身子反倒越來越差,性子也越來越差,竟然會打罵起照顧她的宮女來。而那個內務府的小祿子見此竟然一點都不吃驚,反倒像是一切都盡在他掌握之中的模樣。
看卞母妃敘述到這裡,我便基本可以肯定,那楊柳着人送來的飯菜十之八九有問題了,否則,蝶兒不會如此反應,而小祿子則應當找人來阻撓纔是。
我着急的追問起卞母妃,後面又發生了什麼事,因着感覺自己離事實越來越近,我的心情變得越來越迫切,心臟也開始不規則的跳動起來。
而卞母妃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如同置身於冰窖中一般。
原來,在蝶兒火燒冷宮之前,薑母妃、香兒、念兒、楊柳竟然還一同去了冷宮,還讓人將蝶兒的兩個侍女給打暈了。
後來,黃得仁還用托盤託着一壺酒,進了蝶兒的房間,隨後,蝶兒那邊就聽不見任何動靜了。
在這件事發生後的第二天,就發生了火燒冷宮事件。
我覺得黃得仁與香兒都不會那麼好心,會無緣無故的送酒店與蝶兒飲用,所以,那壺酒中肯定有貓膩。
那這壺酒究竟是什麼酒呢?難道是鴆酒嗎?我的心臟露跳了一拍。
難不成蝶兒其實是被香兒夥同薑母妃、念兒以及楊柳一起,用鴆酒害死,然後又做出一個火燒冷宮的假象嗎?
而且,這裡面還有一個我那麼尊敬,那麼愛戴,那麼信任的薑母妃,她真的會與香兒她們一起,做出這種如此傷害我,傷害蝶兒之事嗎?
想到這裡,我渾身打起顫來,因着情緒太激動,我幾乎連話都說得不太順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