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宸……”
我回過頭,對上的已經是他幾乎發紅的眸子,這樣突然出現在我眼前讓我嚇得不由自主的便後退了一步,而他大手一伸抓住我的手腕,用力的將我拉回了他的懷裡。
“我——”剛剛開口的解釋被他一低頭便堵住了,我完全失神了,他明明是那樣的憤怒,我甚至有一種會被打的錯覺,雖然我知道他不會真的對我動手,但明明是震怒的情緒,下一刻卻突然吻了我,這又是——
不一會兒我就從這充滿暴虐的吻當中明白到他給我的懲罰,他幾乎是下死勁在我的脣上啃咬着,肆虐着,脣舌的交織將人的心跳都打亂了,我被他狠狠的堵住了嘴,竟然也忘記了呼吸,就這麼瞪大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纖長的睫毛。
不知是他瘋狂了,還是我瘋了,明明這麼難受,我卻有一種甘之如飴的快樂,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這個男人的懷抱是我最後的歸宿,哪怕是死。
被他緊緊的擁着,吻着,腳下也慢慢的被帶着跌跌撞撞的往裡走,不一會兒,我們已經走到了牀邊。
可是——過去了那麼久,他絲毫沒有放過我的打算,我的一口氣就被他這樣予取予奪,幾乎已經要窒息了。
“不——嗯,唔!”
我終於忍受不了了,微微的掙扎了一下,他卻並沒有放開我,反倒是一用力將我抱了起來,一陣突如其來的天旋地轉讓我有些眩暈,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牀上,而他強壯的身軀如山一般壓了下來,覆在我的身上,脣卻一直沒有離開過我的。
“嗯,亦——亦宸——”我呼吸不了,整張臉幾乎憋得發紫,他卻將我極力推拒他肩膀的兩隻手抓住扣在了頭的兩邊,這一次,我一點都掙扎不了了。
他,他是想要殺了我嗎?!
最後一點氣都不剩,我的頭腦一片混沌,想要掙扎也沒有力氣,這一瞬間我真的以爲自己就會這樣死去的時候,他的脣慢慢的離開了我的脣,微微的撐起身子,那雙黑而深的眼眸看着我。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甚至來不及說什麼,卻見他一下子又低下頭,將頭埋在我的頸項間。
剛剛的吻明明是那麼的炙熱滾燙,有一種要讓人燃燒的錯覺,可是這一次,他緊貼着我脖子的皮膚,卻是冰涼的,好像血液都被凍僵了一般。
“亦宸——?”
我感覺到他在微微的發抖,似乎是在害怕什麼。
“亦宸……”
他的名字被我柔柔的繞在舌尖,像是要通過這一聲喚出這一世的無盡思念,當他聽到這一聲呼喚的時候,身體一下子變得滾燙起來,與他緊貼着的我立刻能感覺到那種幾乎燃燒起來的溫度,而在這同時,一隻手伸向了我的腰間,輕輕一拉,便將那衣帶扯開。
肌膚裸露在寒冷的空氣裡讓我一時有些瑟縮,微微的往他身子下面縮了一下,可是不等寒冷襲來,他的手已經輕輕的熨帖上了我的身子,指尖輕輕的遊移着,觸碰到了哪裡,便在哪裡點燃了炙熱的火焰。
幾乎是立刻的,我與他就被這樣的火焰吞沒,焚盡……
睜開眼的時候,屋子裡一片漆黑,連一點燭光都沒有。
接着窗外月光照在冰雪上反射的光,我看到了頭頂上的牀幃,似乎是繡工精細的梅,卻也很快與黑暗融爲一體,我又轉頭看了看身邊,看了看這件還有些陌生的屋子。
身邊沒有人,是冷冰冰的,屋子裡,也只有我一個人。
我呆呆的躺着,慢慢回想起之前的事,我與楚亦雄在草原相遇,然後南下往鳳翔趕路,在半路上便遇見了前來找我的亦宸,後來,我被他帶回了這裡的州府,後來——後來——
想到這裡,即使只有我一個人,臉也立刻漲紅了。
我與他本來就是夫妻,夫妻之事自然是免不了的,可是——不知是有什麼不同,剛剛那一次讓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這其中到底是如何我已經回想不起來了,只依稀記得似乎太難捱,我伸手在他的脖子到肩上抓出了一條長長的抓痕。
可是,他去哪兒了呢?
我下意識的便撐着身子坐了起來,錦被從身上滑落下去,月光照在我的身上,雪白的肌膚上能清楚的看到好幾處淺紅色的斑痕,腰間似乎還有淤青——他的手勁總是那麼大,忘情之時也控制不了力道,將我弄疼也不是一兩次了。
我微微有些羞赧的急忙扯過衣服穿好,翻身下了牀。
這個時候我想起來,在抓我回這間房的時候,我聽見他對我哥他們說,讓他們去暖閣休息一番,等他處理完家事便過去與他們一敘。
現在,他算是已經“處理”完了,不知道暖閣那邊,散了沒有?
衣架上掛着一件便褸,我拿下來披上,便走過去推開了門。
一開門,一片晶瑩耀眼的月華便迎面染亮了人的眼睛,擡頭一看,天空中的一輪圓月正散發着耀眼的光芒,好像這深夜中的冰冷的太陽一般,照在雪地上,一片冷光,也有一股冷氣襲來,我微微裹緊了衣裳,任長髮在腦後披散下來,慢慢的走了出去。
對這裡,我並不是很熟悉,不過天朝的州府大同小異,我站在門廊上邊看到了離這裡不遠的暖閣,不過透過窗戶看着裡面一片漆黑,應該是已經散了。
那——亦宸爲什麼不回來?還有我哥,他現在又在哪裡?
我有些疑惑,正準備往外走,迎面便看見了提着燈籠走過來的侍女,一見到我立刻跪下拜道:“見過夫人。”
“請起。”我問道:“太子在哪裡?”
那侍女的臉色微微有些異樣,對我說道:“夫人,太子殿下正和——和一個匈奴人,就是,當初的大皇子,在書房談事。”
我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我哥的身份,當初在天朝大地上可謂震撼,如今他回了中原,又與太子結盟,這會不會造成什麼影響?
“行了,你下去吧,我過去看看。”
那侍女聽命,還是將手中的燈籠給了我,便退下了,我提着那琉璃燈籠慢慢的朝前走去,從這條門廊的中間下到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小路,小路的一邊是一片竹林,風過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微微有些冷,我提着燈籠朝着那隱隱閃着燭光的書房走去。
剛剛走到外面,還沒來的及上那臺階,便聽見我哥的聲音帶着暴怒的情緒響起:“你不要以爲你現在這樣就可以高枕無憂,她不可能永遠不知道!”
這一聲怒吼讓我微微一顫,幾乎連風聲都停止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了亦宸沉穩的聲音:“我會讓她永遠都不知道的。”
“你——”我哥似乎氣急,說話帶着咬牙的恨意:“你以爲我會讓你這樣對她?她的孩子沒有了,是誰的錯?當初是誰,用盡了手段把她留在身邊,卻連一個名分都不能給她,她受的那些傷害,你以爲我不知道?”
“……”
“楚亦宸,我警告你,我的妹妹不是讓人隨意欺凌的,剛剛在暖閣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的那些部下臣子明裡暗裡,都要你廢了她,她是半個匈奴人,又是沐家的女人,這個身份已經暴露出來了,若你不能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我就帶她走!”
“……”沉默了半晌之後,亦宸的聲音依舊淡淡的:“你休想。”
屋子裡一下傳來哐啷的一聲巨響,好像是有人踢翻了椅子,我看到窗戶上映出的兩個人的影子交疊着晃動,好像要打起來,而我哥還在怒吼着:“你以爲我不敢?!”
“不是不敢,只是你做不到!”
我心中一驚,想也不想便衝上去一下子撞開了門:“哥!”
果然,書房裡的情形如我所想,地上躺着一張紅木椅,我哥已經衝到了亦宸的面前拎着他的衣襟,一隻巨大的拳頭已經對準了他的臉,幾乎隨時要打下去一般,我急忙衝過去一把拉開他,翻身護住了亦宸:“你不要這樣!”
“鳶青!”楚亦雄氣得一張臉煞白:“你給我讓開!”
“哥!”我急得幾乎跺腳:“你不要這樣爲難他,你只看到我受了傷害,你怎麼不想想他,如果他不是因爲我,怎麼會落到今天,離開長安有家不能回;如果不是我,這個皇帝他早就當上了,何苦還受今天這樣的顛簸之苦。”
他的拳頭僵在了空中,那張怒極的臉微微有些扭曲了,對着我,狠命的咬着牙,卻始終沒有辦法衝上來。
“哥,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可是我和他,算不清誰欠誰,誰負誰。你要我離開他,我,我——”
我的話沒有說完,但我知道他是懂得的,一如他對絮雲的回憶,這麼多年了他還是放不下,更何況這個與我糾纏至今的男人,我是至死也放不開的,楚亦雄狠狠的揮了下拳頭,轉身走了出去,走到門口還一腳跺爛了我丟在地上的琉璃燈籠。
等到他走得沒影了,我這才鬆了口氣,心有餘悸的回過頭,卻見亦宸正看着我。
猛然響起剛剛在情急之下說的那些話,雖然是心裡話,可是——竟然當着他的面說了,我頓時臉刷的一下就紅透了,急忙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而他卻伸手過來抓住我的手,微微用力捏了一下。
“怎麼這麼涼?”
“我不冷。”
“穿得這麼少,怎麼會不冷?來,回去睡了。”
他的聲音很溫柔,溫柔得好像三月初春的風,有一種中人慾醉的感覺,我安安靜靜跟着他走出了書房,被他擁在懷裡慢慢的朝着我們的臥房走去。這一路上,他不說話,我也不開口,我知道他並沒有打算告訴我他們在書房裡到底談了什麼,所以我也不問。
不過,回到房裡躺上了牀,我被他緊緊的抱着額頭頂着他的下巴時,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們談了什麼?”
“……,你不是已經聽到了?”
“我是問,在暖閣裡。”
我哥剛剛在震怒之下說的話,他們在暖閣一定是談了很多,也發生了很多事,而後來他們兩再去書房,談的大概只是關於我的問題了。
屋子裡沉默了下來,我貼着他的胸膛,能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也能感覺到他綿長的呼吸,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說道:“呼延郎還在往洛陽增兵,我打算出兵漉郡,奪取了那裡之後,與潞州連成一線,截斷呼延郎的糧草和援兵。”
我聽着,這隱約是個關門打狗之勢,可是——“萬一他和長安那邊連成一線呢?”
我感覺到他微微頓了一下,然後說道:“你哥會去長安。”
“什麼?”
我大吃一驚,急忙擡起頭去看他,卻一下子撞上了他的下巴,只聽他“嗯”了一下,好像很痛的蜷縮了一下,我急忙伸手去摸着他的臉:“怎麼了?是不是撞痛了?對不起對不起……”
“唔,沒事。”他淡淡的說道。
我一手輕撫着他的下巴,一邊輕聲道:“我哥要去長安?是他決定的嗎?”
他點了點頭:“難道他沒有告訴你,他這次南下,就是爲了去長安嗎?”
我的確知道,一見面他就告訴我了,但那個時候我以爲他會和亦宸合作,一同對長安用兵,那樣起碼有五成的把握,可是現在看來,亦宸是要專心的對付呼延郎,而他,則是要對付長安的!
“亦宸,這樣太危險了,就算季晴川帶領人馬趕來,他們也早已經人疲馬乏,更何況,他的身份是匈奴王子,入長安名不正言不順,當初在玄武門——”
我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我知道他也懂,當初在玄武門他們相爭,我哥的身份剛剛一被揭露,便被所有的人唾棄,如今他再入長安,身份就是侵略者,這樣的戰爭,他是絕對贏不了的。
而亦宸卻嘆了口氣,說道:“傻丫頭,難道你還不明白嗎?如果他不去長安,就要和呼延郎對上。當初他的處境,若不是呼延郎兄妹,他哪有今天,他怎麼能與呼延郎正面交兵呢?”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況且,”他又說道:“這次去長安,他似乎還有重要的事,他並沒有告訴我,但我能感覺得到。”
不用說,我也立刻能猜到,而剛剛聽他們的談話,我知道亦宸一定也已經知道我的身世,不僅是匈奴公主這麼簡單,更是與他們楚家有着世仇的沐家的後人,那麼他,會如何想呢?
不等我開口問,他已經說道:“鳶青,關於你們沐家的事,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也是到了雲州之後我才知道,我派人去查過,但所有的文獻典籍都被毀了,處理沐家的人也是在我叔父在位的時候就已經做了,所以這件事要查,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
“我聽他說了,你對這件事的看法,我很高興,你沒有因爲我的身份,而將我遷怒進去。”他摟着我的手微微用了點力,然後說道:“所以這件事,我也不想再去查。鳶青,我們就這樣,好不好?”
“什麼?……”
“這件事,已經是上一輩人的恩怨,不要因爲他而影響到我們,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下去。所以這件事,你和我都不要再去想,也不要再去管,嗯?”
“……”我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往他懷裡鑽了鑽。
這件事,的確是上一輩人的恩怨,不管曾經有多苦,多痛,的的確確已經離我們太遠了,可是——不因爲他而影響我們的感情是一回事,查不查清又是另一回事。
而且,我隱隱的感覺到,亦宸說這些話,似乎是在心底裡懼怕了一些東西,他想要隱瞞,或者說,想要帶着我,躲避那可能是殘酷的事實……
這一夜我和他都沒有睡好,即使入夢,夢中也總有着讓我們惴惴不安的情景。
第二天早上,他還是很早就起了,我依舊和過去一樣,拿衣服給他穿上,然後站在他的面前給他扣扣子,繫腰帶,這裡的冬天很冷,但總是有一些燦爛的陽光帶着溫暖的氣息,透過窗戶,灑在我們的身上。
臨出門的時候,他回頭道:“呆在屋子裡,這裡你不熟,不要亂走。”
“好。”
他邁出了一步,又回頭:“若你不聽話,還和上次那樣,我可沒這麼容易放過你。”
我的臉頓時紅了個透,想說“難道你那樣就算放過我了”,卻實在沒那個臉,他看着我羞怯不已的樣子,只淡淡的挑了一下嘴脣,便轉身走了出去。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我關上了門,還是拿出了衣服換上了身上這件遮不住什麼肌膚的便褸,雖然他叫我不要亂走,但畢竟——我哥已經來了這裡,我去看看他,熟悉一下週圍的環境,也不算亂走吧。
不過,我實在對這裡不熟悉,走出去沒多遠,就徹底的暈頭轉向了。
好不容易走到一條長廊上,看起來似乎是通往議事堂的,不知道我哥會不會也去了那裡,我急忙走了過去。
剛剛走到側門門口,還沒來的及進去,就聽見了一羣人的說話聲——
“臣請太子殿下,廢掉側妃!”
“不錯,太子側妃是匈奴人,這絕對不可以,而且,我們已經從一些匈奴的俘虜口中聽說,她在匈奴的時候,已經被許給了別人。太子殿下,這樣的事怎麼能發生在您身上?”
“對,請太子殿下廢掉她,以定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