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何亞浩招來出租車，追上了北晴。

下車後，北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平靜地說：“到底認識一場，異國他鄉，找個熟人不容易。你什麼時間做手術，我陪你去，萬一有什麼事，還可以幫得上你。”

北晴攏攏圍巾，思索了半分鐘，點頭：“謝謝。”她的確需要人陪，“明天上午十點，在××醫院，已經約好。”

他鬆口氣，明天就好，恨遲應該趕得過來。他伸手揉揉她的發：“好好休息，我明天來接你。”

懇第二天，他陪她去醫院，問她關於孩子的事、關於孩子父親的事，企圖勸她打消墮胎的念頭——邱恨遲已經在飛機上，十點鐘趕不來，他得幫忙拖延時間。

北晴搖頭，不爲所動。時間臨近，她連頭都不搖了。

何亞浩看她徑自坐着失神，直覺她應該也是捨不得這孩子，嘆氣道：“有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爲什麼不給他來這世上機會？”

讓北晴眨眨眼，深吸一口氣，抱緊雙臂，聲音有些沙啞：“這次算了……若有下次，我會留下。”

“北晴！”何亞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不敢相信你一個女孩子會說出這麼冷血、這麼不負責任的話來！”

“爲什麼不會？難道冷血和不負責任是你們男人的專利嗎？”

何亞浩一愣，問：“他不負責任？”

她扭過頭，不看他。時間已到，她起身走向手術室，何亞浩一把抓住她，用英文對過來領她的護士說：“抱歉，我是她丈夫，這件事我們還未達成一致，請稍等。”

白人護士疑惑地看他們兩眼，用教訓地口吻對北晴說：“請解釋清楚，不要浪費我們的時間，我暫時給你排下一位。”

“我……”北晴想解釋，但手被何亞浩拖住，她只能看着護士無情地走遠。

“你做什麼？”她回過頭對何亞浩大吼，“我做什麼是我的事，不需要你多管閒事！你有那麼多閒情逸致，爲什麼不去拯救美國的治安？”

“你怎麼知道我不想去拯救美國的治安？連你都拯救不了，我怎麼好意思去？”

“我……咳——”北晴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被自己的口水嗆住。她甩開他的手，轉身面向窗外，看着草地和天空。

草地上，一個褐發女孩坐在輪椅上，一個金髮男子拿着一束玫瑰走向她……她接了他的玫瑰，仰起臉和他親吻。

薄薄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北晴閉上眼，仰起臉親吻着陽光。耳邊很安靜，只聞得花香、草香和消毒水的味道。

很久，纔有低聲的交談傳進她耳朵，伴隨着漸漸走近又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她猜，這是兩個醫生。

一聲電話鈴聲響起，身邊有腳步聲走開，這是何亞浩在接電話。

輕微的笑聲，應該是從草地上傳來。那個男孩，一定逗樂了他的女孩……

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一頭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急，這一定是剛接到通知的患者家屬。很嚴重的患者、很着急的家屬……

“殷北晴！”一聲暴吼，腳步聲在她耳邊停下。

她踉蹌一下，猛地睜開眼，迅速地轉過身，看見了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的邱恨遲。

“你……”她眨眨眼，“你怎麼在這裡？”

“我怎麼在這裡？”他氣紅了雙眼，抓住她的肩，恨不得掐死她，所以力道異常兇猛，讓她在瞬間就痛得滴下淚來。

“痛……”她痛得渾身發顫。

“痛？你也知道痛？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他怒吼，“你到底要怎樣？你不要婚姻還是不要我？你說，我不強求！你擔心我逼你結婚，那我馬上找個人結婚！你擔心我煩你，我永遠消失在你面前！你可不可以給我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可不可以？！”

他使勁搖晃着她的身體，她痛得說不出話。

“恨遲！”一邊的何亞浩出聲，“你弄痛她了。”

邱恨遲愣了一下，雙眼從她的臉上移到她的肩上，看見自己青筋暴露的手，他鬆開，一把將她抱進懷裡：“給我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你說什麼就什麼……求求你……”

他的淚順着她的頭髮滴進她的頸窩，她被燙得不能呼吸，擡起手環住了他的腰。

何亞浩見他們這樣，默默退開，不再看接下來的發展。

“對不起，恨遲。”他們抱了很久，她哭着喊道。

他身子一寒，抱着她的手臂收緊，發狠說：“我今天開始就寸步不離地看着你，我看你怎麼把這個孩子弄掉。”

“恨遲……”她揪着他的衣服，“我是宮外孕……必須得拿掉……”她原本打算如果他發現她這次懷孕，就說不是他的孩子。巴黎的那兩天他都有做措施，會懷孕是她也不曾料到的。但是，這是他的孩子，她不該連他知道真相的權利都剝奪。

他腦子一嗡，很久說不出話來。宮外孕？她上次手術後，他上網查相關資料，有了解到這一樣……

弄得不好，她會死的……

“北晴……”他緊緊地抱住她，一遍一遍親吻着她的耳朵，“對不起、對不起……”是他不好，是他讓她懷孕……

他放開她，認真地看着她：“讓我在這裡陪你好不好？”

“好。”她點頭。

“讓我留下來照顧你好不好？”他請求，“北晴，別將我推開，你需要人照顧……”

“嗯……”她點頭。