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巧思的話,韓驥才總算是清醒了一點,不過他的眸子依舊是紅着的。
那眸子裡盛着的全是暴怒,他額上和手上的青筋直跳,那表情都幾乎是要殺人一樣的了……
“還有呢,那個丫頭怎麼樣了?!”韓驥怒着將劍一把插到了柱子上,入木三分,可見他有多生氣了。
巧思低聲道:“……那丫頭吊死了……”
砰……一聲響過,那桌子已經碎成木塊,巧思擡頭,發現劍還在嗡嗡的響着,回聲在柱子上振盪,而韓驥的人影已經不見了。
韓驥剛走到二門上,那冬蘭就迎上來了,她還有些忐忑,看到韓驥陰沉的臉直覺任務重大,急忙道:“……將軍,老太太讓將軍先去上房。”
韓驥頓了頓,這纔跟着她走了。冬蘭這才鬆了一口氣,她是真怕韓驥一怒之下把韓睿淵給一掌拍死了。
到了上房以後,老太太正閉目養神呢,只是眉間鎖的緊緊的,聽到他的腳步聲這才睜開了眼睛,“驥兒……”
“母親……”韓驥臉色黑着衝了進來,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老太太無奈的道:“……就是這麼回事,我估計你也快回來了,怕你一氣之下做出會後悔的事情來,才讓冬蘭去二門上攔你,還好攔到你了……”
冬蘭默默的擦了一下汗,真的覺得自己責任重大啊,若是將軍一怒之下殺了嫡子什麼的,這侯府天天發生命案也太可怕了。唉……
“這個無法無天的逆子,我親手殺了他也算是給了他臉面,他竟能做出這等事情來……”韓驥怒道。
“你且息怒吧,那個丫頭已經吊死了,我已經善後了,這是她最好的下場……”老太太無奈的道:“她原是林氏給的,竟然……我怎麼也沒料到會有今日啊,驥兒,是我對不起你,眼睜睜的養廢了你的嫡長子,甚至還格外的寵他,把他寵成這麼不知事的樣子啊……看他這個樣子,怎麼承擔嫡子重責?!只怕是做了侯府的公子,他也盡只會做一些丟臉的事,鬧成了這樣,以後誰還敢進門嫁與他?!聽到他這樣的名聲,只怕也沒人敢嫁進來的了……我們侯府究竟是造了什麼孽,怎麼就弄成了這個樣子了呢?!是我老了,老糊塗了……”
老太太說着說着便哭了起來,顯然是受了很多的刺激。
韓驥拉着老太太的手,好容易纔將她的眼淚給哄回去了。韓驥定了定神,道:“……老太太,那逆子成了這個樣子,我欲廢嫡子了……”
老太太一徑的沉默,到了這一步,她也預料到了,只是心理上還是有些不能接受,卻也是知道韓驥這樣的提議是最好的。
看老太太沉默,韓驥輕聲道:“早上聖旨已下,這件事卻在早朝上引起多重爭議,本是家事,現在卻成了貶斥我們府上的國事了,呵……”
老太太臉色微微變了一下,沒有說話。
“聖上只怕是……”韓驥低聲道:“……欲下屠刀了,都到了這種時候了,我們再不能猶豫了……”
老太太的手抖了一下,看着韓驥的神色很是哀傷,良久才喃喃的道:“……難道我們侯府真的要拋棄祖宗名聲,改立他人,背一個不忠不孝的名聲嗎?!”
“母親,這也並不見得……”韓驥低聲勸道:“別想這許多了,這種時候了,還怎麼能有時間優柔寡斷,況且這名聲也不一定會由我揹負,事在人爲,誰知道呢?!況且四寶他……是趙家的子孫。”
老太太苦苦的笑了一下,道:“……我自是知道的,只是怕以後到了地下會無顏見韓家的列祖列宗啊……”
“祖宗也斷不會算到老太太頭上的,要算賬也定會等我下去算賬纔對……”韓驥清冽着眸,低聲道:“我卻不怕,我不是愚忠之人,哪怕韓家和趙家的所有人都要與我算賬,我也不怕,我問心無愧,只做自己心中所想的該做到的事,即使閻王問我,我也不能這種時候任由屠刀落下,做一個冤魂……”
“即使是輸,我也要輸的甘心才行……”韓驥卻笑了笑道:“只是土妞曾說過,歷史是屬於勝利者的,史書也是掌握在勝利者的手中的,所以,我一定要贏,贏的漂亮,甘心,既然要做這件事,自然也是要有萬全的準備的,母親,你且寬心吧,我一定會贏的……我保證我們侯府的名聲絕對不會受損,到了地下,我也有臉去見列祖列宗。”
老太太便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道:“……我兒,別怕,想什麼只管去做,若是有報應,儘管報到我的身上來,我這把老骨頭也不在乎了,只要你好好的,只要我們侯府好好的……”
韓驥都能感覺到她的手在抖着,可見她承受了多少的心理壓力。韓驥不忍她如此,便勸了幾句,良久後,母子倆纔算是確定了此事。
“至於睿淵……”韓驥一提到這名字就有一股火氣,冷冷的道:“……將他過繼到韓家旁系去吧……”
這是徹底的斷了他奪嫡的念頭了。何其殘忍。可是,只怕那孩子到現在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吧?!只怕是他到現在還未成熟的認識到他是嫡子。
以後失去了這身份,他又如何立足?!
“好……”老太太心中哽咽,還是應了下來,頓了頓,道:“只是,他終究是你的兒子,過繼歸過繼,以後他還是養在侯府……我們侯府不缺他一口吃的……”
“嗯。”韓驥應了一聲。
老太太繼續喃喃的道:“……還有以後分家多給他一些家財,也讓他去敗吧,至少能過的稍好一些……”
老太太說的傷心,眼淚就奔眶而出了,再恨再氣,究竟是寵着長大的長孫,怎麼又能捨得如此對他呢?!
只是,事已至此,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再也更改不得了。若是不這麼做,只怕還害了睿淵……
這樣也好……這樣李氏楊氏他們也不會再盯着睿淵了,這也算是一條生路了,至少以他的智商,他在這條通往高位的小路上絕對不是所有人的對手的。
“母親,想開些纔好,別傷心了……”韓驥勸道:“你若傷心,我就更加內疚了……”
老太太壓下心中的彷徨,擠出笑意來道:“好了,不說這個了,現在天色也不早了,也該吃晚飯了,今天發生這許多事,三丫頭那孩子貼心,倒也沒來打擾我,這孩子,真真是個靈透的人……”
說到沈思思,韓驥便笑道;“是啊,母親與她相處久了,自會知道她的許多好處……”
“現在已經知道很多好處了……”老太太笑着道:“夏蘭早上還去問過了,三丫頭今天燉了人蔘雞湯呢,這參也沒讓我拿,是她自個兒的,她也捨得拿出來燉了,還說與我們府上的人蔘是不同的,這孩子,只這份心我就很感動了,她還弄了蟹,說蟹性寒,人蔘性溫,在一起吃是最好不過的,今天啊,倒是能放開肚子吃蟹了,吃完了可以多喝些蔘湯補溫氣是最好不過的了……”
“母親往日裡吃蟹倒是盡壓抑着,今天可以放開了吃了……”韓驥笑着道:“土妞她最是細心的,只怕這蟹弄的也是很不錯的,定不讓母親吃了傷身……”
“是啊……”老太太提起沈思思便嘆了一聲道:“……若我們府上人人都有她這般靈透,倒也不至於弄成這般模樣了……”
韓驥不說話,土妞那樣的人,豈是人人都可得的,想也想不着呢。
“還有一個李氏,我們府上也不知何時才能真正的安寧……”老太太嘆着,扶着韓驥的手站了起來,道:“鍾家大寶回了嗎?!回了我們就擺飯,三丫頭估計也餓壞了……”
“我去問問……”韓驥走到門上,打發了小丫頭去了。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就將大寶給領過來了,大寶一路上都是皺着眉頭,不時的摸一摸鼻子,感覺這園子中的氣氛更是怪異的很,但也說不清哪裡怪,心中暗忖,莫不是侯府又出了什麼大事了,他也不查問,只默默的過來了,看到沈思思時才鬆了一口氣。
到了花廳裡坐了,老太太才笑着對沈思思道:“……三丫頭,每日裡也辛苦你做飯了,今天有事倒耽擱了,你也餓壞了吧?!趕緊上桌坐了,春蘭秋蘭,你們也不必忙了,也去與冬蘭夏蘭一桌坐了,我們今日趕緊開飯要緊……”
沈思思依言坐了下來,看着小丫頭們將飯菜一一的弄上來了,才笑着道:“哪裡就餓了,剛剛還在廚房裡偷偷的吃了一個饃饃呢,現在肚子裡也是半飽的……”
衆人聽了便大笑,老太太笑着道:“原來你也是個偷油的小老鼠,趕緊吃飯,別餓壞了身子,你年輕,不知胃病的厲害……”
沈思思自是依言坐了,只是也拿過去一個熱乎乎的饃饃笑着道:“老太太也吃一個瞧瞧,是用玉米麪做的,粗糧吃了對胃好,老太太平日裡吃的精細,只怕也沒吃過,嚐嚐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